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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赛作品】冠我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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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赫因·月


1楼2011-07-23 21:02回复

    冠我以夜(Coronate Me with The Darkness)


    2楼2011-07-23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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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pisode I】
      雾和雨,
      那寂寥的时光中,
      如银月般迷离的颜色,
      是谁——
      狡黠地编着那命运的织锦呢?
      英国的天气,不管是什么时候,通常都会和“雾”或者其它潮湿的词汇联系起来。埃文河所眷顾的子嗣,名为斯特拉福德的小镇上,近四个月漫长的雨季让整个镇子里充满了水的气味,傍晚的时候,细碎的雨丝如期地拜访了这个连路面的石缝里都隐约有些泛绿的镇子。
      在那个连雨伞都还没有被构想出来的时代里,对于显然已经习惯了乌云和雨水的赛特的后裔们【注1】来说,蜡过的长袍或者是斗篷已经是只有领主或者主教大人们才有的奢侈品。
      将兜帽的外沿拉得更低了点,那拥有着令人艳羡的“奢侈品”的主人显然不大习惯路人看她的眼神。
      ——其实她并不讨厌雨天。
      从埃文河——城镇的母亲身边走过,河堤柳树叶片上攒下的水珠带着青绿色的气息滴落到暴露在外的手背和脸颊上,微微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那鲜艳的色彩瞬时让那浅薄的青色失去了光彩——那是鸽子血般,热烈的红。
      绕过河堤,走过面包店、酒馆和拉蒂莫家的马厩,再沿着上坡的石板路走上大约默数一百五十下的距离,就会到家。
      屋子是传统的半木质结构,深色的木料、填充的浅色砖以及灰泥和镇上一般的民宅几乎没有区别,条状木板拼接成的简易门和同样复杂不到那儿去的木栓锁显示出主人似乎并不担心梁上君子的光顾,随着门轴转动发出的吱呀声,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柔软声音轻轻响起:“……晚安,我回来了。”
      回答她的,却是永恒的静寂。
      雨季的时候天黑得要比平常早的样子,瘦小的身影因此在阴影里有些模糊,将斗篷脱下挂在墙上,接下来就是拖动木凳和踩踏其上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响起,还没有木柜一半高的小小身影摸索着将装了桐籽油的小瓶从柜子里取出,瓶瓶罐罐和木质夹板摩擦的响动在寂静的房间里形成了奇异的音色。
      从木凳上爬下来的时候她不小心踩在了凳面的一角上,顷刻间跌落在地的扑通声和眼前闪烁的星点令她完全忽略了那随之而来一片瓶瓶罐罐落地的杂音,“呜……”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哀鸣让人想起尾巴被烫着了的猫,忍着差点掉下眼泪来冲动的女孩子在越加黑暗的环境里以手指的触感确认到手掌中的小瓶还完整的时候稍稍安下心来,接下来找出灯芯草直到点亮油灯的时候,谁都没有预计到和那细碎的翻找声同样响起的,还有命运齿轮的咬合起来的声音。
      


