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夜屠夫
郊区的雨夜。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包裹着黯淡的路灯和每个人的梦。
一双雨靴踩在水洼上，带着淡淡的冷漠的回音。
雨靴的主人背后的花园洋房寂静无声，像是吃饱的妖兽，在静静地品味刚刚的美餐。
花园洋房的白门上，有人用红色的颜料草草地写了一个“7”。
血腥味被雨水冲散。那个“7”原来是由鲜血写就。
洋房里隐隐约约地回荡着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冥想的柔情，悲伤的吟诵，阴暗的预感。
曲调进入到第二乐章。
轻快温存，如同两个深渊中之间的一朵花。
洋房的浴室里，灯光雪白。
男艺人李雨奇睁着双眼死在了浴缸里。有人用他的血液在白墙上画下诡异迤逦的图画。
李雨奇躺在自己的血泊里，神情沉静幸福，仿佛梦到了初恋或永恒。
雨声入夜。
夜深人静。
静待天明。
×××
凌晨三点。
爱音被闹钟叫醒。
半夜的雨让她可怜的墙壁渗水严重。床头小小的水桶里有着小半桶积水。陈旧的地板上水迹斑斑，惨不忍睹。
爱音在洗漱间里望着镜子里苍白的脸，忍不住用力拍了拍，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气色好一点。
她穿上雨衣，下楼取了自行车，飞快地骑向报纸分发点。
黑夜似乎无穷无尽，雨水黏腻。
爱音到了分发点，没来得及抹掉额头上的雨水，就接过印刷厂运来的报纸，分别叠放插好，组成一份完整的报纸。
爱音将报纸细心地在自行车后备箱里码好，开始入户送报。她做这行不久，跑的地方都是城郊结合部，那些老送报员不愿意去的地方。
夜风夹杂着雨水，扑在脸上，在一月的天气里带着凛冽的寒意。
爱音费力地蹬着三轮，清丽的脸上，双眸黯淡。早晨一二节还有课，没办法补觉了。
这一段路的路灯坏了，天黑路滑，爱音战战兢兢地骑着车，头有些发晕，这两天一直很累，感冒就没好过。爱音随便吃了几粒感冒药，想扛过去，只是在这样的风雨夜，她的意志无法战胜身体。
远处，汽车的灯光晃眼。
爱音晃了晃，觉得自己的头越发地晕了起来。
汽车还没来到她面前，她就“哐啷”一声摔在了车前。
黑色的奔驰停了下来，司机下来，撑开一把大伞，看了看爱音。
他打开后座的门，毕恭毕敬地将一位穿着白衣的少年接了下来。
“少爷，没撞到人，不过，那个女孩子似乎病了。”司机为自家少爷打着伞。那白衣少年走到了爱音眼前，蹲下身子。
他的视线落在爱音清丽的脸上，接着扫过放着报纸的老旧自行车。荒郊野外，这个少女居然在雨夜送报。
“你还好吗？”清雅温和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
爱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露出可爱的微笑，“我没事。”眼前的少年温润如玉，是难得的好模样，如同稀有珍珠一边散发着柔和温暖的气息。
“少爷，你才从医院回来，不能吹风。”司机有些担心少爷。少爷就是太善良，平时连猫猫狗狗也多有照顾。
爱音站了起来，觉得好了很多，她看到报纸都裹着塑料布，并没有浸湿，心中欢喜。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少年将一张白色的名片递给爱音。
“好的，谢谢你。”爱音露出可爱的微笑，眼底却并没有笑意。她将名片随手放好，将自行车扶起来，骑车离开，她还有五百份报纸要送。
只是下雨，又不是下刀子。
少年看着爱音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眼底是怜惜之意。
这世间，挣扎求生的人何其多。
×××
爱音深知，入户送报争分夺秒。每到一个楼道都要飞身下车，把车在楼道口停好，上锁，接着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往信筒里投递报纸。


这样跑来跑去，出了一些汗，爱音居然精神了很多。她自嘲的笑，自己果然命贱，怎么折腾也不会死。
雨渐渐小了。
天色蒙蒙亮。
爱音骑着自行车钻进高档社区。
年轻的保安看她楚楚可怜，开恩放了她进去。
毕竟，寒夜将尽，能在精神倦怠时看到一个清丽的少女，也算是一种精神激励。这个送报的女孩子笑起来很亲切很美丽，他想。
爱音送了几份报纸，突然眼前一黑，她顿住，双脚撑着地面，身子无法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抹了抹睫毛上残留的雨水。
眼前的花园洋房静谧美丽，可是，爱音却更加害怕。
那里，在那里有着死亡之气在翻涌。
屋子里一定有人刚死不久。
爱音的耳边隐隐传来音乐声。她知道那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甚至知道已经到了第三乐章。
第三乐章如潮涌来，如同从万丈悬崖顶部狂泻直下的洪水。激动的快板速度是音符势如暴风骤雨。
很多很多年以前，妈妈守在钢琴旁，弹奏着这美妙的音符。那是在春日的下午，屋外花影婆娑，屋里的笑语如同珠玉落地。
爱音定了定神，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她可不想卷入什么麻烦里。
只是，如果**细心地发现她送报，却单单没有送这一家，一定会觉得她可疑。
爱音想了想，把车支好，拿出一份报纸，缓缓走向花园洋房。
