【一】
黄沙千里,一片孤城。
“自相逢,恩义种种,几番魂梦,念君珍重。待归来日,青灯照壁,同推酒盏倚窗前。还念旧梦能成眠。”吟罢,酒水入喉,却辛辣得差点呛出了泪。
“军师!军师!”远远地就从帐外传来了柯洛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将军大计已定,攻城之日近在眼前了吧。李莫延的嘴角挂上了一丝苦笑,默默咽下口中苦酒。
“莫延,你怎么又在喝酒?”柯洛一进帐中看到的就是这人斟酌之景,顿生出几分不高兴,还有一点点微不可查的苦涩。
“少将军,王爷都尚未严令军中禁酒,怎么到我这里,小酌一番都不可了么?”
“不是的,莫延你明明知道我担心你的身体,我……”
“嗯?”
“不要叫我少将军好不好。我们不是说好,私下就以姓名相称。”
“这可于理不合。按军规,你当然是少将军,论私情,只怕你叫我的名号反而是不敬长辈。”
少年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着,嘴角微微抿着,戴着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李莫延没有出言安慰,他明白柯洛有些过于依赖他。曾经他们也是相依为命过的,都以为对方会是陪伴自己面对这漫漫人生的对象,那个人不会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可是当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就应该纠正过来了。
或许,现在看来,这样的一切才是最正常的。但是,当年那些真真切切的相处自如早已消失不见,再见面,彼此都是最为尴尬的存在。他们误许了将来,等一切纠正,也只有分开才是最好的结局。但一个是这北楚大将军陆王爷之子,朝堂之上人人看好的少将军,一个是当年对先帝誓言护这北楚江山三十年的军师。不得不面对,不得不纠缠。
“莫延,你明明答应过,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少年的声音低哑,暗暗带了一点委屈的语气,目光温柔,眼眶隐隐有一丝泛红,给人一副深情的错觉。
“说说将军的决定吧,如今我虽被禁言,可是身为军师,知情权还是有的吧。”这样的柯洛是莫延不敢多看的,他怕再多一眼,自己就再也放不下了。
“好,”柯洛沉默了片刻,再抬头,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模样,仿佛刚才受了委屈般的柯洛只是李莫延的一时错觉。
“这次夺回潼关,我们势在必行。早些时日,我们的包围已经切断了城内一切供给,三日之后……”
这样就可以了,柯洛。你还是你,年少意气,挽天地于崩塌的壮志。你还有大好的前路,也有值得你付出的人在等你。你会再碰上一个人,他才值得你的小心翼翼,你的疼宠怜惜。原来错给李莫延的,拿回去就别再不舍得了。
只是,或许你还是你,而李莫延早已经不是李莫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