      3楼2011-07-23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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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pisode Ⅳ】
        时间滑过你身边时变得哑然,
        死去的时间见证着无尽的睿智,
        当雾散雨歇,
        光照重回,
        你是否……
        还在我身边?
        她是被早晨镇子里少有的喧闹吵醒的。
        嘈杂的人声里隐隐混着牲畜的嘶鸣和沉闷的乐器声,将已经陷入梦神怀抱的女孩成功拉回现实的世界,醒了的女孩第一件事就是赤脚跳下床打开木质的窗,造在上坡地形上的建筑物给予的视野格外好,远远地就能看见乐队和仪仗还有尾随其后的随从及马匹身上的铠甲和冷兵器泛出银亮的光。
        这样的热闹在这个此时还没有成为后世著名景点的封闭小镇里是难得一见的光景,十二岁小孩子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对可怕后果的估计——而且,阴天的日子,她是可以出门的对吧?
        在小镇议事厅前停下的仪仗手里举着的深蓝盾形纹章旗上以对角的方式刺绣着埃塞克斯郡【注4】红盾三刀郡徽以及圣地标志,盖文?达内尔(Gavin?Darnell)踏上这个被划为自己“猎区”的小镇时心情是无比得意的,之前他在东普鲁士勃兰登堡方面领导的猎巫行动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不仅因此尽数清剿了那群该死的巫师们在勃兰登堡的势力,还成功为圣地打通了南边向萨克森的战线,他因此役声名鹊起,战后便由圣徒迅速晋升为仇恨领域的圣武士候补,这个以 “上帝为我仲裁人”【注5】为名的日耳曼人,在那场成名之战后便迅速被调往了据说是“人手不足”的大不列颠埃塞克斯郡战地,再之后,便是他站在这里的原因——“巡回狩猎”。
        只靠着简单的游说和跟随而来的沃里郡教会主教的行政命令,他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在这小镇上和镇长一样受人景仰的待遇,内心有些嘲讽这毫无实际用途的场面东西,但是他在表面上仍然维持了应有的礼节:点头、鞠躬,将手掌贴上左胸,一如一个合格的骑士所应做的那样。
        同所有没见过大场面的镇民一样,小小的女孩子夹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被左右推搡,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突围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以她这样的身高,甚至连比人高出不少去的马匹都看不见。
        银发的女孩子下意识地抿起了嘴唇——这个时候的小孩子不高兴的时候通常会这样,看看除了成人们人高马大的背影什么也瞅不着之后,好奇心受到了极大挫败的女孩子有点丧气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而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一个淘气的小不点。
        嬉闹间的孩子不小心扯落了她的斗篷,连着头巾一起落下的除了斗篷,还有那一头月光般的银发。
        这下惊讶的不止是抓着斗篷角的孩子了,因为孩子的惊叫而回过头来的镇民们在看见那不同寻常的色彩之后也加入了尖叫的行列,过于刺耳的拔高音刺得她耳膜都在痛,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觉得被人当面惊声尖叫是一件如此令人感到恐惧的事情,她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仓惶地捡了斗篷和头巾只管往回跑,挤满狭窄街道的人群里,这样瘦小的身影自然是很快地,消失了踪影。
        “发丵生了什么事?”从村镇议事厅里走出来的圣武士候补以他一向维持在外的温和语气询问到,优雅得仿佛他不是武士而是个绅士。
        “呃……不,阁下,只不过是镇民拥挤间闹了些事儿,您不必多虑。”侍从毕恭毕敬地回答到。
        门板重重被摔上的声音伴随着女孩急促的喘息声,她如同神经质一般将木栓锁插牢的同时将这个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到门板上,仿佛只要稍稍一移开就会有洪水猛兽将她整个吞噬——遇到灾祸或危险的时候,人类本能地寻求什么坚实有力的东西保护,山洞、盾牌、墙壁……都是如此。
        银白色的血族在天完全黑透的时候如约而至,并很欣慰地发现自己前些日子的告诫似乎很有成效——今天那扇看起来就不怎么坚固的木板居然不复这些日子来的大开,“果然和人类打交道需要用最直接的办法”——名为拉斯特的元老头一次找到了和解读完魔法阵时一样的愉悦心情。没错,元老,没有了那个代表候选的“准”字,而是置于血族至高点的十三人之一。
        


