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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灵珠】灵珠:天涯共此时(新修版) 为仙乐而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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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再生缘


1楼2011-07-07 15:23回复
    第一回 漫漫修仙路
    我叫惜颜,是天庭的花神,被誉为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可是我并不快乐,因为天庭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乎都是同一个模式,每天所面对的,都是同样的几张面孔,这一切,都使我厌烦。
    终于,我找到了去凡界的理由——
    我要为白矖寻回失却的记忆,我要让如花笑靥再次在她脸上绽放。
    在凡界,她叫仙乐。
    我和仙乐携手走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里。
    午后的阳光晴好,筛过密密麻麻的枝叶,映到我们的脸上、身上。
    仙乐的兴致很高,不时抬头打量那些被阳光晕得鲜翠欲滴的绿叶,尽管脸上还是没有笑意,我的心里却不由一暖。
    “你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凡界。”我嗤笑道,也开始四顾张望起来,“我倒要看看,这里究竟有些什么事物比较吸引人。”
    偌大的一片林子,除了树,还是树。
    就在我正要气馁地收回目光的时候,一只不一样的生物猝不及防地跃入我的眼帘,是那么突兀,却又是那么地理所当然。
    我看见的,是一只彩色的蝴蝶。
    它在树影下任意翩跹,是那样无拘无束。
    “这里怎么会有蝴蝶?”我忍不住脱口问道,扯了扯仙乐宽大的袍袖,示意她看向那只蝶。
    “真漂亮。”她喟叹般地道,“想是被你这花中女王吸引过来的。”
    “下到凡界,我已掩去自身仙气,又怎有招蜂引蝶的本事?”我辩解道,可是只在这一须臾的工夫,那只彩蝶竟匿于林海,不见了踪影。
    “它去哪里了?”我牵扯着仙乐向适才彩蝶现身的地方紧赶了几步。
    不期然的,一个伟岸的身影直直撞入我的视界,撞得我心头一滞。
    这是个长着双角的男子!
    如此俊逸的一张脸,使他看起来与平凡的尘世格格不入。银色的发轻轻飘扬着,散发出令人沉醉的忧郁气息。
    我只觉耳根微微发烫,他的脸不知何时变为一块磁石,将我的视线牢牢吸引住,不曾偏离片刻。
    然而,他却没有看向我,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旁的仙乐身上。
    他的眼里,不断透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是……”他的声音极为悦耳,却微微发颤,“仙乐?”
    我终于看向身旁的仙乐,她的眼神是迷离的,朱唇轻启,语声悠然,“你是?”她看着银发男子的眼里不带一丝感情。
    “你果然不记得我们了。”银发男子的神色一黯,缓缓伸出一只手,五指摊开。
    几乎同一时间,适才见到的那只彩蝶飞了过来,在他的掌心停驻,如梦似幻的双翅还在兀自颤动不休。
    银发男子的目光落到那只彩蝶身上,他的眼神忽然之间变得那么温柔,仿佛溢满世间所有的柔情。
    我没来由地心里一痛,面上却未显露分毫。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我一眼,难道在他眼里,我竟与飘渺虚浮的空气无异?
    此时,只听他和声道:“我是无道,我掌心这只蝴蝶的名字叫雨蝶。”
    原来,他叫无道。
    仙乐位列仙班后还时时记起的影子,便是他么?
    想来定是不会错了,世间也唯有他能配得起高高在上的仙乐。
    而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如此茫然无措?是我造就了他们的再度相逢,本该为他们开怀的,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
    在天庭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是什么呢?
    在我怔怔出神的时候,仙乐开口了,语声平缓,波澜不惊:“无道和雨蝶,我身处尘世的时候认识你们吗?”
    她果然是失忆了,失得这么彻底。
    无道的嘴角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依然和声道:“是的,我们认识,那个时候,雨蝶还是精灵可爱的蜀国公主,而你,是清雅绝尘的南越国大祭司。”
    听到最末那一句,仙乐的身体不由自主颤动了一下。
    而我,却是惊异于之前的那一句,虽然知道此时打断他们的对话甚为无礼,可是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雨蝶是人类?”
    无道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在他漆黑如墨的双瞳中终于映现出两个小小的我,“你是谁?”他警觉地道。
    我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我叫惜颜,是仙乐的朋友。”
    “惜颜?”无道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闻所未闻。”
    


    5楼2011-07-08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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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9 09: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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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是她所有的朋友你都知道的。”我有些气闷,颇无好气地道。
      “那倒也是。”他微一偏头,又看向仙乐,疑道,“你不是重列仙班了么?为何时隔二十年,又再度下凡了?”
      “我……”仙乐支吾着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我忙冷声道:“大祭司复活,与你何干?”语音未落,含雪的目光已狠狠向他瞪了过去,“另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雨蝶是人类吗?”
