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的最后一天,想着马上又得投入工作,为这小小的生活东奔西走,心情有些烦躁,又带着些许无奈。双手揣在兜里,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经过那条小巷的时候,我又愈发地想起路浅来,她确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记住的孩子。
我的脚步摆脱了理性的控制,迈入那条曲折幽深的小巷,和我第一次来的感觉不同。上一次是夜晚,我走在这里,除了坑洼的路面、昏黄的光和略微嘈杂的声音让我心情压抑而外,没有和什么特别的让我能提起兴趣来的东西。也许那时,我还会想,生活在这里该是有多么的无趣。而这一次,我踏进来,这里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这天光之下。路面依旧坑坑洼洼,还有不知道那里来的积水。墙角是惹了一身灰尘、叫不出名字的小草,有的开着明黄色或者淡紫色的花,穿着开裆裤的小孩蹲下身去摘下来,嘟着嘴,吹了一脸的灰。守铺子的老人总是睡眠很少,早早地起来开门做生意,拿着扫帚,弓着腰,细细地扫着门前的灰,老太太抄着鸡毛掸子,在玻璃柜上扫来扫去。睡眼惺忪的妇女穿着睡衣在门前刷牙,漱口水差点溅到我的裤腿上。我依着记忆里模糊的方向,找到那个楼道。不知道哪里传来很大声背单词的声音,发音还有些不标准。上次在楼道里吐了一身的醉酒男穿着绿条纹衬衣夹着破了皮的公文包与我擦肩下楼去。我回过头去看他,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隐约还能看见藏在里面的银白色发丝,他的脚步匆匆,很快就消失在楼道里……
我忽然发现,这里就像是许许多多不同的小生活不断交集重叠出的地带,他们都在各自的小世界里埋头陶醉、安静生活,而我恰好抬起了头,便碰上了这么些反复纠错的风景。每一个干瘪的生活重复叠加成一个饱满的维度,人们总是在与别人相交集的时刻获得短暂的满足感,就像我遇见了路浅一般。
我轻轻地叩门,也不知道路浅有没有在。
等待中的时间,一分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过了许久,门方才被打开,我对上路浅红红的眼。
路浅看见是我,有些惊讶,但还是侧身让我进去。
简越抱着大毛熊窝在沙发上,她把脸埋在大毛熊的头上那个,一声不吭,也没有回过头来,仿佛不知道有人进来一般,静默地坐在那里,伴随着隐隐约约的低声抽泣。
我捡起躺在地上的化验单,将它放回桌上。
“路浅,你不可以抛弃我……”沉默了许久,简越低声道。
“我没有要抛弃你!”路浅有些重地关上门。
“那我不回去。”
“你可能会死的。”
“我不怕!”
“我怕啊!”这大概是路浅第一次大声地吼简越。
“反正,我死都不走……”
我完全是她们世界之外的存在。简越的身体很糟糕,路浅怕自己不足以应付,她更怕简越出事,只好打电话通知了简越的父母,而简越依旧不肯离开路浅。我来的时候,简越与路浅正在僵持中,当路浅的手机响起时,简越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抢过手机,迅速挂掉电话,塞到沙发垫的间隙里去。
“好了,乖啦……”路浅终究拗不过简越,轻轻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抱她。
我忽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恋人中,最先妥协的,永远是最珍惜这段感情的人。
简越最终还是跟着远远赶来的父母回家去。在楼下,简越抱着大毛熊一直忍着眼泪回头望着楼上窗前的路浅。我不知道,若是此时路浅再呼唤她一句,她会不会抛弃所有,回到路浅的身边,用生命倒计时的那捧漏沙换取一世无悔的深情眷恋。我想多半还是会的,毕竟她们是如此深爱彼此。也正是因为这种深爱,看着楼下极不情愿的简越渐渐走远,路浅始终没有啃声,只是默默地挥手道别。直到再寻不见简越的身影,路浅才转过来,靠着墙壁滑坐下来,眼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