        7楼2011-07-23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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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节扣上门扉,指骨与木板接触的时候发出闷闷的声响,他一向只在门上敲击三下作为礼貌,接下来便只等着有人为他开门。
          从未有过的长久等待让高傲的元老有些烦躁,余光落在那从不曾失去橙色光晕的窗口上,违和感让他有了些莫名的不祥预感,短暂的思考过后久违的声音再次从他口中念出:“月桂和蒲公……”
          连一个短句都来不及念完,门栓开合的声音伴随着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袭向他,若不是早知道这里所住何人,也许血族的本能会让他毫不犹豫地就朝着做出这种行为的家伙丢出攻击性魔法吧。
          被从门内扑过来的女孩子紧紧抱住的血族身子不知为什么僵硬得连背脊都下意识地跟着挺直。拜占庭的贵族,家族中的独子,地位和血统让他即使在身为人类的时候也从不曾被人如此亲密地接触过。在时间中度过了五个多世纪之后才发生这样的突发事丵件,让拉斯特这个新进的元老束手无策——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拆解诅咒,吟诵咒文,编织魔法,却唯独不知道怎么和“人”打交道。
          孩子似乎觉得在他身上擦够了鼻涕和眼泪才稍稍放松了抱着他的力度,扬起脸来的时候,那双哭肿了眼睛让拉斯特想起了当年被当作贡品呈上来的核桃。他没有当过兄长更没有做过父亲,安慰人这种事情更是从来没有过,此时这位元老求助无门的表情如果有同族能看见一定会抽自己两下大叫着自己做了白日梦。
          “……别哭了。”僵硬的语气和同样僵硬地轻拍她头的动作以旁人的观点来看似乎根本和“安慰”搭不上边儿,但核桃眼的孩子却无比听话地止住了眼泪,不过吸鼻涕的声音却没有乖乖地停下来。之后地下书库里原本一直跟着他身后转悠的小姑娘今天却变得出奇地安静,趴在长桌边上只是望着他,仿佛跑丢了再好不容易找回家的猫儿,片刻不离主。
          快午夜的时候她终于撑不住,哭累了的小孩子比想象中还要容易困,趴在桌上熟睡到对面的拉斯特将她垫在手臂下方的书籍抽走都毫无知觉。
          对于魔法的解读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缓慢过,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的血族元老挫败地将面前的书合上放在一边,轻轻碰了碰对面孩子的手臂,无奈对方只是往他伸过去的手上蹭了蹭,回过头去继续沉眠。
          无聊的血族索性开始用探究的目光审视着面前的人类,然后就注意到其实面前熟睡的孩子梦境里并不安稳。她会皱眉,紧紧地都能在那光洁的额头上拧出皱纹来,尽管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类的资格很长时间,拉斯特依然明白这样的感情名为恐惧和不安。
          “人类啊……即使只是略有不同的黑羊都要残杀啊……”刻薄的母语单词从他的舌尖化为音节,银色的恶魔突然感到某种莫名的情绪从腐烂了很久的最底层被刨出来——这该死的,算是同情么?
          


          8楼2011-07-23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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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您从两个月前就开始说这句话,可是直到现在也只有十一个人而已,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您要怎样抓到剩下的进十个巫师?”小老头的语气明显没了开始的阿谀和耐心,开始有些恶劣。
            “还是那句话,请您镇静,”圣武士候补慢悠悠地丢出一句话,“如果您不介意,接下来的事情就请全部交给我就好,结果……将如您所愿。”
            八月中旬,天气开始无止尽地热,因为阳光变强而无法开窗的屋子里比起地下温度要高出不少,但打扫完整个书库后,银发的孩子还是不免出了一身汗。将木桶和其它清洁用具收拾好以后,她趴在长桌上准备开始用午睡来打发时间,看着视线里逐渐减少到屈指可数数量的书架,女孩瞳孔里的鲜红突然黯淡下来。按照这样的速度,一个月……不,最多三周这里就会变得空空如也吧,什么都不剩……而那个人,或许也不会再出现了吧。只是这样想想,突然就有些难过。
            醒来的时候面前银白的少年已经坐到了对面不知在誊写着什么,见她抬起头来,少年抬起了金色的眼:“早安。”
            “嗯,你早。”
            这样的寒暄之后便是永久的沉默和鹅毛笔继续抄写的沙沙声。
            “你……抄这些东西要多长时间呢?”她很喜欢他的声音,犹豫再三,她还是希望能找点什么说说来打破沉默……她只是,想在完全看不到他之前,再听听那个仿佛颂诗般的音色。
            就是这句话让拉斯特从开始抄写起一直压抑的愤懑直接突破了忍耐的界限,将鹅毛笔重新插回墨水瓶里,他索性靠在了椅背上:“这个问题……简单说来我也很想问问你那位‘先生’,两百四十六本高阶魔法书,统统上的是哈斯里安青铜龙族的符文,没法带出这扇门更没办法传送……我想知道的是,‘炼金工匠’真是认为血族的时间是无限的所以可以拿出个几十年来抄书吗?”
            “哈……”从未见过面前一向冷淡的少年一气说出这么多的话,女孩忍不住笑出声来,“先生他……是个好人,不会让你抄那么久的啦。”
            “……但愿。”少见地耸肩,血族的元老罕见地作出个“天知道”的表情来。
            “说起来,你……和先生认识多久了呢?”对面的女孩睁大了绯红的眼,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啊……多久……”拉斯特脸上的神情稍微认真了些,“那种事情怎么还会记得……大概从他还是个学徒开始,就会变着法儿地找我麻烦了吧。”
            无意识地望向天花板,狡黠的血族意识到似乎该换个话题:“不说这个,你在这里住了多长时间了?”——被黑塔巫师收留的居然不是学徒,罕见的关系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从先生捡到我开始,据说是十二年,”末了女孩又急急地补上,“下个月十六日开始就十三岁了哦,我。”
            “十三啊……”拉斯特饶有兴趣地以手支颔,“真是个不错的数字。”
            