      “这又与你何干?”无道的嘴里像是含了冰,“话不投机半句多。”言毕,他转身欲走。
      他的披风发出轻微的呼啸声。
      斑驳的树影使他的背影看起来变幻莫测。
      “等等!”我一时情急,紧赶几步拽住了他袍袖的一角,“如果我说我可以让她重新变回人类,你相信吗?”
      这个时候,我已无暇多想。
      要留下他,为了仙乐,必须留下他!
      占据我心头的,只有这一个念头。
      无道出人意料地停了下来,只在一瞬间,他整个人便像被定住一般,“你说什么?”他耳语般地道,似乎并不很相信我的话。
      “我说,我可以让这只蝴蝶重新变回人类。”我笃定地看着他。
      他掌心间的彩蝶蓦然间也像是呆住了,兀自振颤不停的双翅此时居然静止下来。
      “这句话不能随便说!”纹丝不动的无道狠狠吐出这样一句话。显然,他根本不相信我有如我所言的能力。
      面对他的无礼言语,我只是微微一笑,淡然道:“只要你肯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能将它变回人类。”
      无道终于转身面向我,尽管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心细如尘的我却从他蓦然间被点亮的双瞳中窥见了埋藏在他心底的喜悦。
      “此话当真?”他直视着我的眼,仿佛想要将我整个人看透。
      “绝无半句虚言。”我肯定地道,末了,还不忘神秘地对他眨眨眼。
      他却对我精怪的举动不予理会,只急切地道:“有什么问题就快问吧。”
      我并不想挑战他的耐心,当即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这只蝴蝶之前是人类?”
      他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向他掌心的彩蝶瞟了一眼,微微透出寒意的目光在看向它的时候,却忽地仿若春回大地,和暖轻柔得似乎一触就会碎掉。
      我酸涩地笑了一下,接着问道:“她为何会变成蝴蝶?难不成是承受了某种妖法的力量?”
      这一次,无道摇了摇头,哑声道:“不是这样的。其实,作为人类的她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是我亲手埋葬了她,却不想从她的墓里居然飞出这样的一只蝴蝶来。”
      “过世之后化成的蝶?”我心下一紧,接下来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怔怔看着眼前的银发男子。
      如果是因妖法成蝶,我自然是能够帮她化解的,可是,死去的人类所化成的蝴蝶,这样的事情,即便是身为神祗的我,也是闻所未闻的,又哪里懂得让她起死回生的妙法?
      只是大话业已说出口,如今,只能想法子为她做点什么了。
      “这个……”这一瞬,我的脑海中走马灯似地转过千百个念头,最后,终于从中抓取一个,硬着头皮道:“做了二十年的蝴蝶……我想,她一定是想修炼成妖。”
      “妖?”无道的语气蓦地含上几分怒意,“雨蝶这样的人,怎么会成妖?”
      “如果她不愿意离开你去转世投胎,唯一的办法也只有修炼成蝶妖了。”我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断。
      在我面前,他的脸色却逐渐阴沉。
      他的披风被风吹动,发出低沉的声响。
      投射在他脸上的树影摇曳着,使得他白玉一样的面庞堪堪现出几分狰狞之色。
      “无稽之谈!”他恨恨地抛下这么一句,一拂衣袖,作势待走。
      “妖有什么不好?只要保持一颗仁善之心,妖与人又有什么区别?况且,倘若在成妖之后继续修炼下去,终有一天会成仙的。”我在情急之下急速说道,言毕,只见那只彩蝶毫不犹豫地飞离了他的掌心,圈也不兜一个,便直直向着我而来。
      “你瞧,”我兴奋地指着彩蝶道,“它定是很赞同我的话。”
      “那又如何?”无道的声音冷若冰霜,“你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做些什么?
