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的蟑螂在冬天非常活跃,钻进丢弃在地上的塑料袋里,产生怪异的响动。
看了看生锈了的表,又是一天黎明。我站起来,把一地凌乱收拾干净。弯下腰才发觉自己靠着冰冷的墙壁烦恼了一晚上,很疼很疼。我始终是最笨的,明知道收拾麻烦,当初还要乱发脾气。
到了时间,我就毫无不舍地离开这个地方。怀揣着那张我不想多看一眼的火车票,直面那个空无的家。对于一些虚无,我学会了面对,去改造它。
春运期间的火车站人潮汹涌。在候车大厅,我找不到空着的座位。我盯着显示牌,众多城市的名字在闪动。
我会渐渐学会适应任何一个城市,虽然心里只有一个最想去的地方。
望着火车车窗外迅速飞转的景色,突然想给AN打个电话。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发了条短信给她:我去找南邾。
这时AN给我打来电话。
“你在做什么?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火车上,已经快到第二个站了。”听见她似乎很焦急的声音,我问她,“你最近有和小南联系吗?”
AN沉默了好一阵子,说:“以前的事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好不好?你承受的已经够多了,何苦这样……”
听到AN哽咽了的声音,我笑着问道:“我受什么了?你哭啦?”
“没,没有……只是不忍心看着你现在这样……”
“我过得很好啊,很多事都忘记了,所……”
“忘记就好,把它们统统忘记,不要再想了好不好。”
“放心我好了。你还没说呢,你和小南还有联系没?”
AN突然问我:“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是现在的票吗?”
“怎么了?我不想和寝室里的一起走。”
“票是我帮你买的,因为你还在药物治疗阶段,还需要的定期去检查。”
听到这,我意识到什么,耳朵里满是轰轰的声音,
“你有没有把药带上?”
“啊,忘寝室了。等等,那是维生素,不是药物,我身体很好……”
“你在骗自己!那是精神辅助药。你在下一站下,我去找你!你这个样子哪里也不能去!”
“我很好!我真的很好!别为我担心好吗?我不是小孩子!”
“不行,你到了下一站就给我下!听到没?我……”
没等她说完,我变暴躁不安地按下了结束键。接着她又打来。我索性关了机。翻出罐头,扳开盖的时候被边缘划破了手指,鲜红的血从伤口间灵巧地钻出来。我掏出卫生纸去擦,却是轻轻的刺疼,把手指含在嘴里,舌尖舔到丝丝的甜腥味,突然想吐。
在火车狭小的卫生间静静呆了会儿,抬起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里面的我不像我,一点都不像。我伸出手抚了抚冰凉的镜面,指尖没有沾上灰尘。
走出来,看见全车人漠然的面孔,突然想起了室友当着很多人的面对我的奚落和嘲讽,“他就是那个gay那个变态。”这样的话一直在我的身后存在。想起了整个学院由我引起的轩然大波,想起了那个她站在角落抽泣到颤抖、充满怨恨地瞪向我,想起你的妈妈冲进学校指着我的鼻子谩骂、你的爸爸冲上来给我的那一耳光……
我发了狂拿起手机就开机,赶快给AN打电话。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你把那些都忘记了!”
“我现在只想知道姓南的那家伙在哪?”
“你平静点好不好?你放松一点……”
“他现在在哪?他人呢?快说!”
“你们已经不在一起了,他已经离开你了,你们已经划清界线了。”
“我只想知道他在哪!”
“他死了……”
“你说什么?”
“南邾已经死了!你一直假装自己忘记了,去年七月二十……”
地铁大街教室空屋子……我找遍了,我都找遍了!我想我需要多一点的时间,再给我多一点的时间,我可以从闲散的空气中寻到你的发丝,可以从灯光下找到你的影子。我在列车上寻找和你相似的人,我想朝向你的位置奔去。当我扬起脸,顶天立地的厅堂、闪烁璀璨的吊顶、单一惨白的墙壁、冷如死灰的出站口都在旋转,庞大的寂静包围着孤单的我,放眼望去,整整三年,远远的花火,让人窒息的拥抱,刹那间的热泪盈眶……
我的精神状况从去年夏天开始一直很糟糕。
我手腕上的伤口够多的了。我想让一切都好起来,虽然我注定形单影只。
我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愿意去相信那么一点点希望,或许,我现在会是个获得久违快乐的人。
我向AN倾诉,消遣过后就是无法名状的失落,深渊一般。
她说,跟烟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