            10楼2011-07-23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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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下不跟着一起去吗?对这罪恶的魔女进行审判?”老人半张开眼询问到。
              “啊……我可能会稍晚到达,请您先去吧。”圣徒微笑着敷衍,态度从容自然地让人不疑有他。
              “那么就随便你好了……但下午的审讯还请您务必到场。”迈着蹒跚的脚步,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开了。
              “还真是无聊……”年轻的圣武士候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脚踢开脚边的石子儿,转过身去,他开始在路边闲逛,接近木屋的时候脚步却突然放慢了下来,多年战场上对异族和巫师的作战让他对不属于正常人类的东西有着超常的敏感,走上前仔细查看之后圣徒的脸上露出了深刻的笑意——看来他果然是没有白来一次啊。
              “吱吱——”蝙蝠的尖锐声音从夜空中划过,再度看见暮色中小屋的轮廓出现在视线中时,拉斯特下意识地甩了甩手——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做过这么大量的誊写工作了,这些日子的抄写估计是把他将来要所有要写的东西给一次性完工了,好在剩下的魔法书数量已经很少,顺利的话也许明天就不需要在出现在这里了吧。半垂下眼睫,银发的少年少有地叹息。
              晚间的风吹拂着长长不少的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遭受了厄运的小屋破败的样子映入琥珀色眼瞳不见底的深处,门依然是没有关上的,但不同于平时半虚掩的样子,大敞的门在晚风中不时地晃动,发出陈旧的吱呀声。沉默地踏入门内,阴沉着的脸色表明这位血族的元老现在的心情不大好。
              “!!”血族在黑夜中有着天然的敏锐,拉斯特在进门后本能般猛地侧过身去,伴随着利器划过空气的声音,几缕细碎的银丝瞬间飘散——隐藏在黑夜里的猎犬,露出了獠牙。
              “该说果然不是人类吗,夜视能力可真让人羡慕啊。”带着上扬的语调,金发的圣徒从阴影中走出,“我该说‘早安’么,异族的怪物?”
              “彼此,圣地的走狗。”被称作“怪物”的血族毫不生气似的反讽,“损坏我财产该有的觉悟看来是已经做好了?”
              圣徒没有立即接话,褪去笑意的灰蓝色眸子里染上一丝嗜血的神色:“财产啊……这样的东西就请你化作烟尘之后再好好缅怀吧。”
              「从此以往,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就是按着公义审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赐给我的不但赐给我,也赐给凡爱慕他显现的人。」
              “念刃:公正冠冕——”银色的盔甲随着吟唱开始浮现圣纹,神之光辉笼上武士手中的利剑,以美德为剑,信仰为刃,斩杀渎神之人,是为圣徒。
              “来吧,异族,看看你能带给我何等的愉悦吧!”
              


