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
自古以来，人们便推崇以土与金、木、水、火杂，终成万物之理，此乃五行相生相克之说。而五行，即为木、火、土、金、水五种物质的抽象运动。五行属性自有关联生衍之道，以保自然平衡，制则生化。
相生，即此物资于彼物者。
木生火——火溺于木燃，木烧尽，则火自熄；
火生土——灰烬生于火堆，即为土；
土生金——土石掩埋坚物，炼之则为金；
金生水——金为火所燃，溶为液融为水；
水生木——水灌溉植物，植物汲水而荣。
相克，即此物制于彼物也。
众胜寡，故水胜火也；水淹则火灭；
精胜坚，故火胜金也；火旺则金熔；
刚胜柔，故金胜木也；铁利则木断；
专胜散，故木胜土也；根强则土破；
实胜虚，故土胜水也。土实则水止。
——世间万物莫不如此，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而在古今文献中，亦指明五行与方位、天干、颜色、圣兽等不可分割之势。诚如央卦大陆中央石碑所载——坐镇东方，盘木而栖的青龙，是为青；护佑南方，拜火为尊的朱雀，是为红；盘踞西方，含金嗜鬼的白虎，是为白；怀揣北方，孕育水气的玄武，是为黑——以及被四圣簇拥于中央，五行属土的麒麟，是为黄。而后，又有五大门派由此滋生，遵循五行轮回之道，掌管央卦大陆各方领地。鸿蒙庇佑，芸芸众生。
与央卦大陆隔海相望的，是遥远西方的西马大陆，其有银白巨柱耸于天地之间，乃西马圣地，亦神之象征，人称“西马门”。当其柱底有如朱砂泼入纸面，浸染出斑驳血红，遂以燎原之势向上蔓延之时，即是所谓的“大审判”灾难先兆。人心将惶惶而不可终日，以此为契，央卦大陆与西马大陆征战连年——这便是史称第一次“央马大战”的空前战争。烽火连天，民不聊生。
其间，由于四大门派鼎立助阵，使得西马军溃不成军。然而，

大战后期，西马却凭借拥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力的武神兽“盘古”，几乎以压倒性优势战胜央卦军。于是，超脱五行之外、独属一派的双奇门门主——双生子姐妹联手当时的四大门主，成功封印了武神兽。最终，这场战争由残留下来的西马军军师作为后起麒麟门门主而划上了休止符。
而本书的故事，将从“央马大战”的300年后，位于央卦大陆东方的青龙门领地——永竹山南郊的僻静村落——竹安开始讲起。

卦历321年•阳央1年
时值八月。夏日的酷热虽未离散，却已是大片柳絮漫天纷飞，秋风卷动被大树抛弃的落叶，萧条的沙沙轻响敲碎白昼的暑气，清风拂面之时，又多了份苦涩的味道，渲染出一种青涩的凄楚之美。眼前匆匆划过的枯黄叶片，清晰可见的叶脉似乎传达着黯然愁思，然而，四面环绕的山林却是郁郁青青，生机盎然。仿佛诉说着失去宠爱的艳阳对昔日宾客盈门的难割难舍。
远处山崖峡缝间，千尺瀑布竟似飞流泄玉，冲刷着葱绿的山间古木弯曲的枝干。那翻着雪白浪花的瀑布，途径低矮丘陵，最后汇聚在开阔的江流之中，汹涌的水势竟霎时变得平缓轻柔，恰似一潭死水，却清澈得一眼望穿。
虽然已近傍晚，但隐隐泛白的天色仍挥之不散。此时，传来利剑划破苍茫，与空气共鸣的嗡嗡轻响。定睛望去，只见悬在江流之上的小山头，一名身着蓝衣白裤的少年行云流水般的身影，映在连绵起伏的山脉编制而成的背景之上。
他在舞剑。
或许只有一个“舞”字，才足以形容他的身形。
只听得一阵极悦耳的铃铛声随着少年流畅圆滑的动作呤呤作响，那是少年配挂在腰间的两个瑰红色铜铃所发出的。铃铛与唰唰轻啸的长剑恰到好处地配合在一起，用优美的音调勾勒出一副声色俱全的剑舞图。画中少年眉清目秀的脸庞，此刻正透出一股与稍嫌稚嫩的五官