      对于一只想要修炼成妖的蝴蝶,我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为它添加道行了。
      


      6楼2011-07-08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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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已经忘却凡界之事了么?”听琴奇道。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强笑道:“如果真心地喜欢一个人,你认为是能彻底忘掉的么?我想,无论是神也好是人也罢,谁都做不到。”
        “大概吧。”听琴幽叹一声,不再言语。
        我任她引着穿过重重围廊,偌大的南越王宫,似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若是寻常人类,恐怕早就晕头转向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还习惯吧?”听琴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但笑不语,神态自若。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还在纠结于这件事情。
        和风拂过,围廊旁的藤蔓舞动起来,“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听琴的鬓发轻扬,眉目间的仙气更甚。
        “等你灵力再强些,自然可以勘破我的身份。”我漫不经心地答道,举目向廊外堆叠着的怪石望去。
        在那石前,竟笔直立着一个男人。因背对,我并不能看见他的脸面,只从那飘然出尘的身形和他右手中紧握的禅杖窥探出——
        立于石前的,是一名法师。
        青衣如夜的男人,有着蛊惑人心的神秘意味。
        “他是谁?”我指着青衣男子,问身旁的听琴。
        “也是一个情根深种的可怜人。”听琴喟叹般地道,“十八年前就来到这里了,一晃眼,这样长久的岁月就过去了,他却还是不肯离去。”
        “将十八年的时光蹉跎在这里,令他执迷的,究竟是什么呢?”我哀声道,目光始终落在那个男人的背影上。
        听琴半晌无语。
        我好奇地看向她。
        她的眉心凝起隐隐的忧愁,“我不敢说。”
        “那就不要说。”我慧黠地一笑。其实,本不需要她言明,单从那怪石之间生长着的群花,我便知晓了青衣法师的心事。
        那是一朵朵开得分外鲜妍的莲花。
        能在石间绽放,定是他的灵力所致。
        令他痴迷不悔的,也定是那个名字中带“莲”的女子。
        “尘世的事,实在是纠结啊,不过,也很令人感动呢。”我对听琴说出这样一句话,再不流连,带头朝前走去。
        听琴为我们找了一处僻静的宅子,殿堂四围都生长着蓊蓊郁郁的花木,青红交加,煞是好看。
        隐隐还能嗅到淡雅的清香,直叫人心旷神怡。
        我在宽敞的院落里踱了半天步,恍惚间透过院门远远地瞧见雨蝶灵动的身影,忍不住凝神一望。
        果不其然,以雨蝶为首,一众四人正向这边缓行而来。
        慕莲和无道并排走在一起,仙乐垫后。
        无道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慕莲苍白的面上却隐约可见一抹红晕。原来,在大殿之上女王深情的双眸并非我的错觉。
        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果然也有着小女儿般痴愁缠绵的心事。
        也许面对无道这样的人,不动心才叫稀奇吧。
        一念及此,我的心不免再一次向下沉沦。
        待得四人步入院来,我才迎了上去。
        “惜颜。”仙乐急切地唤了一声,过来执起我的手,“你那里还有百花神酿么?”
        “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我惊异于她非同常态的举动,不免向无道、慕莲、雨蝶三人身上各看了一眼。
        “不是他们需要。”仙乐的眉心间拧起一个解不开的结,幽叹着道,“据慕莲说,这个人现在在古墓,是因为我才终日郁郁,以致于染上顽疾,怕是活不长了。现下我左思右想,也只有你的百花神酿或许还能对他起些作用。”
        她突然说出这样一句,叫我一时如坠云里雾里,“这个人……是谁?难不成,是问……”
        “不是的!”她不等那个“天”字出口就打断了我的话,接下去道:“他叫荣狄,是南越国之前的国君。”
        “荣狄?既然是前国君,为何会待在古墓?”我奇道。自从来到凡界,令我大开眼界的事情竟是接踵而至。
        “先不要问这么多,你且说说,有是没有?”仙乐盯着我的眼睛,另外那三人也俱都向我看过来,期待着我的回答。
        “那个……”我的眼珠转了转,莞尔一笑,轻快地道,“当然有啦,我带了不少呢,以备不时之需嘛。”
        南越古墓前列队站着一排执矛的兵士,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青铜盔甲的男子,见我们到了,恭敬地对慕莲行了个礼,肃声道:“陛下,请速为荣狄诊治吧。”
        


        9楼2011-07-10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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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自然。”慕莲的背脊挺得笔直,不算高大的身躯满盛威仪,然而,当她转首对我说话的时候,语调却是亲和的,“惜颜,一切就拜托你了。”
          “你们无须担心。”我按照凡界的惯例向女王行了个礼,之后,泰然自若地独自向古墓走去。
          踏进墓内,一阵寒意扑面而来,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南越镇国之宝——九星轮。
          “也不过尔尔嘛。”我在心里哼了一句,将目光投向九星轮旁的兵士身上,温言道:“荣狄人呢?”
          他哆嗦着指了指侧室。
          我对他报以一个微笑,转身进了侧室。
          简陋的一张石床,一个鬓发斑白的男子静静地躺在上面,面无血色,呼吸微弱,只是即便如此,还是难掩他与生俱来的英气。
          我走近几步,目光从他苍白的面上游移下去,直到达至手上。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样东西。
          在生命垂危之时还将它攥得这么紧,这样东西,于他而言定是极为重要的。
          是什么呢?
          我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受到惊扰的男人身子一抖,嘴里喃喃吐出两个字来,因为距得近,落进我耳里的时候清晰无比——
          “仙乐!”