她讨厌死亡，讨厌自己的眼睛。那件事之后，她似乎能看到死者散发出的气雾。自此以后，她总是会在噩梦里惊醒，然后抱着膝盖发呆。
黑气翻涌。
爱音目不转睛地将报纸塞进了门边上的精致的信筒里，牙齿紧咬着嘴唇，像是想将尖叫和恐惧关在喉咙里。
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息。
她的视线飞鸟一般掠过白门。
门上那个赤红的“7”字灼痛了她的眼睛。她的胸腔里，恐惧、迷惑、愤怒交织在一起！
十年前的数字杀手也是杀一个人，就留下一个血写的数字。
而一年以前，新的数字杀手出现。
报纸上轰轰烈烈地报道新的连环杀人案，标题耸动，令爱音战栗发抖。
爱音知道，她已经站在了第七个被害者的家门口。
第七个。
十年前，那个人虐杀了19个人。包括自己的父母。
爱音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赤红。
她的头好像有人拿了一个大铁锤在里面拼命敲打。
被刻意遗忘的往事蜂拥而来，幻化成无处不在的飞蚊在脑海里嗡嗡作响。飞蚊们发出刺耳的笑声，组成立一个黑乎乎的模糊的十九，然后在爱音的眼前崩塌。
爱音晕倒在门前，手里还拿着被微雨润湿的报纸。
破旧的自行车孤零零地停在微雨中，静默无声。血红的“7”在门板上凝固着，宛如消失在风里的爱情。

爱音知觉的心头一堵，皱眉说：“别说了，我害怕。”
美嘉觉得爱音的神情有着说不出的味道。
美嘉明亮生辉的眼里是明朗的笑意，“爱音，你真的好可爱。”她转学来圣米大学不久，因为外形靓丽性格豪爽，俨然成立一帮女生里的话语权人物。
爱音没有住校，下课后往往不见，所以，美嘉并没有和爱音说过多少话。只是，今天突然发觉眼前的女孩子有一种很清淡的韵致，总之和旁人不同。
爱音看了看更衣室墙上的钟，“时间快到了，走吧。”
美嘉跟在爱音身后走了出去。圣米大学没有她想象得那么无聊，不知道为什么爱音令她想到了她很喜欢的表哥夜熙。表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只是他的心脏一直不好，令美嘉揪心。
×××
晚上七点。
爱音准时敲开了理高家的门。
理高家和爱音的家一样整洁，一览无遗。
爱音望着窗台上郁郁葱葱的植物们，“理高哥哥果然是居家型的男人。我养花都会养死。”她的右手颤抖了几下。
这个屋子里有很淡的死气。
理高温和地笑着，“过来，我给你讲题。”
爱音若无其事地笑着走过去。
整整一个小时，双方气氛友好和谐。
爱音伸了伸懒腰，敲敲头，“不行了，我已经脑瘫了。”
理高拍拍爱音的头，“你学习热情真是不够高。”他的手顿了顿，眼中有复杂的情绪闪过。好久以前，自己以这么拍过某个女人的头，赞她可爱。
可是，后来……她背叛了他！
理高的眼神变得阴沉，仿佛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挂着的一面镜子，有冷冷的黑暗的反光。
爱音浑然不觉得样子，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电话，站在窗口笑语，“我在楼上的理高哥哥家补习英语呢。我自己太笨嘛。好啦，我一定记得把东西带给你。放心。”
理高眼底的冷意慢慢退了下去。爱音不是她。
爱音开开心心地和理高道别，下楼。她回到家，将门反锁，眼底是深深的疑惑和惊惶。
刚刚，他感觉到理高的杀意，如同冷冽针芒刺入皮肤的杀意。
并没有人打手机给她，她自己在手机上设定了八点的闹钟。
漏水的那个部位在理高的家是一个不起眼的柜子，但是根本推不动。理高家没有腐臭味，尸体应该是被密封了起来。只是理高没想到水泥地板也会有极小的缝隙。
爱音怀疑下面是凝固的水泥。
爱音听着那节奏固定的滴答声，在窗子全开的冰冷夜晚，想了又想。
理高对自己起过杀意，总有一天他会实现。
要是理高发现因为天花板局部渗漏，自己家里开始滴尸水，可能自己就是下一具被封存在水泥里腐烂的尸体。
爱音不想因为任何事件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中。她非常害怕自己被认出是十年前的那个倒霉的幸运儿。

美嘉正从车上下来，笑着对车里挥手。
她笑容明媚，穿这一贯的帅气裤装，在冬日的阳光里神采飞扬，仿佛命运的宠儿。
阳光照在车中人的脸上，仿佛因他而欢欣跳跃。
是那个人！
那个在晨曦中如温润珍珠一般的少年。
爱音觉得自己似乎被那温润的光刺伤。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锈迹斑斑的自行车车头，看着因为艰辛生活而粗糙的双手。
那个少年的世界曾经是她的世界，但是，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令她再也回不去了。贪婪疯狂的亲戚们将她的财产瓜分了个干净。
没关系，只要安稳地活着就好了。爱音淡淡地笑着。
“爱音——”美嘉的声音响起。
她抬头，微笑变得可爱无害，“美嘉——”
那少年的视线也落在了爱音的身上，他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原来，前日碰到的狼狈女孩子和美嘉认识。
爱音和表哥夜熙的互动，被美嘉看在眼里，“你们认识？”
爱音和煦地笑着，“只是见过面。”
美嘉的视线和神志却在此刻飘到了爱音的背后。
圣米学园青年学院门口从未如此安静过，只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存在。