极不相符的坚毅神色，刚柔并济的剑法将他大气与内敛完美结合的性格衬托得越发鲜明。或许是酣畅淋漓的舞动所致，他那紧抿的双唇，也因此微微扬起适当的幅度。
顺畅地撂剑收招。不知何故，眉宇间流露出自信之色的少年，对着无言的江水长叹了一口气。有艘渔船穿过细长的峡谷，朝着港口缓缓驶来。
这时，一阵狂风夹带着飞扬的沙尘与锐利的草根忽地迎面吹来。少年忙抬手遮掩。仿佛在指引着他的视线——少年背过身去，顺着风向往东方的天空抬头仰望。被冲天火光所映红的半个苍穹，除了随风漂泊的枯叶之外，还有两轮皎洁的皓月，静悬当空……

玄青街道
在覆满林荫的狭长小道疾步而行，几棵孤草钻破黄土迎风招展，在脚下窸窣作响。
细细算来，自打十岁被先生送入青龙门习武，时至今日再度回到竹安，前后已逾十载。
“终于还是回来了……”
想到这，我不禁感慨万千。其实，重回故里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记得那日正午，我肩扛连夜打点的行李，作别了总本山的师父与众师兄弟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这里，接着，便在玄青街道分岔口的凉亭附近，看到了久违的村庄，蓦地鼻子一酸，远处芝麻点儿般的房舍顿时被溢满的热泪打湿，变得模糊一片。
此时此刻，一成不变的风景再次勾动了我的思绪，使我放弃忍耐，再次忘情般轻喃出声，与当初不同，这次的我并无心神不宁，只道是一个外出闯荡的游子，远远看到久别重逢的母亲迎在村口张望的模样，禁不住想要将长途跋涉所积累的疲惫与委屈，一股脑儿向亲人倾吐的感觉。十年苦心在一夜之间付诸东流，再加上不知以何颜面给当初对自己满心鼓励的村人一个交代，以致身心俱疲的感觉终于不复存在。
「先生放心，除非被逐出师门，否则孩儿绝不回头！」
——就连孩提时的信誓旦旦，如今也不知跑哪里逍遥去了。
当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颔首垂肩驻足于私塾门前之时，一名走神的学生发现了我，先生的视线也因此过早地落在我的身上，使我顿觉不知所措起来。本以为先生会大发雷霆，而我也定定心神做好了挨批的准备，然而，先生只是用犀利的目光扫了我一眼，又再度将注意力移回课堂。结束之后，本已战战兢兢的我并未受到多大的责难，反倒是先生平淡的一句“你回来啦”，让我找回了故居的味道。
这次接下的护卫工作，也是先生替我安排妥当的。先生于我有养育之恩，待我有如亲生父亲般真切，想到这，我就不禁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感到惭愧。
前

的闪势却不由停顿了一下，紧抓这个空档，连环剑奋起直追，朝她顶上猛坠。少女不得不举剑格挡。然而单就力量来说，身为柔弱女子的她先天即逊于三个大男人一筹。
于是，正面承受住冲击的双臂忽地一阵麻痛，由此引发的后续效果通过瞬间迟缓的动作表现出来。说时迟，那时快，从首当其冲的黄衣男子肩头，突然爆射出一道刺眼金光，不用说，那便是……

——第三把剑！
眼看锐利的剑茫即将刺穿少女纤细的颈子，我再也按捺不住，运起轻功，几个箭步便冲进打斗的圈子里，背脊一振，长剑呼啸而出，挡住了离少女精致的鼻尖仅差分毫的那把剑。
“我虽然不想介入门派相争……”凝视着对手从头巾下方投来的诧异目光，我淡然道，“但身为东方青龙门的前门徒，可无法对这种事坐视不管。”
其实我大可以“偶然路过的年轻少侠”表明身份，但事到如今，我仍然不想舍弃陪伴了十年的头衔，仅仅加上一个“前”字，以撇清界线，我想师父大概不会责怪吧。此外，我也想借此阐述出手相助的理由——虽然我对门派之事早已心如死灰，在看到少女遭人追赶的时候也曾想扬长而去——因为一旦插手，就难免增加青龙门与其他门派的瓜葛，而我，早就失去给青龙门的大伙添麻烦的资格了——然而当我狠下心来准备撒手不管的时候，少女的服饰却随着逐渐西斜的太阳映入眼帘，在余辉下被轻风翻弄的衣角呈现出湛湛的蓝色，那的确是青龙门武衣专属的色调。眼见同门师妹几乎惨遭毒手，若不出手相助，岂非牲畜不如？
少女拾剑欲复加入战局，但我捏着指诀的左手往旁侧一横，将她阻拦在外。我见她疑惑地蹙起了眉，忙道：
“退后，且待我教训教训这拨恶人。”
“小子，你想阻碍大爷们办事不成！？快快滚一边凉快去！”
黄衣男子的其中一人站出来骂道。
我见他架势好生招摇，忍不住调侃道：“我看你们的衣饰，莫不是中央麒麟门门徒？为何剑招如此诡秘，全无麒麟门大起大收之势，有道是掩人耳目的攻法？也对，三个大男人仗着人多欺负一个弱女子，怎会不怕传出去让天下人耻笑！”
“你、你休得意！”那人被我的话一激，脸立马红到了耳根。
还未及答话，他身后的一人便上前一步道：“师兄，还跟这小毛头啰嗦什么？与那小