              12楼2011-07-23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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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pisode Ⅷ】
                幻影在梦魇中降临,
                连月光都敛起了羽翼,
                在梦与真实的缝隙中描摹,
                预言之语,
                终焉之末。
                窸窸窣窣的脚步在充满少女哀鸣的囚室中成为了极为特殊的声音,盖文?达内尔跟在年迈主教的身后踏入幽暗的房间,血腥味让他下意识地兴奋,但是那下面刑讯官当作至宝献上的莫须有的罪状却让他感到反感。“仇恨”司审判,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对“冤狱”这种事情会无条件地举双手叫好。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因为看不清真是的罪恶编织冤狱。他始终是这样认为。
                “那么……这里的女巫们都认罪了?”老朽的主教半张开污浊的眼,脸上的沟壑因笑意而更加明显。
                “禀主教阁下,的确如此……只除了……”
                “只除了?”
                “是、是这样……就是那名银发的女巫……无论我们怎样都不肯说半句话……”
                “你们这是什么话?!”笑意褪去,干枯的皮肤上青筋因愤怒而暴起,“魔鬼封住了她的口舌让她不能透露出更多,但是你们难道对她的罪状不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了。”两名审讯官对视一眼,立即就明白了该怎么做。
                公开处刑日定在了第二天的晚上,认罪的女巫将被处以火刑,而镇上的民众却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就聚在了小广丵场上,看那最后一个魔鬼的奴仆要怎样固执地为自己的罪恶狡辩。
                试炼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一条小路,遍布了碎石,金属残片和各种所能被人想到的锐物,笃信神明的人们相信,只要能通过这条路,即是证明神明庇佑,犯人清白无辜。
                秋季正午的阳光也会有着强烈的时候,偶尔飘过的云层已经是对她最大的眷顾,她从未奢望过这所谓“审判”的公正,唯一的奢望,不过是最后看一眼她所爱却永远无法企及的日光。
                没有色素保护的眼球因为强光的持续刺激视力已经急剧退化到了快要和盲人相同的程度,之前手臂、脖子和其它暴露在外的部分被晒到脱落的小片皮肤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已经开始有了大片脱落的现象,她忍着剧痛站起,几近无神的眼望向天空,太阳在视网膜上灼出眩目的光点,只是这样仰着头,踩在碎石上的脚掌似乎也就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疼痛。
                「再见了……」
                每走一步,她便在心里默念一次,直到最后整个瘦小的身体全部倒在那布满碎石的小道上。
                对不少镇民来说,前来围观“审判”是带着某种扭曲的恨意得到发泄的快感的,当见到那“无恶不作”的“女巫”和常人一样倒在地上时,为了寻求苦闷生活中一零星娱乐的人们像是付了门票却被告知马戏团突然不来了且钱款不退一样露出失望的表情,吵吵嚷嚷一阵后便有人,嘟囔着还是应该晚上再来一类的话零零散散地离去。
                看着人群开始四散,为首的主教挥挥手,示意可以将倒在石头路上的女孩子就地处决了。
                然而却有人更快地作出了行动,金发的圣徒挡下了正要上前的仆从,自己走上前去将瘦小的女孩捞起,转过身来的时候青年露出一贯的微笑:“主教阁下,依在下看来,女巫的处刑还是更适合晚上的公开场合,在这里就将她杀掉,恐怕会对神的利益和您的声名有所损伤,您看是吗?”
                他刻意地将“利益”和“您”两个词咬得很重,无形中提醒着财迷心窍的老人,私刑而死的巫师是不算做奖赏名额的这件事情。
                “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就还是等到晚上吧。”狡猾如主教,怎么可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将手上的女孩交给仆役接手,圣徒在心里笑起来,他之所以到结束才出手,无非是想要赌一把看看,风声已经传出去了,这银发的“女巫”,但愿他没有看错她的利用价值。
                “啪!”
                以暗影能量制造而成,用以传讯或侦查的蝙蝠在略显苍白的手里被捏得粉碎,站在散乱的书籍里,拉斯特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深刻地体验到“愤怒”这个词语的含义了。
                “……等着付出代价吧,圣地的走狗们。”从喉咙深处发出的诅咒,足以让任何人为之颤抖。
                