那是一个谜一样的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男子。
他穿着皮裤，一脸没有睡醒的表情，却有一种来自深渊般的黑暗魅力，令人移不开视线。
那双眼睛似乎总是带着淡淡的讽刺，却漂亮的令人想蒙住他的眼睛。
他的视线停在了夜熙的脸上，眼睛亮了亮，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他感兴趣的东西。他看到了回过头来的爱音，嘴角有一个微微向上的弧度。
美丽的，幻觉一样的女孩子。
带着伤口的可爱娃娃。
他的眼底闪过嗜血的光，再度归于虚无。
爱音却惊骇得无法动弹。眼前的这个人和十年前的那个人好像！
一样危险，一样嗜血。
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漫不经心的眸子带着华丽的残酷。
这个人很危险！
爱音侧过身，勉强对美嘉笑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骑着自行车，逃命一般离开，却不知道自己在沉迷于那危险男子的人群的对比下，显得多么突兀。
他看着逃离的爱音，心平气和。来日方长，他不着急。
夜熙的车缓缓驶离。
圣米学园青年学院似乎来了精彩的人。夜熙捂着自己的心口，眸子澄清而美丽。
美嘉的同学，那个送报的少女一直没有给自己电话。她似乎对他敬而远之。
片刻之后，夜熙的双眸恢复了平静睿智，他打开手提电脑，开始处理家族事务。

2 、芬芳
爱音拼命的骑着车，像是要逃离冥冥之中的束缚。
就在一刻钟以前，她目睹了一场惨烈的车祸，和死神擦肩而过。
一辆失控的轿车将她身侧一个戴着耳机听音乐的年轻人撞飞。
当爱音看到身边的男生头上那浓烈的厄运气息时，已经觉得不对。
死亡的气息那么浓烈，而那男生却没有任何察觉。
厄运的余波荡漾开来，爱音的脚踏车被男孩失控的脚踏车撞上，整个人跌开。
只是一秒的时间，这一切就已经发生了。
爱音在半空中，感觉到了厄运那淡然孤单的气息，她的心跳都缓慢了下来。
爱音在急刹车声、惊呼声中听到了极其轻微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男生极其不自然地趴在地上，颈骨折断了。
爱音转过头骑车离开，牙齿发酸，胃部抽搐。
她可以感觉到那个男生已经死了，甚至来不及害怕，浑浑噩噩丢掉了生命。
生命是那么脆弱。
有人奋力接住了她，缓冲掉她的冲撞力。
那人的衣服上带着淡淡的属于阳光和草叶的气息。
爱音抬起头来，心跳渐渐加快。
接住她的人正有些不适地皱眉，眼睛依然清亮好看。
夜熙放下爱音，“你还好吧？”
夜熙得脸色有些苍白，似乎身体不太好，又或者对于突然的惨烈车祸感到震惊。
他走了过去。熟练地检查被撞飞的男生，脸色似乎更白，他声音平静，带着淡淡的哀伤，“他死了。”
最可恶的事，那轿车居然歪歪扭扭地开着逃跑了！
有人报警，有人打电话给医院。
爱音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终于动了，蹲下身仔细检查她的脚踏车。车完好无损。
爱音推着车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
她不声不响的离开，像是要逃离冥冥之中的束缚。
自从在十年前死里逃生后，她就一直被厄运追踪。
她想要平静的生活，却总是被恐惧环绕。
而夜熙，夜熙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光明，温柔。不合适生存在她的世界的人。
只是无法忘记，一瞬间闻到的，他的芬芳。
×××
圣米学园。
人流如织。
爱音匆匆赶到学校。
她定了定神，将脚踏车停好。
习惯性的甜美微笑挂在了爱音的嘴角。
朋友蔷薇已经等在了教学楼下，“爱音，这里。”她是一个皮肤白皙，眉眼灵动的女孩子。
爱音走道蔷薇面前，娇俏笑着，“我来早了一些，没想到你比我更早。是杀手杜的课，迟到就惨了。”
蔷薇挽着爱音的手，“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没睡好吗？”
爱音略带懊恼地笑了笑，“我熬夜打游戏熬过头了。”学校里所有的同学都不知道她是一个孤儿。她也努力扮演一个正常的大学女生。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她也是正常的。
两个女孩子唧唧喳喳说着进了教学楼。
电梯即将关上，蔷薇快跑了几步，扬声说：“等等。”
爱音皱眉，那电梯给她不祥的感觉。
蔷薇回头，“爱音，快点！”
爱音摇头，“蔷薇……”
电梯的门滑开，门内站着的人群里，爱音看到了温柔笑着的夜熙。他出入都有私家车代步，自然比她先到学校。
夜熙沉静的眸子淡淡地看着爱音，令爱音的心平静了下来。
她如同受到了蛊惑一般走了过去。
和蔷薇一起挤在这稍嫌狭小的空间里，爱音淡淡笑着，垂下眼帘。
她害怕，自从那以后，她有了幽闭空间恐惧症。
只是，今天，她不害怕。
什么不好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爱音的心底有着惊讶。她看不到幸福的气息，却总能辨别厄运的模样。这一次，一切静好。
云隐寺的妙乐师傅说过，有些人福源深厚，总是不知不觉间消灾解厄。也许夜熙就是这样的人。他就像来自异世界的一道温暖的光，令爱音想靠近，却不得不远离。
她从来不相信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电梯的门打开，爱音率先走了出去。