妮子一起杀了便是！”
其人狂妄已极的话音未落，我的嘴角便凝上了一抹冷笑，未待消逝，我已大喝一声，将长剑横向一挥，剑锋划出四尺来长的大弧。见原先目不能及的长剑突然随着前伸的手臂蹿出腰际，首当其冲的麒麟门弟子大吃一惊，慌忙向后猛退，狼狈地躲过了这一剑。
“青龙剑法起始式——惊杉。”
只听少女在身后柔声吟道。
——还没完！
我丢下“哼”的一声鼻音，趁对手发愣之际举剑疾指。谁料却听得“锵”的一声，青龙剑法第二式——落鳞被应声挡下，原来是他的同伙挺剑相助。虽我急于求胜以致来不及灌入青龙内功，兼且此招仅为口诀中基础中的基础，但青龙剑法一向以明快犀利著称，铭记于心的我自能迅速变招。
我把捏着指诀的手突然放开，迅疾拿向相碰而嘶的剑，对手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见他乱了阵脚，我马上左手握拳，以单手硬皮护甲隔开他的剑，顺势在他眼前逗弄了一下。他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适才明白我是在吓唬他，登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煞是好笑。
这时，一开始与我过招的那人终于回神，看来怒气更盛了，道：“好小子，够胆再接老子一招！”
说完拔地而起，便是一掌拍来。
我刚想趋前躲闪，岂料另一人抬腿阻住去路，一柄长剑照直往顶上撂下。与此同时，一直不发一语的第三个麒麟门弟子，也从左侧起掌攻来。左右两面同时受敌，且中段还有一剑与两掌形成密不透风的夹击，陷入围剿阵势之中的我惊觉不妙，暗想这三人定是灌入内劲，势必取我性命。听先生说过，中央麒麟门的内功心法容不得小觑！
糟了！
在旁观战的少女发出一声惊呼。
也就在我叹嗟时运不济之时，那三人狞笑的面孔却让我看穿了空门。
——在那！
我瞅准时机，身子急速旋转，同时稳当地踏前一步，随即压低底盘，迅步从三人身形的缝隙间穿过。那三人见各

. 自招式汇集的点上不见了我的踪影，当下惶急撤招，这一分神，便为我制造了绝佳的机会。此前三人嘴角的诡异笑容，此刻轮到我的脸上浮现了。虽然我背对着他们，而左右二人业已翻转掌面，倘若贸然转身加以攻击，必着其道，但青龙剑法博大精深，其中便有背敌攻击招式。

我的右腿在地上攸地扫出一个半弧，与左腿交叉并半蹲而下，接着，右臂出其不意地甩向左肩。“啪！”的一声，青龙剑法第三式——尾魅，便用剑面无锋处结结实实地打在中间那人的脑门上。
“师兄！”
带头的人双腿一瘫，其余两人也立马没了底气。
“你们几个，资质未免也太差了吧？”
不是我自夸，虽然身在青龙门总本山上的那段时日，我满脑子都充斥着“出人头地”几个大字，但老是被师父训为生性顽劣，寻山之类的任务也总没我的份，不想今天竟能如此独当一面，不禁热血上涌，冷不丁抛出了这么一句。
“快撤！”
也不见有想要反驳我的意思，那两人搀着昏死过去的老大，一瘸一拐地飞快消失在我的面前。
“呼——！”见危机已过，少女拍拍起伏不迭的胸口，松了一口气。随即拱了拱手，道，“非常感谢少侠出手相助！敢问您的武艺是出自……”
“啊，这个……我只是偶然习得，并无拜入哪个门派之下。”
情急之下，我胡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听了这话，她似乎觉得很无趣，神情也显得有些不耐烦，但终究还是没因失望而断了礼节，
“我是东方青龙门的弟子，名叫翠铃。”
翠铃……还算符合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的名字。而她的声音也如铃铛般清脆婉转，令人听了心旷神怡。
她连头都没有抬起来，更别说注意到我若有所思的神情了。看她说话间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似乎仍未从刚才的打斗中缓过劲来，不过，或许多半是急躁所致，也不怕舌头打结，她抱拳续道：“少侠这份恩情，他日必定……”
“慢着。你何必这么急？”
我打断她的话，皱眉道，
“刚才那群家伙为什么要追你？”
“对不起。”
翠铃以这句话简洁扼要地道出了“不便详谈”之意，
“我身负火急要务，并正要赶往竹安。”
“竹安？”
常言道缘分天定，这下更是躲不掉了，我喜道，
“竹安正是我住


