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
故事起始于很遥远的年份,但是又在2012获得了终止与重生。这就像是一场没有止境的游戏,四维仿真那种。她在黄泉上来来回回无数遍,走得她都记得奈何桥上每一块桥板上那些较为清晰的踏痕、锁链拖曳的划痕,沉淀太久以至于发黑得污垢般的血迹。她都记得那些永远不能相见的花和叶,寂寞的曼殊沙华,铺满了河床,漫漫不见尽头。
魂儿知道自己又得离开,即使这个阴间也开始摇摇欲坠。世界走到末日,鬼哭神嚎之际,她只是踏着一贯的路,往那扇门里飘去。
当这扇门所连接的那一个阳间不复存在,那么仍然运行着的隧道是通往哪里呢?
“你好,素未谋面的小女孩。我是特伦斯的原生住民,机械生命,我叫月魂儿。你来自哪里?”
【我踏破千层时空,改变了生命的形态,即使失去血肉的心脏和大脑,我仍然在找你。——你不需要知道,只要好好的陪一陪我,用你一生,换我数十年没有寂寞的记忆。】
01.『飞鸟』
小楼把橙子带到她的机械朋友身前,她和她的小朋友在巨大的钢铁身躯之下显得如此渺小。两个六岁的小女孩穿着同样破旧的、肮脏的布裙,装饰着一些残缺而闪亮的金属零件。魂儿弯下腰仔细扫描这个新来的小女孩,然后她向她们伸出一只手掌,裸露在外的齿轮和电缆摩擦出细小的火光和金属特有的碰击声,她由晶体叠成的眼睛里,一行行数据飞快地随着极管镜头扫描的动作而存储入中枢数据库。在好几大座废弃金属垃圾的山体间,魂儿让两位小朋友走到她凹凸不平、带着铁锈的掌心上,迎着罡风,她微微弯曲巨大的手指,直起腰,把小女孩们托向蓝天。
那是小楼眼中最美的风景,一片锈色里,阴沉沉的废弃物中,唯独这个时候,她才能站起来,握着魂儿掌心中突出的金属条,站起来,睁开眼睛,看头上无边际的、碧澄如洗的蓝天。这一次她拉着橙子的手,冒着危险,在魂儿的注视下缓慢地爬到金属巨掌的边缘,魂儿把手掌卷成筒状,让两个小女孩在这深暗的隧道里向下望去。魂儿十数米高的钢铁身躯迎着狂风伫立,手臂平伸,关节处簌簌地掉下一块块暗红的锈蚀物。
小楼和橙子俯视身下高耸的垃圾山,然后眺望远方那些层层叠叠乌黑的山峦,极目望去都是这样的死气沉沉,或许真正活着的只有头上那片天。她们的年纪让她们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她们只是充满热情和快活地观察着天空中那几缕白云,任由云们把她们的思绪拉得更远。要不是风太大,她们可以像地球上的孩子一样坐下来,双脚悬放,自由自在。
一只灰白的机械鸟儿从那一端的山体上飞过来,它的翅膀有些僵硬,是长久的飞翔而磨损了零件,并且缺乏润滑和保养。魂儿以女孩们无法察觉的高频轻轻叹息,而鸟儿听见了,它转过头,尖尖的喙前端是铬的明黄色,翅膀和爪子都被风磨得光滑,它还年轻,魂儿这样的机械原住民已经很少能看到这种特伦斯特有的鸟儿了,它停在了魂儿的肩上,就如许久以前它的同胞停在参天绿树上一样。
并且它高声欢呼起来,遥遥传来另一声清脆的鸟鸣——那并不是电子合成音。从声音的来源飞来一只浑身葱绿的鹦鹉,灵动的黑色眼珠和在狂风中无法保持平衡的身体都证实了这是一只有血有肉的碳基生命体。魂儿连忙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捉住它。机械鸟儿高鸣一声,鹦鹉便唱和一声。小楼和橙子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烟儿,烟儿。”鹦鹉歪着头,弯弯的喙一张一闭,嫩黄的爪子无意义地刨着魂儿手心表面的零件:“烟儿,烟儿。”
机械鸟的光学眼睛闪了闪。“葱儿,葱儿。”它以电子合成音回应,发声器有点**扰的沙沙杂音。
从代号为“烟”的前侦查员被所属军队遗弃到这里以后,它再也没这样呼唤过同类。直到它从一箱子家电中找到了幼小的还活着的绿色鹦鹉。它们一直在互相呼唤名字,以证明自己不是孤独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