蔷薇看到爱音脚步匆匆，不舍地看了看夜熙学长，跟出电梯。呜呜，好希望时间停止，好希望夜熙学长周围的其他人全部消失。
夜熙伸出手指，按了关门键。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爱音的背影。
那背影笼罩在暗淡不明的光线里。他在医院里常常看到这样暗淡的光线和氛围。知识，爱音有着淡淡的冷冽的香气，像是一种生活在严寒野地里的小小茉莉。
电梯的门合上。
夜熙在冷光下俊美安静如天使。
他静静地想着心事，直到电梯的门在上一层打开。

1、即使是谎言
这个世界被心理疾病包围。有人抑郁，有人躁郁。
也许，不过是因为愤怒，潜藏于心底的愤怒。
爱音推开玻璃门，走到玻璃柜前，看着那些可爱美丽的蛋糕们。
下午四点的时间，空气中是蛋糕烘焙过的甜蜜香气。
她看着蛋糕上的草莓，温柔地笑着。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只有两节课。
“嗨，爱音。”温和的声音在爱音身后响起。
爱音回过头，身后站着上次联谊认识的温雨，蔷薇超级推崇的截拳道学长。
“你喜欢吃蛋糕吗？”温雨的眉毛极其漂亮有型，眼睛明亮，目光澄澈，是典型的优等生。
爱音可爱地笑着回答：“对啊，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温雨有些羞涩地笑了，“我可以请你喝咖啡吗？我们可以一边喝咖啡一边吃你喜欢的蛋糕。”
“不好意思，她已经被我预定了！”低沉华丽的声音响起，爱音被拉进了一个人的怀抱里。突如其来的恐惧与不安令爱音垂下眼帘，浑身僵硬。
“小厨娘，我还等着你给我做晚饭呢。”阿哲在爱音耳畔低语。爱音在害怕什么？为什么颤抖得这么厉害？令人心生疼惜。阿哲缓缓放开了爱音。
爱音抬起头来，觉得很冷。阿哲和那个人太像，令她开始混乱。
温雨皱眉。眼前邪气俊美的男子为什么称呼爱因为小厨娘？难道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已经有了心仪的人？
爱音按捺住内心的害怕，“还没到晚餐时间呢，JOE博士。而且，我和朋友正要约会，你要参加吗？”她不能把现实和过去搞混，她花了十年的时间才令自己变得近似正常。
温雨因为爱音的话语欣喜若狂。
阿哲耸肩，潇洒一笑，“我很乐意和你们一起约会。”
爱音牙痒痒，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蛋糕店的休息区，音乐流淌。
三个人坐在一起沉默地喝着咖啡。
爱音拿过新出版的晚报，漫不经心地翻开，视线凝固。
神通广大的记者将第八个受害者的照片登了出来，甚至包括受害者详细的资料。
受害者被细心地切成八截。
爱音将喉咙深处的呕意努力控制住。
她的脑海里是昨天收拾的时候，抽屉里那被切成八截的小木人。
恐惧令她的眸子结冰。
阿哲慢条斯理地在面包上涂抹着新鲜奶油，“小厨娘，你怎么了？”
爱音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她不是勇气惊人，敢单独面对变态理高的吗？
他探头看了看报纸上的新闻，漫不经心地笑着，“第八个受害者？我觉得杀手有严重的心理洁癖。当然，他杀人的手法干净利落，我很欣赏。”
温雨开口提醒阿哲，“你别吓她。”
爱音的右手按在心脏处，勉强笑笑，“女孩子都害怕这么恐怖的事情。”
她认真阅读报纸的报道，心中有淡淡的疑惑。从报纸的报道来判断，她见到抽屉里被肢解的木头小人的时候，尸体还没被发现。
那就是说阿哲可以预知到受害者的死法？
还是阿哲就是凶手？
后一个猜测令爱音呼吸都变得稀薄。莫测的命运之音里，有杂乱的音符跳出，带着厄运的气息。
只是，阿哲是方天问的表弟，也是天才的法学博士。
他不应该是数字杀手。
爱音皱眉。
温雨轻声问：“你不舒服吗？”
阿哲轻佻地笑着，笑容流光溢彩一般华美，“爱音其实很倔强。明明害怕，却逼着自己看完整个报道。爱音，你很关心数字杀手？”
爱音目光一闪，有些不敢看阿哲的眼睛。
阿哲果然如恶魔一般，拥有洞悉人心的能力。
爱音雪白的脸庞上浮现出极淡的笑意，“我只是害怕，害怕自己会成为数字杀手的目标。你知道女生都爱胡思乱想。”她害怕到半夜会惊醒，一身冷汗，呼吸困难。
温雨安慰爱音，“我可以送你回家。”
阿哲优雅地把玩着餐刀，“不劳你费心，我可是爱音一起住的。”
温雨知道爱音和眼前的的邪魅男子有着很奇怪的关系。但是，他没想到她和他住在一起。
怅然若失的心情在温雨的心里涌出。
第一次见到爱音，就觉得她仿佛是黑夜里独自绽放的白色幽兰，带着清新与神秘，令人心生向往。
爱音柔和地笑着，“阿哲，我只是你哥哥的房客，你不用说得这么暧昧。”她侧过头，带着小小的前一和恳求，“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你能这段时间送我回家。”她想拥有正常的人生，想拥有一个温
柔的男友，毕业后嫁给一个温柔的好男人。
她如履薄冰地站在命运的深渊上，她必须试图抓住一些蔓藤。
温雨凝望着爱音，笑容居然带着微微的羞涩和紧张，“我很有空，我很愿意。”
爱着看着爱音和温雨在那里温情款款，心中很是不爽。
他很奇怪自己居然会有这么激烈的情绪。小厨娘居然能引起自己的情绪波动。
“爱音，他不适合你。”阿哲懒洋洋地笑着，手指轻触爱音的眉眼，“你为什么假装想要一个无聊的人生？”
阿哲的手指、眼神和话语似乎带着某种魔力，爱音发现自己只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