的村子。”
刚刚转身准备告辞的翠铃闻言，忙喜出望外地折了回来，问道：“那么，东方青龙门的前门徒，门派创始以来最为棘手的问题小子——真武——无视尊师教诲，终日放荡不羁，最后还被门主功芒大人勒令破门的那位不良师兄真武，您也认识喽？”
“……”
可恶……我在那古稀老头眼里就是这幅德性吗？虽然对这位素昧谋面的小师妹有些失礼，但我的太阳穴还是因为如上那段形容而突突直跳。
不过，翠铃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无心之失，见我良久无言，于是天真地歪着头，复又问道：“您认识他吗？”
“啊……啊，我认识。”我苦笑道。
“太好了！”她高兴得几乎雀跃起来，“那么，我们快去竹安！”
我点头应允，并展开轻功开始疾奔。她虽落后一个身位，但与方才那些人缠斗之后仍能适当调匀呼吸，步步紧跟，足见轻功之了得。
可是，她不在山上潜心修炼，独自跑来这儿干什么？而且，她找我究竟所为何时？莫非是青龙门出事了！？
我又回忆起前段时间，在竹安的小山头练剑时所看到的那片红光，那道光直指青龙门所在的苍林峡。想到这，不祥之兆油然而生。难不成……
罢了，现在想这么多也无济于事。总之，先带她去一个能安静谈话的场所，再好好问个明白。醒夺先生的私塾该是不二之选。

决意不言。
“外化？什么外化？你倒是告诉我呀……！”
翠铃见我欲言又止，急得狂展轻功拼命追赶。
“……”
我笑而不答。
很快，在两人无意间的你追我赶之下，竹安的大门已是近在眼前。
“咦？那是……”
翠铃眼尖，远远便瞧见倚在村口树桩旁的人影。身后大敞的门楣横木顶上，披挂着用来充当垂帘、且画满青龙图腾的厚重帆布，在那底下，人影尤显瘦弱，分明是一正值发育的孩童。
“那不是胖大婶家的阿宝吗？”
果然没错！那个歪脖侧耳左顾右盼的男孩，虽生得一副随处可见的平凡模样，对我来说却十分熟悉——那便是阿宝。话说这小子向来生性顽劣又喜胡闹，但在他眼里却寻不见同龄人身上特有的挑衅之色，有时更可说是“老气横秋”，因而与我黏糊得紧，一来称兄二来道弟。按先生的话讲，此乃“一丘之貉，臭味相投”，倒也贴切。
不过我可就纳闷了，被一个三尺孩童当成知音，不知该说是幸或不幸。而我这次外出担当护卫，最提心吊胆的人则非阿宝莫属。姑且不论醒夺先生，在我出发当日，以“闲来无聊，散散步打发时间”为由，硬是送我三里开外的人，自然也是这小子。虽嘴上鬼叫着“死在外面可没人替你收尸”此类恶言，但以我俩交情还怕看不出他的心思？因此，当我圆满而还，第一眼看到他的身影便想：这小子该不会每天都等在那儿吧？不由又惊又喜，举起双手围在嘴边，喊道：
“阿宝——！”
阿宝闻声抬头，视线恰巧与我对了个正着，遂咧嘴而笑，显然是认出了我。然而，未及进一步招呼，却见他脸色微微一变，将目光转向我的身侧，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岂料他目不转睛地死盯着看的对象，竟是初来乍到的翠铃！翠铃虽勉强笑脸迎视，不想阿宝全无收敛之意，眸中的异样光芒更彰晶亮——即咎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但是被素不相识的男孩如此毫不忌讳地使劲打量，任谁都会不自在，于是翠铃眉头一紧，面露疑惑之色。
“喂……”她转向我，“那孩子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心想，阿宝这小子虽与众不同，但也不至于这般早熟吧？况且离得这么远，再加上我俩正处斜阳背阴处，阿宝能否看清翠铃的容貌亦是问题所在。