                16楼2011-07-23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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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上眼睛,只听着千根石质枪尖贯穿建筑物的闷响和人群的尖叫,任谁都知道结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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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就说过,圣地的走狗,你的帐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转过身来,拉斯特挑眉,“既然你如此焦急,那么就如你所愿,赐给你死亡吧。”
                  “啊啊……那我可真是应该直接放下武器感激涕零哪~”拔剑出鞘,金发的圣徒毫不畏惧地挥剑相向,“我将进行正义的制裁,异族。”
                  「从此以往,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就是按着公义审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赐给我的不但赐给我,也赐给凡爱慕他显现的人……」
                  “又是同样的伎俩么……”拉斯特并不急着发动咒文,等待着什么般审视着摆出和前日如出一辙架势的对手,“还有什么就一起放马过来吧,拖拖拉拉的真是难看啊。”
                  「忍受试探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经过试验以后,必得生命的冠冕……」回应血族的话般,吟诵出现了不同的章节,「务要牧养在你们中间神的群羊,按着神的旨意照管它们……到了牧长显现的时候,你们必得那永不衰残的荣耀冠冕……念刃:神的三重冠!」【注7】
                  原本银灰色的盔甲化为金银交织的亮色,三重圣纹编织出的力量以光的形态缭绕在铠甲周遭,不时划出极细的金线,宽刃重剑上隐藏的祝福祷文全部凹下,偶尔闪过祝福过的圣银才有的特殊光泽。
                  “做个了结吧,异端!”
                  “正合我意。”优雅地微笑,暗夜的眷属扬起手来,暗影的力量在巫师职阶的血族周身聚集,“于极光升起处降生,于伊格达希尔(Yggdrasil)【注8】脚下沉眠,霜冻成枪,冰雪化刃,开迷雾之森,断鲜血之海,露露缇雅永冻冰枪术!”
                  夹着寒气的风化为削尖的冰凌,冰枪以人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左右两侧直刺向对手,“砰”的巨响后地面骤然出现的冰柱让人联想起合起的捕蝇草——远距离的战斗远程比起近战,优势要大上千倍。
                  有过第一次交手经验的拉斯特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样就能够轻松将对手压制,眼前冰雪晶簇四散成片时,拉斯特的脑海里就已经开始搜寻起下一个魔法的术式。
                  “啪——”剑刃下的冰锥未存在过一般烟消云散,圣徒在异族的咒文响起前就已欺身而上,出乎拉斯特意料地摒弃了左手剑的优势,盖文?达内尔右手一拳砸向看似还来不及作出任何防护的对手,然而预想中被击飞出去的异族发出惨叫的场景和眼前所见相差得可不是一两点——
                  「罗毕拉德法师护甲。」嘴角犬齿的微光似乎是在嘲笑着愚民的无知,毫发无损的元老腾出一只手来,虽说近战并非巫师的长项,但应对的方法总还是有的,「黑龙鳞,骨龙齿,堕落的守护者,赐我毒牙和利齿,诅咒黑刃——」
                  小巧的匕丵首刺向胸甲,碎冰碰到烈焰般急速消融,得意的微笑换做武士脸上出现:“苍穹军工的东西……好处之一就是不会被小小的乳牙划伤,会反击可的不止你一个,异端——神圣燔祭!”
                  铠甲的光流窜至地面,燃起金色的火焰,裂开熔岩般的裂口,藤蔓一般爬向四周,不仅烧透法师护甲,碾碎刑台,甚至扑向惊惶奔走却不得其法的人群。
                  “你……”耳边响起人类模糊的惨叫,没有炽热的温度却一样的疼痛,类似太阳烧灼的痛感让拉斯特不由到抽一口冷气,“即使是无关的人都……”
                  “胜利面前一切不可成为阻碍,”圣徒和谈论明日的天气般轻描淡写地将杀戮带过,“我以‘仇恨’领域圣武士候补盖文?达内尔之名,渎神者,宣判你——死刑!”
                  金色的火线扯紧,要碾碎敌人般地勒进骨髓里,那痛苦的表情浇灌了狂喜的心:“灰飞烟灭吧,怪物!”
                  “……疯狗。”少年模样的血族压下痛感轻蔑地嗤到,“既然先要发疯的是你……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挥砍下来的重剑落在血族身体上,却震得武士握剑的手阵阵发麻,如果盖文?达内尔是个会用魔法的巫师,只要用侦测魔法稍稍观望一下就能知道,护甲这种东西,可不止一层而已。
                  