此刻的阿哲不是与数字杀手气质相似的可怕男子，而是充满了诱惑魅力，洞悉人心的美男子。
她发现咖啡杯微微的暖意让她心慌，而咖啡的香气浓郁的让她呼吸困难。
温雨声音温和，“没有试过怎么知道？爱音，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爱音侧过头，看着温雨的眼睛。
温雨那温柔的眼眸里有着属于男人的坚定与承诺，“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除非你不再需要我或者我死了。”
爱音握着温雨的手，嫣然一笑。
一直以来，她都希望有一个人能对她这么说。即使是谎言，也不错。
阿哲冷冷一笑，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咖啡馆。

2、疯狂的心脏
爵士乐带着淡淡的寂寞味道。
温雨握着爱音的手，像是握住了一朵在天堂绽放的花。
爱音唇边是小小的微笑，“我不是一个热情的人，所以，请你别介意。”
温雨的心跳很快很乱，“只要能够在你身边看着你，听你说话，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爱音看着窗外阿哲远去的身影，眼底有着不易察觉的困惑。
阿哲说，她一直在假装想要一个无聊的人生。
沉浸在喜悦里的温雨发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让他觉得不舒服起来。
他捂住胸口，侧倒在沙发上。
爱音握住温雨的手，有些慌乱，“你怎么了？”
温雨只觉得爱音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的耳边全是自己那剧烈的心跳声。
心脏那么疯狂地跳着，他的呼吸急促，视线开始模糊。
爱音惊恐地看着温雨的眼球上开始快速地浮现出可怕的红血丝。
她用手机拨打了“120”，“这里是芳草街16号碎蝶咖啡馆，有人疑似心脏病发作……”
温雨的情况越来越不好，爱音扶着他让他躺下，双脚垫高，令心脏负担减轻。
“温雨，深呼吸！”爱音握住温雨的手。
温雨的手在颤抖，他觉得心脏似乎不再那么难受，他努力调整呼吸，挣扎着要从死神的手中逃脱。
温雨的脑海里有着什么声音在细细碎碎地响着，他侧耳倾听，却听不清那些声音的含义。
有些画面从温雨的眼前闪过。暮色中的路灯，阴郁的树阴。
他想抓住那些画面背后的东西。
爱音只觉得温雨的手指宛如钢夹一般握痛了她的手。
她皱眉忍住，声音轻柔，“放松，你没事的……”
救护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温雨的心跳慢了下来，渐渐恢复到正常值。
他仿佛刚刚跑了一个马拉松，汗如出浆，精神颓靡。
×××
医院。
“上个月我才体检过，心脏没有任何问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心跳的像是要爆炸一样。”温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对医生说。
医生看着B超、CT、ECT的结果，百思不得其解，“你的心脏很健康很健壮，没有病变的征兆，血液、尿液分析都没有找到你突然疑似心脏病发作的原因。”
温雨苦笑，“我当时以为我会死，心脏疯狂地猛烈跳动，似乎要我提前过完这辈子。”他从未考虑过死亡，因为他正处于人生中最青春最具活力的阶段。在咖啡馆突然发病，令他发现了命运的不可测。
“你需要二十四小时到四十八小时的动态心电图监测来确定病因病情，我想看看你的心率变异率的过程，在做冠状动脉造影。”医生一边吩咐温雨一边为他安装记录器。
动态心电图可检测二十四小时到四十二小时的心跳活动。它是在人们日常活动状态下进行的，只需要佩带一个很小的记录器，就可以发现在检测时间内的任何一项心跳活动，用来判断心电图未能发现的
各种异常。在做动态心电图的同时，还可做二十四小时的心率变异率，它是用来检测植物神经功能的，对判断心肌异常是心源性的还是神经源性的很有帮助。
温雨彬彬有礼地谢过医生，然后问：“我可以马上出院吗？”
医生笑着点头，“外面那个漂亮的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吗？她可是急坏了。”
温雨有些不好意思低垂下头。他也很希望爱音成为他的女朋友，只是……
门外，爱音静静地靠着墙站着，还好，温雨没有什么事。她真的好怕温雨死在咖啡馆里。
小时候，有一次她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旅游，路过一座寺庙，寺庙外，有一个算命的瞎子说她的命太硬，克父母克身边命不够硬的人。
当时爸爸说算命的一派胡言，却没想到半年后，她就成了孤儿。
这么多年来，她身边也没什么亲近的人，她渐渐觉得也许那算命的不只是在胡说而已。
只是，温雨才和她在一起就心脏病发作，是不是她克他呢？
爱音思绪纷乱，不敢进病房探望温雨。
闭紧眼，爱音深呼吸，告诉自己：爱音，你不能软弱。
医生走出病房，对着爱音温和地说：“你男朋友没事，马上可以出院了。”
爱音点头。虽然温雨不是她的男朋友，，但是她的确将他当做可能的人选。
她努力微笑，然后走进病房。
温雨看到爱音，眼睛一亮，温柔地笑着，“爱音……”
爱音提着煲着粥的保温桶，“我买了一些吃的，折腾了这么一下午，天都黑了，你一定饿了。”
温雨抱歉地笑了，“对不起，害你担心了。我先送你回家。”
爱因为难地看着保温桶，“你还没喝粥呢。”