好在阿宝只是愣了片刻，便在往我脸上抹灰之前回过了神，忽地一拍脑门，转身飞也似的冲进村中。想必是去招呼村里人了。
果不其然，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一拨人聚在了村口。而这时，我和翠铃前脚才刚踏入地界。正欲进村，却见堵在村口、大有看戏架势的男女老少——有窃窃私语的，有抿嘴偷笑的，也有正大光明指指点点的——皆一副笑逐颜开的模样，好似娶了媳妇嫁了郎，令人不由心生疑虑。
正诧异间，丽晶酒家的老板娘突然站了出来，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了一会翠铃，而后转向我，意味深长道：“你也已经到那种年龄了哟。”
“啊？”
怎么？我好容易平安归来，为我接风洗尘之人毫无慰问之言也就罢了，怎地一开口便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旁边的翠铃也被老板娘的话给弄懵了，干巴巴地笑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混小子动作挺快的嘛！”
“真个是电光石火，间不容发！”
“有我老爷子年轻时候的风范，咳咳。”
“这等如花似玉的姑娘，还真是美得你了！”
“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呀？”
刹那间，乱哄哄的声音惊涛拍岸般一股脑袭了过来，听不出个大概。
“你就别装糊涂啦。”这个苍老且含糊不清的声音一经响出，起哄的人群立即鸦雀无声。我转头一看，原来是西郊专为人驱鬼解咒的银竹婆婆。此刻，她正蠕动着那张牙掉得一颗不剩、瘪得犹如小钱包似的嘴巴，逗趣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翠铃，吃吃笑道，
“方才阿宝跑来说你回来了，而且身旁还跟了个姊姊，必是上门小媳妇儿，我道你这愣小子啥时候也懂得谈婚论嫁啦？便是不信，待得一看，嘿哟！还当真是金童玉女，老婆子今日可饱了眼福。”
总算道出个所以然来。
“哎、”翠铃一瞬间满脸通红，慌忙摆手否决，“您这可会错了意，只是这位少侠救了我一命……”
话还没说完，又有几个大老爷们咋咋开了—


. —
“嗟！听听，还是英雄救美呐！”
“有一手！”
“难怪一见倾心啊！”
“啊，这、这……”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竟逼得翠铃无从插嘴，一时语无伦次起来，“大家听我……”
“阿宝——！你给我出来，我不打你，如果你让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我不禁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运起丹田之气，吼了些前后矛盾的话，替翠铃解围的当儿，也找出了罪魁祸首——听到我的喊声，夹在人群中间的粗布短卦冷不丁颤了一下——那显然是心虚所致，我暗笑一声，拨开人群走了进去，一把揪住短卦的主人，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
“哇！”
是阿宝的声音。
他在半空中胡踢乱蹬，但终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刚才听银竹婆婆说，是你搞的鬼吧？”
我挤了挤眉，摆出胜利的姿态，厉色道，
“小小年纪就敢胡说八道，不怕被剪舌头吗？祸是你惹出来的，还不快向大伙澄清！”
“呸！”阿宝不依，赏了我一个鬼脸，“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真是奇了，姊姊怎会看上你这种愚木脑袋？”
“你这小子的嘴还是一样恶毒啊！”
不得以，我只好使出了杀手锏——
“哦，对了，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又逃课了对不对？要不要我把你上交给私塾的醒夺先生，让他叫胖大婶好好‘疼’你一顿呢？哎呀……隔天你的屁股一定会又红又肿，坐立难安了。”
“你、你好狠毒！”
依旧不屈不饶。
“好啦好啦，就放过阿宝吧，他也是一时嘴贫。”
“既然村长都这么说了……好吧。”我放开了阿宝，他马上逃得远远的，躲在树后扮起鬼脸。我不理他，兀自环顾围观的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不知所措的翠铃身上，催促道，“既然误会已经澄清，我们赶紧……”
“唉！我们可没这么说。”
身材佝偻的村长抬手打断了我的话，
“嗯……我虽然老，但这眼神可一点都不含糊。照我看来，你们就像一对新婚的小情人儿……”
——这死老头！
“我们决不是那种关系，请各位不要再妄加猜测了！”
我听出自己的语调极不耐烦。
语毕，不由分说，我拉起翠铃的手火速赶往村尾。起初，她的手微微发颤，直想甩开，但不一会，或许意识到事态刻不容缓，便也不再忌讳什么，又任由我牵着，紧紧跟住。第一次与少女有了肌肤之亲，不曾想过原来她们的手竟是如此温润滑腻，一股兴奋和喜悦感涌上心头。另外，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看着翠铃略显娇羞的侧脸，我复杂的心情真是难描难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