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魔界夜叉国近来出了件大事,虽不至于朝局动荡,但整个魔界上至八国王族下至平民百姓全在谈论这事儿。镜丞和红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哄刚出世半月的女儿,二人又惊又疑,一时理不清这来龙去脉,只知道他们在罗刹王宫逍遥的日子到了尽头。
“镜丞,你说龙幽为何忽然立下王储?”红姬一边抓着自家女儿粉嫩的小手摇啊摇一边继续道,“龙吟这名字我倒是听过,可他未立后便立储,也不怕被那些个老臣用唾沫星子给淹死。”
这么些年来,请奏劝龙幽立后纳妃的臣子不在少数,都被他以各种手段压了下去,即使冠上龙阳之好这般名声也在所不惜。如今这招釜底抽薪,断了老臣们最爱念叨的无子嗣如何固国之根本这样的说辞,可夜叉至今未曾有过立旁系为储君的先例,少不得又是一番群臣劝谏。镜丞这段时间虽隐约觉得龙幽有此想法,确切来说,是自小蛮姑娘无意来到魔界又离开之后,龙幽在朝堂上越发重用龙吟。
“陛下的行事作风哪里摸得透,我还是早些回夜叉的好。”镜丞很想吐槽龙幽太能惹事儿,不知会自己一声就下令立储,全然不顾他们这些鞠躬尽瘁的臣子们的死活。但身在罗刹,还是要尽些臣子义务,好歹留自家陛下几分薄面,镜丞也只能在心里默默问候一番。
“我可不想走,你也别回去了,留下来陪我,让龙幽自己折腾去。”红姬从镜丞手里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女儿抱进自己怀里,自己的女儿怎么看怎么可爱,小小一团惹人怜爱,魔纹似腊梅,罕有的落在眉心,这让红姬忽然想到一个人,“难道他这样折腾是为了那个丫头?”虽然红姬早已嫁了镜丞,对龙幽也没剩下多少恋慕,上次小蛮来魔界也算撒了气,可她就是不明白自己哪里不好了,明明才貌双全。“那个小丫头到底哪里好了?”
镜丞知道自家夫人这股子不服输的劲一旦上来,不闹腾一番很难灭下去,好在还有高招,“自然是夫人更好。”镜丞不比龙幽舌灿莲花,平日极少说些赞美之词,加之他与红姬相识相知多是针锋相对、刀光剑影,故而红姬也没听过几句甜言蜜语。今次镜丞这般直白,倒教红姬红了脸,“真的?”
“能娶到公主是镜丞之幸,我喜爱的女子如何能不好?”
然而,此时刚议完国事想来看看外甥女的罗刹国主一不小心在门口听到了这番言语,正待敲门的手很是不甘地垂了下来。青天化日之下甜甜蜜蜜卿卿我我,有考虑过他这个孤家寡人的感受吗?还是早些让他们回夜叉的好,嗯,还要顺带抽空向龙幽请教一下如何完美地避开臣子们不厌其烦地催婚。
诚然,龙幽在躲避催婚这件事上颇有心得,但现下他正在为立储一事烦心。今日朝堂之上,那些个老臣在他面前颇为壮观地跪成一排,个个声泪俱下。虽然他们承认龙吟有治世之才,但仍避重就轻地指责龙幽枉顾古训,一意孤行立旁系为储。
“老顽固!冥顽不化!”回到自个儿书房,龙幽才将方才受的气全部撒出来。可怜跟在身后的楚雅丞相满心忧忧,每日周旋于群臣之间也就罢了,还要承受陛下的怒火,更可恶地是,关键时刻镜丞竟不在夜叉帮他分担。丞相大人此刻告老还乡的渴望达到了极致,然而嘴上还是宽慰道,“陛下息怒。如今木已成舟,假以时日……”
“假以时日?孤的耳朵都被他们念叨得生茧了!”龙幽一怒之下折了管紫竹笔,清脆的断裂声教他降了几分火气,“若不能让他们心悦诚服,日后龙吟如何能治得住他们?”
此话一出,楚雅沉默了半盏茶的功夫才道,“陛下,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龙幽皱了皱眉头,猜到接下来的话可能不大动听,还是挥了袖子示意楚雅说下去。
“立储一事虽违祖制,但世子之能有目共睹,陛下若是想无甚风波平息此事,只需一个‘拖’字。倘若陛下所求不仅仅是立储不立后,恐怕就要快准狠一些。”
“嗯?”龙幽挑了眉毛,饶有兴味地看着楚雅,“你到是说说如何快准狠?”
楚雅深深吸了口气,抱着必死的决心说道,“陛下,二十多年都过来了,为何不能再多等些时日?”
不愧是跟在龙幽身边数十年,这一番看似无关的话语又快又准又狠地问到了症结所在。楚雅猜得没错,龙幽要的不是堵住悠悠众口,而是让自己功成身退。早在十年前,龙幽便有此念,可封印一事毫无头绪,龙吟之能尚未成熟,退位之事断不能急在一时,故而拖延至今。近年重用龙吟也是在做些准备,谁料出现了变故,而这变故就出现在陆晋身上,更确切点说,是在魔尊重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