温雨笑笑，坚持说：“我会带回家喝的，天晚了，我先送你。”
爱音心底有暖意升起，她微笑这点头
酒吧很冷清。
阿哲独自一人，拿着飞镖，随意地扔向飞镖盘。
红心的位置已经密密麻麻地插了十支飞镖，仿佛在红心盛放的羽花。
美艳的艾莲在一旁由衷赞叹，“阿哲，你好厉害。”
她献上香吻，阿哲潇洒一笑，轻搂艾莲，“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美丽。”
艾莲是酒吧的老板，只把这酒吧当做消遣的小玩意。
阿哲懒散地笑着，邪气而俊美的脸庞上是难得的深思的神情。
他知道他在生气。
生气于小厨娘似乎打算认真地和他的同学温雨发展一段恋情。
小厨娘的眼睛里根本没有少女的梦幻爱情泡泡，她近乎冷静理智地觉得温雨是一个适合她的人。
这令冷眼旁观的他觉得可笑。
没有爱情，根本就不可能有所谓的合适。
阿哲皱眉，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关心小厨娘的私事？
艾莲怜惜地捧着阿哲弟弟的脸，“阿哲，你怎么了？”
阿哲回过神来，亲了亲艾莲的脸，“我没什么。”
艾莲叹息，啊“阿哲你聪明又 迷人，但是你毕竟不满二十岁，你难道不知道你刚才的神情很像一个为情所困的小男生吗？”
和阿哲认识不过七天，他说他很喜欢她的酒吧的装潢。这个充满谜一样魅力的英俊男子那么年轻却带着超越他年龄的智慧和风华，连她这颗老心都有些悸动。
阿哲茫然地重复着艾莲的话，“为情所困？我？”
他心平气和地笑着，平静到阴森的地步，“艾莲，你猜错了。”方家的人怎么可能会为情所困？那时一个笑话。

3、小意外
医院被雨水笼罩。
突如其来的夜雨令街上的出租车爆满。
温雨和爱音站在医院外的公车站牌下，等着迟迟不来的巴士。
寒冷的冬夜，寒意自人的脚后跟攀爬而上。
爱音紧了紧衣领。
温雨开始脱外套，却被爱音阻止，“我可不能让一个病人提供他的外套。”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黑色轿车滑行到了爱音和温雨的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夜熙那张温润俊美的脸，“上车吧，我送你们。”
温雨看了看冷得颤抖的爱音，欣然点头，“夜熙，谢谢你。”夜熙是他的同班同学，风度极好，乐于助人。
爱音迟疑了一秒，默默跟着温雨坐进了宽敞舒适的轿车后座。
车里是淡淡的草本植物般的气息，爱音有些局促地坐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夜熙问清楚了两个人的住址，示意司机开车。
暖洋洋的空气令爱音放松下来。
夜熙问温雨，“你怎么会在医院外面？”
温雨笑笑，“今天虚惊一场，在咖啡馆里心脏难受得要命，爱音一着急就拨了‘120’.”
夜熙垂下眼帘，“心脏的事情可不能大意。”
温雨也听同学说过，夜熙的心脏从小就不太好，所以身体一直比较虚弱，很多课都因为生病没有办法上。只是夜熙很聪明，考试成绩从来都是前三名。
“好，我会注意。”温雨诚恳地说。他发现司机根据路线先把他送到了家。
“那么，爱音就麻烦你送了。”温雨对夜熙说。
夜熙点头，淡淡看了爱音一眼，“爱音是你女朋友？”
温雨一愣。爱音只是答应试着和他相处。
爱音露出开朗可爱的笑容，“我和温雨正在交往中。”她微笑的样子很美丽，心底却有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悲哀，似乎这样说就可以斩断某些不知不觉自心底生长出来的藤蔓。
在那个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是夜熙的话语温暖了她的心。
那么一个温柔的完美的人，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是她的学长，如温润珍珠一般的少年。
没关系，只是安稳地或者就好了。夜熙眼神微黯，微笑依然温润美丽，他对爱音说：“你要幸福。”
爱音点头。
温雨下车，看着轿车消失在夜幕深处。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忐忑。
也许是太幸福的缘故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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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如同游鱼一般在夜雨中游曳。
车里播放起了爵士乐，丽莎·爱克妲的《自然男孩》。
舒缓的钢琴声，纤柔的嗓音，在夜色里雨水里，仿佛无法拒绝的哀伤。
公寓近在眼前。
车缓缓停了下来。
夜熙递给爱音一把雨伞，“路滑，小心。”
爱音点头，拿了伞下车。
她头也不回地撑着伞穿过花园，跑进了公寓里。
站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爱音看着电梯右上方红色的数字键在不断地跳动，眼底突然有了一层雨雾。
电梯的门花开。
爱音用钥匙打开公寓的门。一层冷清。
方天问一定是在警局加班。
阿哲向来神出鬼没。
爱音意兴阑珊地推开卫生间的门，正在摸索墙上的开关，骇然发现，黑暗之中，居然有人在淋浴！
慌乱之中，她脚底一滑，摔倒在了卫生间冰冷坚硬的瓷砖地上。