                  18楼2011-07-23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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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钢炉厅之王,岩石和钢铁之主哟,请遵循黑暗的契约,赐我岩石的庇护,砂岩石肤护甲术!」
                    “……又是护甲,看来‘元老’也只不过是会这两招而已,”麻木的钝痛造成手臂不听使唤的当口,未握剑的手臂像撕开荆棘护盾般如法炮制地分开如磐石般的外壳,岂料两手却就此失去了捕捉住对手的机会,挥动翅膀的风声再次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血族在开战后第一次露出高傲的笑容,鄙夷蝼蚁,藐视微尘一样看着面前的对手,不,名为拉斯特的贵族已全然不把只寻求胜利与屠丵杀快感的疯人当作“对手”伙或是“敌人”来看待,大概不过是“野兽”一般的存在了吧。
                    “刚才你说你的名字是盖文?达内尔?好吧……那就让我们来看看,神还愿不愿意当你的仲裁人呢?”【注9】熟悉的名字现在才在脑中浮起它的如此耳熟的缘由,东普鲁士的杀戮,他赶到时南面森林里的惨况连那位德鲁伊职阶的元老都忍不住哭泣,他的友人……第一个也许也是最后一个能被他冠以“友人”称号的人类,被无数的兵刃钉在地上,交付给他最后的遗愿。
                    盖文?达内尔。
                    这个名字从此被元老潜意识地挂进黑名单。
                    “镜,水面,辉月的水银,虚化海面之幻影,赐我冰霜的祝福,费玛镜面盾反术!”被反弹回去的火焰顷刻间被诞生出它们的盔甲和剑刃化解,毫不在意的元老在第一个咒文尚未止歇时就开始了双重施法:“卓尔之主,魔索布莱城之神,八脚的女士呦……比漆黑更漆黑,比剧毒更猛烈,比诸神更狡黠,比死亡更深邃,牵罗尔丝之黑线,蛛神召来!罗尔丝蛛神轰炸术!”
                    冰霜、暗影和火焰的能量同时湮灭了排满圣纹的护甲的全部光彩,「不……还不足够……」巫师在看见不久后金色的痕迹再次同魔法形成的力量纠缠起来开始,眉头微微皱起,双重施法本已应该是人类巫师的极限,然而不被生者法则约束的高贵眷属却无视了规律将同时发动的魔法提升到了多重:“星辰之骨,满月之颅,三千万的亡灵哟,汝等之血,汝等之泪,汝等之痛交付我手,成吾盾,为吾剑,屠吾之敌!罗毕拉德暗影灼烧术!!”
                    纯粹的黑暗能量以火焰的形态翻滚成漩涡,蒸腾成冲天的黑火之柱,吞噬所有的光彩,煮沸了大地和苍穹,让一切的神光黯淡。
                    “……真是难缠。”环手而立,过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拉斯特再次看到熟悉的身影以劈砍的姿态从力量的漩涡中突围出来,只不过再次出现的圣徒,金发狼狈地散乱开来,脸上已没有了当初倨傲的神色,只有一双依然嗜血的灰蓝色眸子证明他依然还有战意:“神赐我以生命,我以其为冠,治愈一切,修复一切……念刃:生命冠冕!”铠甲的光辉在其的言语里再度恢复了光彩,“没用的……”血族的少年以唇语下了判定,化成真正的声音时却更像真正的审判:“至死还祈求着你的神明吗,可惜啊……他已经不会站在你那一边了哪。”
                    「战争的米迦勒,奇迹的加百列,睿智的拉斐尔,法则的尤利尔,请为虔信者展开祝福之翼,」圣徒不可置信的神情早在预料之中,积攒五百年的异能“愚者的图书馆”,能够见到它的人至今寥寥无几,虽然此时发动没有预想时那样完备,但对付单人圣徒足矣,「点缀诸界之光,照亮世界之火,天平,公正;利剑,杀戮;百合,治愈;书卷,智慧……」
                    “绝不会让你说出伪神之名的——”战甲和武器上的符文亮度开始迅速提升,仿佛要和那从天而降的光芒匹敌一般绽放出了从未见过的光彩,“‘诸神光辉加护于汝’——我必得胜利!”
                    「治愈吾友,屠戮吾敌——」
                    “——神的三重冠!”
                    “——光穹之壁!”
                    两重光辉正面碰撞,在黑夜里发出堪比白日的光明,在之后不算短的一段日子里,还有信徒或者歌者将此役编织成歌,传唱四方。
                    伤痕累累的盔甲在强光中碎为灰烬,将“光”的概念具现成武器和铠甲的念刃在更加强大的光明前彻底湮灭,狡猾的巫师看见了三重冠冕的“真实”:公正司攻击,强化力量、速度以及对魔法的抗性;荣耀司防御,以光来抵抗暗,化解中和代表暗的异能;生命司修复,迅速地在战斗中产生新的“光”补充荣耀的“中和”过程中所丧失的部分,好比一台榨取果汁的机器,不停地搅拌着倾倒进来的蔬果,一旦超越容积,便会停止运转。早期以与“光”相对,也就是消耗“光”最快的暗影能量进行的集中攻击早已让念刃的自身修复达到极限,而同属性魔法之间的争斗主要取决于对属性的抗性,“图书馆”中无限的魔力和业已枯竭的信仰之力,胜负从字面上都能分辨而出。
                    


