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和纲吉相互望了望,知道这滑头的老侍者必定是自作主张,收了不少钱财才留人过夜。
但是毕竟是深山夜雪的,换做是泽田纲吉也会劝他们留下来。
于是便默默走到篝火边坐下,不再过问。
篝火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暗红的火光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又一声脆响过后,新来了一人,似乎是与那几个赶路人同行的。他们招呼他过来坐下。
那人随意地嘟囔着“外面又下起雪来了”,那声音像是被雪水洗过一遍。
他的同伴递了一段碎布给他,他接过布笑着走到篝火边,随意找了个位置便盘腿坐下。
泽田纲吉这才看清楚那人的脸,还有那一头雪一样的银发。
他不由惊讶地张着嘴,瞪大了眼睛。
一旁自鸣得意的老侍者仍然喋喋不休。他指着每一个人向泽田纲吉介绍:“这是阿石,他守在在这儿有十年了;那是上原,负责打点柴火……那边的是风、青叶和川平。”
“……那他呢?”
“他叫白兰。”
这时,那位正和其他人交谈的银发青年转过了头,目光正好和发愣中的泽田纲吉对上。
然后他先笑起来,顺手举起手中的酒杯,向晕头转向中的泽田纲吉略微致意。
几杯黑酒下肚,众人都有了些微醉意。
借着酒劲,大家开始轮流说起自己听说过的奇闻异事。
“……于是那个想喝山芋粥的五位便跟着利仁去了敦贺。因为他一向胆小怕事,所以一路走一路懊悔,心想自己怎么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骗去了越前的敦贺呢,诸位都知道那一路上传出过不少盗贼杀死赶路旅人的传闻。
这一副落魄的样子,那位利仁看在眼里,想要好好戏弄一下他。便走进丛林中,飞快地逮了一只狐狸。那个一路追着利仁跑的五位自然是吓了一跳,但是利仁还是觉得不够,便对狐狸说:‘喂,狐狸!你好好听着。你要在今晚之内,到敦贺的利仁公馆传话——’大约就是说了些突然偕客前往,要人前来迎接的话……”
“可怜的狐狸。”“可怜的五位。”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评论着。
“更叫人奇怪的事还在后头哩!本来只是利仁戏弄五位的话,你猜结果怎么着?”
所有人放下了手中的香鱼和酒,听得入神。
“第二日果然有二三十个仆人前来迎接。一位老家臣上前来对利仁说:‘昨晚戍时许,太太突然不醒人事,说吾乃阪本之狐,今日为老爷传话。老爷突然带着客人由京而来。明日巳时许,派人到高岛一带迎接……莫迟延。如若迟延,要受老爷谴责的。她边哭边说,然后就昏睡过去了。’”
听到这里,有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而有的人不以为然。
“那利仁似乎也不是什么老实的人,万一他以前和家臣安排好这出戏来吓唬那个五位呢?这听上去很荒唐,但是现实总比故事更荒唐。”
“唔唔,说得有道理。”
“啊,我倒是觉得那只狐狸挺有趣。都说狐狸是灵性之物,世间也有传言说住在土御小路的那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就是天狐之子呢。”
山本一边擦着爱刀时雨,一边笑着说道。
恍然间,他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泽田纲吉。
非常非常夸张地在身上裹了几层衣服,在角落里缩成一团,还瑟瑟发抖。
山本小心翼翼地用刀鞘戳了戳那一团不明物体。后者一惊,又匆匆滚到了屋角的另一边。
“什么啊,原来阿纲你怕鬼呀?”
他并不带恶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泽田纲吉却觉得很为难,但他又是在不能装作对这些怪谈故事漠不上心。
“啊啊……够了吧,请不要再说了!”泽田纲吉几乎要哭出来了。
就好像兄长故意欺负小弟小妹那样,山本又说道:“说起来……刚才去中纳言那儿送信的时候,听到那里的侍女们议论。说是近来每到夜半,这附近的房子里总能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还有奇异的香味。第二天总管责问,但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喔哦,真的有此事?”
“这总管后来也觉得不对劲,就请山上的僧人来诵经。但依然无济于事……”
听着山本故意用越来越低沉的声音说话,泽田纲吉吓得咿地叫出声来,原本应是一个让人寒毛耸立的故事,但大家都被这位胆小的殿上童逗笑了。
无人再去在意这事,大家又开始吃鱼的吃鱼,喝酒的喝酒。
只有泽田纲吉和那个叫做白兰的青年,一言不发地裹着毯子坐在熊熊的篝火边。
飞舞的火星飘出篝火,消失在远处凝固了的黑夜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