阿哲磁性的轻笑声响起，“小厨娘，你不是约会去了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他喜欢在黑暗中洗冷水浴来令自己思维清晰。
他匆忙批了件浴袍在身上，打开灯，将爱音扶了起来。
灯光骤亮，爱音抬头就看到了一个春光乍泄的半裸美男。
阿哲湿发凌乱，令他的眸子显得更为深邃迷人，修长优美的身形在浴袍中若隐若现。
他的微笑恶劣，幸灾乐祸地问：“你没摔倒哪里吧？”
爱音缓缓站定，只觉得前不久扭到过的右脚脚踝痛得厉害，忍不住呻吟出声。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车载着爱音奔向她所恐惧的宿命。
言雅伦看到了阿哲的车，内心欢喜。
虽然阿哲昨晚不客气地离去，她却觉得阿哲越发帅气迷人。
轻易到手的东西从来不是足够好的东西。
只是，言雅伦愤怒地看着不远处。
阿哲绅士地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爱音在他的车里！
言雅伦根本不知道爱音心中极度郁闷。
她本来强烈要求提前下车，却被阿哲用方天问的吩咐拒绝。
和这只孔雀一起大清早出现在校园里，爱音完全可以想象自己会被一堆眼刀戳死的情景。
美嘉今天生日，邀请爱音参加她的生日派对。
爱音知道，她会见到夜熙。只要见上一眼，也是好的。夜熙心脏不太好，上一周又住院，没来学校。总觉得夜熙如同朝雾，一不小心就会消失在这世间。
刚刚想到这里，爱音突然觉得有什么人在静静地看着她。
她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夜熙。
明月露珠温玉一样的夜熙。
他的脸色苍白，风姿依然。
爱音微微一笑。
夜熙轻轻点头。
两个人无声的忽动却被冷眼旁观的阿哲看了个明白。
他垂下眼帘。这么说来，温雨也有一点夜熙的温润感觉。是否一直以来，爱音的心里藏着的都是也夜熙呢？
阿哲不悦地拉住爱音的收，“走了。”
爱音就这么活生生被拖离了现场。
言雅伦咬牙切齿地瞪着爱音的背影，美丽的眸子里是残忍的光。
杀人预告已经出来了，我看你能活多久！
春日里什么样的尸体才足够美丽？
这是一个问题。
第九号作品即将出炉。
天台
春风并不凛冽。
阿哲俯视着地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异常沉默。
爱音站在一旁，感受着风，心底微微的愤怒渐渐消散。
她那可怜的单恋根本是一个笑话。
夜熙是贵公子，自己是倒霉鬼。
夜熙的女友在法国留学，自己却连生活费也要努力去挣。
她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千疮百孔，认可扭曲，根本不是那个开朗俏皮的爱音。
就这么淡淡地维持着和夜熙的友谊，也许才能真正留在他的身边。
方天问和阿哲都是好人。方天问像哥哥一样关心她照顾她，用请她打扫和煮饭这样的方式为她提供住宿和三餐。
阿哲虽然性格恶劣，却也懂得关心人。能够遇到他们，爱音觉得是运气。
是她不好。住在方天问家其实也是想关注数字杀手的最新动向。
为了她自己拥有正常生活的渴望，答应和温雨交往，结果温雨却自杀。
她的心里还藏着一个可怕的秘密。
非常可怕。
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得知温雨死后的那个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残酷地笑着对自己说：是你害死了他。

4.荷塘月色
学校附近的高级美容沙龙。
奢华的水晶吊灯，暗沉的油画，白色地毯，神秘园的音乐。
爱音不习惯别人帮自己换 衣服，一个人待在四面是镜子的更衣室里换 衣服。
袋子里，珍珠色的小礼服简洁美丽。
美嘉想得很周到，甚至准备了两个尺码的nei 衣。
而镶着碎钻的高跟鞋耀眼得如同通话里的水晶鞋。
爱音换上裙子和鞋子，将头发放下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同看着一个陌生的少女。
细 腻略显苍白的皮肤将她的眸子衬得越发深黑。
珍珠色的裙子令她的脸发亮，像是藏在深海里的珍珠一般带着温润柔和的光彩。
那个美丽的女孩子是她吗？还是这一切只是一个幻觉。
爱音小时候看到过长廊里妈妈的油画，那是妈妈少女时候的画像，和这镜子里的女孩是那么相似。
不，还是不同。
画像里的妈妈的眼神带着少女的纯净与俏皮。
而自己的眼神，太过冷静。
如果当年不发生那可怕的事情，也许自己也和美嘉一样快乐地生活着。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爱音不想让自己沉浸在黑暗悲伤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她有些眩晕，坐在了软软的沙发上。
为什么那么想睡呢？
爱音闭上了眼睛。
一分钟后，她睁开了眼睛，一双和刚才的眼神完全不同的眼睛。


死亡的阴影下，另一个爱音再度苏醒。
美嘉坐在沙发上，等待这换 好衣服的爱音出来。
门轻响，爱音走了出来。
美嘉看着爱音，彻底呆住。
毫无疑问，爱音美得惊人。
只是，她的眼神有哪里不同，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美嘉，有问题吗？”爱音狐疑地问。
美嘉这才回过神来，“爱音，你好好打扮一下，一定勇夺本校校花的宝座。”
爱音俏皮地笑了笑，“那个宝座还是别人坐吧。穿着高跟鞋走路实在是太有难度了。”
