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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被杀掉的都是弱者。
一直以来,神威都是这么认为。
就像原始蒙昧的兽类相残,谁拥有更为锋锐的爪牙更为迅捷的速度更为压倒性的力量,谁便胜利,便存活。不过是物竞天择。
便纵赋以人性之间特有的狡诈贪婪诡谲,亦不过如此。存在,便是技高一筹;消亡,就是技不如人,并不该有什么怨恚。况复低劣的个体本自就是整个种族的拖累。
时间当自由胜者创造书写延续,再遗忘冲淡渺远的传说。
只是,很久以前的他并不曾想过,任何一种形式的存在感,俱形成于渴慕,完结于实现,毁灭于餍足。
也只时至今日他才蓦然发现,自己曾坚定不移的执著充斥着多少绝难弥合的偏激。他把目光锁定得并不遥远,却虚离莫测。亦从未停下脚步认真去思考它物存在于世的意义,以及倘使一日他终将满足——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有一种绝对空虚的满足。
一个人。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业已唇齿相依,业已血肉交融。
然他却只觉恍然之间,亲手黑白了自己世界曾经所有的色彩。
——他觉得无趣。
他不明白这般可谓可笑的情绪源自何处,却实际存在着叫嚣着咬噬着他曾所拥有过的全部坚持。
挑战强者也好,打败强者也好。然后呢?再然后呢?最后呢?
莫不过踏着支离破碎的血流成河左顾右盼,惊觉并无一人陪伴的孤独。
伸出手所能握住的自己,就是仅剩的全部。
就这一点而言,他自是清明。
那不是他真正的追求,却是他选择以来的注定。
无力挣揣。
只可惜是,他拥有得太短,又明白得太晚。
所以现在的他会想,自己对高杉是否本自有着几份难以解释的艳羡。
『呐呐高杉君啊~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么~』
偏头一笑,神威丝毫没有将自己的情绪透露于言表。
『你说过很多。』
他看着方才神威莫名的沉默与思索,加以神情自冰冷而自嘲的变换,目光最终着落于他的身上游移,便大致猜到了两分,却也并不觉得神威会有现时开诚布公的打算——他知道神威自当明白他无需已被看透的答案,所以倘使神威依旧坚持提及,便也当是其真正目的的铺垫。
『嘛~如果你不记得的话当然最好不过咯~』笑容里渐渐掺杂了算计与满意,细看之下还有一分绝难察觉的惋惜,『反正我也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东西呢~』
『……呵。』你明明是从不吃亏罢。
见他果然毫不让步地若有所指,高杉不觉冷笑,却也丝毫没有回避的意图,『你便是过于自谦了罢,结算下来,你打算讨要什么。』
『哦哦?』马上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表象来,扑扇的眼无论如何看来都是极致的无辜,『高杉君,听你意思,反而是对我有所亏欠咯?』
『……我没有半夜与你猜迷的心思。』这么说着的高杉冷冷抬眼,却也并无过多情绪,『便是亏欠也是你的蓄意安排,说是顺水人情你当自也该有个限度,最好还是不要惺惺作态了罢。』
『呀叻呀叻~高杉君你算是在生气么~我只是想要提前代表春雨为注定会合作的我们彼此表示一点诚意而已啊~』他说得毫无晦涩,同时也没有半点诚意……
『而且啊~河上君会失忆什么的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桥段~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那样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哦~不过呢即使如此他也依然对你的印象很深刻~当然这一点会被利用也不是我可以涉足的范围~我只是顺手救人而已嘛~只是打算把他完整地还给你啊~』也只是突发奇想阵前倒戈灭了近一个师团的口而已~
『让他回到鬼兵队为你们春雨做事么。』
这么说着的高杉,语气十分笃定而冰冷。
『本来那些老家伙们都是这样想的么~』只是他们不知道高杉君你绝对不是会因这种事而受到丝毫牵制的人。况且那样因为失血缺氧而受损的记忆摆明了不难恢复。所以我是真的还给了你完整的河上君哦~
『那便也是你游说的罢。』带着现今已然失去筹码的目的。
然即使如此,一切也当自在神威料定的范围当中。
『我才不会管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呢~』神威摆摆手,说得很是轻松与事不关己,『我只是想要一个能和你对决的理由罢了~』
只是想要一个当面挑战的理由。
所以彼时尚自年幼的神威救下了河上万齐,销毁了质疑者攸攸之口,再借由孔雀华佗的自恃,将一切推述于只觉有利可图的众人面前,任由每个人自以为是的满足,以少年特有的冲动直觉与难得的缜密心思与推测一手成就了如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