                    19楼2011-07-23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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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早已安插好的结界守护的女孩子耳里只有不甚清晰的轰鸣声,对于小孩子来说同雨天里的闷雷没什么两样,但长久的沉寂依然带来了强烈的不安感,她想呼唤些什么,无奈只有不成声响的气流穿过唇齿间,嘶嘶的宛若什么昆虫摩擦着翅膀。
                      鲜血顺着手臂滴在已经碎裂得不成原形的石板地面上,对正魔法的掌控远远不如他所熟悉的暗能量来得容易,他的护盾全都移到了一边刑柱旁的小姑娘身上,巨大能量的冲击将敌人轻易碾压作齑粉,反作用力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吃得消的,虽然拥有血族无与伦比的再生能力,但从左手一直到肩膀,被光灼烧的伤势让整个左臂都丧失了活动的能力。
                      撤了护盾,拉斯特有点狼狈地半跪到女孩面前,让视线能与她的并齐,人类身体上深深浅浅的伤口让他看着有些难受——天知道这是他多久都没捡起过的情绪,正在思考是不是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女孩细瘦的手已经捉住他的衣摆。
                      “……别怕,我不会走开的。”轻轻抚上她已经不成样子的银发,孤寂了五个世纪的血族突然觉得人类会那样眷恋的群居其实也没有那样令人讨厌,“愿意……跟我回家吗?”
                      不是请求更不是命令,只是单纯的……询问。
                      看着面前的女孩下意识地眨了下血色的眼,名为紧张的情感一点点地漫上血族身体左方那静寂了很久的器官——等待有时候也会让人发狂。
                      “……好。”就在时间久到他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女孩以唇语无声地作出了回答。
                      “事先说明白,我家住在只有夜晚的地方,没有朝霞甚至没有夕阳……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去吗?”
                      点头。
                      “……没关系,我不讨厌月亮。”拽紧了她衣角的女孩,说出了作为人类的最后一句话语。
                      利齿咬入动脉,是的,他没做过兄长,更没当过父亲,但他那曾位极人臣的父亲,却爱他到恨不得将世间的一切送到他手上——那就是“家人”。 从此刻起他将拥有选定的子嗣,拥有世界上和自己血脉最相近的“亲人”,他将为兄,将世间一切的美好送到她眼前,他将为父,将自己所知道的世界,呈现在她面前。
                      “……传承吾之血脉(Aurehen-Erulehto),”少女自话语中蜕变重生,他轻声赋予崭新的生命以名,“艾,为深渊贵族之骄傲,萝,森林和德鲁伊所钟爱之子,汝之名为莉萝?艾,自此赠与汝深渊之主与幽暗之森的祝福。欢迎来到……黑暗的世界,我的女儿,我的……家人。”
                      是时,1523年9月16日。
                      


                      20楼2011-07-23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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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美好的一篇文=3=


                        IP属地:日本22楼2011-07-29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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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的真好啊……
                          高人………………


                          23楼2011-08-30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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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长啊!


                            24楼2012-01-29 10:42
                            回复
                              ....好长啊,唉慢慢看吧,啊唉~~~~~我自能顶顶顶了


                              25楼2012-07-31 23:29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