美嘉还在惊艳的余韵之中，“爱音，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要是没有，我生日派对上，我拉一位帅哥给你选。”
爱音轻笑，“不用了。我现在很忙，不想考虑感情的事。”
美嘉深深地看着爱音，“爱音，你喜欢我表哥吗？”
爱音若无其事地笑着，“夜熙学长那样完美的人，女孩子都会喜欢的。”夜熙是爱音生命里的一线光。无论是以前的爱音，还是此刻的爱音，都恋慕着的一线光。
美嘉眼中是憧憬，“我也很喜欢表哥，他是我要好好保护的人。表哥对每个女孩子都很温柔体贴，但是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是不同的。”
爱音文弱地打断美嘉，“美嘉，我肚子饿了。”大家都说夜熙的女朋友在法国。而总是厄运缠身的自己根本不该离夜熙太近。


1点40分
换 回校服，告别美嘉的爱音准备去学校西侧的教学楼上课。
她穿过人群，发现寒意自心底升起，越来越重。
爱音在人群中站定，微微垂下眼帘。
有人在不远处，满怀恶意地盯着她呢。
她回过头看到了言雅伦！
高挑美丽的言雅伦用盯着死人的眼神盯着她。
只是……
爱音轻笑，居然有着说不出的邪气。


她听到了厄运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走近。
爱音拿出手机，打出了一条短信。
她看了一眼晴朗温润的蓝天，低低地笑了起来，“爱音，别害怕。游戏越来越有趣了。也许，新的数字杀手不止一个人呢。”
爱音在人群中闭上了眼睛。
三秒后，她有些恍 惚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学校的人群中。
血色自爱音的脸上消失。
她明明记得上一秒她还在美容沙龙的更衣室里。
她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看到了那条没有发出的短信。
爱音，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风拂动这爱音的头发和衣袖。
爱音茫然四顾。
她继续走向挑花林。
中午的挑花林，人很少。桃花灿烂而寂寞。
她的身后不远处，言雅伦望着她的背影恶毒地轻笑。
黑骑士和小鸽子会在桃花林迷昏爱音，然后把她带到道具仓库。
言雅伦兴奋地笑着。

1点50分。
言雅伦穿过桃花林，走向桃花林旁的道具仓库。
四周静谧。落英缤纷。
言雅伦回忆着自己第一次加入四人小组时的情景。那个以黑暗虐杀为主题的地下论坛里，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链接。
她无意中点了进去，看到了十年前连环杀手的故事。
那样一个邪恶完美的人创造了黑暗的神话。言雅伦崇拜他，甚至想仿效他。
有一个神秘人通过在线系统联络上了她。
死亡游戏里不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小姐，而是一个狡猾的杀手。
未央的计划完美得令人惊叹。更有意思的是，她居然从来没见过四人小组的其他三个人。他们各自负责不同的环节，一同分享最精彩的死亡照片。
今天，她即将和黑骑士以及小鸽子见面。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2点整。
言雅伦推开道具仓库的门，走了进去。
灯光下，一个女孩子正对着言雅伦微笑，“没心肝小姐，你好。”
言雅伦神色古怪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
“你……你居然是小鸽子？”
小鸽子妩媚地笑笑，“第一次见面呢。”
言雅伦兴奋地问，“爱音呢？”
小鸽子优雅地打开笔记本电脑，“经过四人小组的讨论，我们将新的猎物锁定在了圣米大学。讨论的结果是，这一次的猎物……是你。”
言雅伦发现有人从她背后勒住了她的脖子，将一块毛巾捂在了她的嘴上。那是一块浸着哥罗芳的毛巾。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心中满是不相信、绝望。
小鸽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放心吧，你会死得很漂亮。”
小鸽子的声音越来越远。
世界寂寞如雪。
×××
美嘉的生日派对很成功。
只是，有一个她邀请的朋友居然没来。
言雅伦是派对生物，最喜欢在派对上穿着出位，惹人眼热。
只有爱音知道，言雅伦不会再出现了。
她隐约记得她似乎看到过言雅伦。
言雅伦站在那儿，被死亡的气息环绕。
她的厄运之气是那么明显，如同海洋里灯塔的光。
她就是数字杀手的第九个猎物。
爱音喝着甜甜的鸡尾酒，静静地看着狂欢的人们。
夜熙学长被人包围着，举手投足都那么风姿卓然。
爱音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夜熙。
夜熙的头顶居然也有厄运的气息在缠绕。
难道，他会是第十个猎物？
她环顾四周。
夜熙学长的头颅突然出现的噩运之气一定和在场的某个人有关。
难道数字杀手就在这个派对？
他会是谁？
爱音的手颤抖了起来。
恐惧的记忆突然像疯长的藤蔓将她缠住，无法挣脱，无法呼吸。
灯光熄灭。
生日歌响起。
蜡烛在蛋糕上如同星星一般闪烁。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住了爱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