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再相见时,陵越曾经问过屠苏,问他会不会回来。
然而,这个答案他根本就是早已知晓。若说芙蕖还只是不懂事的胡闹,陵越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他却仍然还是自私地逼着那个人说了一句,好。
自从相识以来,陵越只逼过屠苏两件事,一件事年少时候的比剑,还有就是这回的承诺。可以说,对于当年的那一场比试,陵越是追悔莫及的。毕竟,也就是这一件事,害的屠苏彻底被天墉城上众人孤立。为此他也曾立下过誓言,说再也不会强迫他。可是,这件事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如以往一般的漠然视之。
他太害怕了,若说曾经的不强迫,是害怕自己会像曾经那样后悔,此时的逼迫则是害怕自己以后会比得不到许诺而来得更加悔恨。他害怕若是得不到一个肯定的回答,那么他们曾经的那些音容笑貌,就要真的变成只能在回忆中出现的景象。
他总还是有那样一分自欺欺人的奢望的,即使明明知道,也要欺骗自己,说那个人会回来,他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
他说,他的执剑之位,只为一个人而留,此人即将远行,那么这个位子便为他一直留着。
他说,他会一直等他回来,直到死,都会守着这个承诺。
三年,五年,十年,百年.究竟等了有多久?山中不知岁月,可惜身边再也没有那个少年,不知道他近来到底长高了多少,所以等待的时间,陵越不知道。
有时候,陵越会依着红玉所言,到那个人曾经去过的地方看看。然后听身边的红衣女子静静地说,说那个人,他曾经在这儿笑过,在那里哭过。之后好像轻抚去那些事物上沾满的尘埃一样,站在他曾经踩过的泥土上,幻想着好像是和从前那样和他并肩而立,好像这只是一次踏青出行,只不过今番走的路程比往昔的远了许多。
然而最后,陵越总是会回到天墉城的。毕竟,那里才是故事开始的地方,是约定达成的地方。
他总是一个人漫步,一个人静静走过曾经和那个人一起携手的地方。即使八年来他们走过的地方实在太多太多,即使很多地方都因为当时的随意而变得难以寻觅,可是陵越却依旧一处接着一处摸索着走到了。他一直在想,从前走完这些地方,他们用了八年,那么现在当他用几倍的时间再次走完的时候,那个人是不是就会回来了?或者当他走完两遍、三遍的时候,那个人总该回来了吧•••
他总是一个人默默的等待春天,陵越是记得的,自己就是在一个仲春的时候吻了那个人,彻底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他。昆仑山上,四季景色皆有不同。只是这大地红绿黄白,一种颜色换过一种,当周遭在再次山花烂漫,粉色的鲜花开得漫山遍野的时候,却不知怎的,竟再也找不到从前那一抹熟悉而夺目的颜色。
他总是一个人在没有月亮的晚上,独自一人凭栏听雨。窗外朔风呼啸,每每想到今日夜凉,总是想要去玄谷居给那个人掖一掖被角。然而直到快要站起身来,才恍然意识到,其实那个人早已不在。于是只得默默坐下,在半醒半睡中听的雨声如更漏,滴滴答答敲在青石板上,就像是归人的脚步一样。只可惜每一次的惊醒,不过是再成就了一个美丽的错。梦里呢喃而出的那个名字,那个人,到底是不曾回来过。
白驹过隙间,时光总是翩跹而过。陵越终究是在一个春日的雨夜,在他们曾经携手的山间处轻阖双眸。历史将曾经的过往匆匆带走,他们终究是没能如往昔那样,而陵越更是是无法知晓,其实他一直守候的那个人,真的回来过。
——只不过,比约定的三年之期,要晚了整整九百年。
所以,他是永远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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