          他唤出的,的确是仙乐的名字。
          “她马上就到。”我宽慰地对他说着,用力掰开了他的手,将那样东西取了出来,原来,是一张小小的画像。
          借着门外透进来的昏暗光亮,我看清了画上的女子。
          正是白衣胜雪的仙乐大祭司。
          “痴情如斯,也算难为你了。”我抬袖为他拭去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心中救人的信念愈发强烈起来。
          我的百花神酿从未给凡人饮过,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荣狄饮后会发生什么事。
          若说成仙未免有些夸张,但若说毫无效果,却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我有这样的自信。
          面对兀自沉入梦魇的荣狄,我终是有些不忍,挥袖一扫,为他渡去习习仙风。
          他的眼,蓦地一下睁开了。
          “你醒了?”我柔声道,敛了敛衣袖。
          他疑惑地瞟了我一眼,猛地,像是察觉到什么,霍然坐起身来,惊惧地叫道:“我的画!我的画!”
          全然不该是一个垂死之人应有的举动。
          “不要担心,”我握画的那只手轻微扬了扬,“在这里呢。”
          “还给我!”他一边喊着,一边伸手过来夺。
          “给你便是。”我手一松,那张画自然重回到他的手里。这一次,他攥得更紧了,然而,病弱的身体终究是支撑不住,瞬间萎顿下去。
          “你没事吧?”我将手探入袖中,取出装有百花神酿的瓷瓶,递到他面前,“你将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苍白无力。
          “这个应该可以治愈你的病。”我耐心地解释道。
          他淡淡地苦笑了一下,声音细若蚊蝇:“即便治好了,又能怎样?我现在只想早早死了,也好解脱。”
          “死掉固然是很容易,可是,眼下仙乐在外面候着,你舍得死吗?”我慧黠地笑了一下,伸出的手全然没有收回的意思。
          “你说什么?”他死灰一样的眸子陡然间被希望之火点亮了,“你说仙乐在外面?”
          “是的,”我沉定地看着他,摇了摇手里的瓷瓶,“将这个喝了,你就有力气去外面看她了。”
          “我喝,我喝。”他温顺地接过瓷瓶,颤抖着手揭开瓶盖,仰脖将其间的液体一饮而尽。
          我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盯着他。
          他是饮我仙露的第一个凡人,他的每一点变化都是那样珍贵,我又岂能错过?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的声音难得地带有一点中气了。
          “我想看看你的反应,这个瓷瓶里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喝的。”我飞快地说完这句话,连呼吸也屏住了,因为他的脸色居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红润起来,甚至连鬓边的华发也逐渐变黑,像是有人拿着墨汁慢慢往上蘸。
          原来凡人饮了它,竟可以返老还童!
          这个惊人的发现令我喜不自禁。
          “你为什么又笑得那样开怀?”荣狄不解地看着我。
          “因为你变得很年轻啊,我的药不仅可以治好你的病,还能让你变得那么年轻,身为大夫的我,能不开心吗?”我细细打量了他片刻,惊叹道,“不愧为前代君王,长得果真一表人才。”
          


          10楼2011-07-10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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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误会过慕莲与问天有关,却不想与他有关的竟是一个来自三千五百年之后的人,而这个人,竟还与他有了女儿。
            这叫仙乐情何以堪?
            我自作主张地带仙乐来到凡界,是不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一时之间,我明朗的心绪全然黯淡了下去。
            离开喧嚣的人群,我不时打量与我并肩而行的白裙女子一眼,心境逐渐平和下来。
            西边天上即将落下去的日头为人世间带来绚丽的橙光,映得盘绕在回廊左右的藤蔓鲜翠欲滴。
            “你要带我去哪里?”白裙女子警觉地看着我。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想要单独问她一些问题,仅此而已,至于去到什么地方,并不重要。“你叫什么名字?”我答非所问地道,尽量绷着脸,不让她窥探出自己此时心中所想。
            “我叫丁天乐。”她的态度倒是谦卑随和,全然不在意我的冷淡。
            “天乐?问天和仙乐?”不知为何,我在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这二人的结合。
            “大概是吧。”天乐的神色黯淡下去,眼圈微微泛红,“就连给我取名字,她也要讲究这么多。”
            “她?你母亲?”我盯着她迷蒙的双瞳,猜测道。
            “嗯。”她垂下头去,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那么为什么只有你来到这个时代了?你母亲呢?”我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事情。
            “她来不了了,”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几天前,她……她病逝了。”柔弱的白裙女子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后,再也抵挡不住深入骨髓的凄楚寒意,双手抱肩,浑身瑟瑟发抖。
            “病逝?”我胸中一滞,竟是呆了半晌。
            “是的,她患了在我们那个时代也无法治愈的绝症,就这样……在临终前,她给了我这个娃娃,让我带着它到这个时代来寻找爸爸。”天乐的脸颊早已被泪水打湿,她竭力控制住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取下胸前挂着的黏土娃娃,递至我面前,“你既是仙乐的姐姐,就一定是好人,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吗?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问天?”我的语气和缓不少,“我也正带着仙乐四处寻他。”
            “连你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天乐轻咬了一下下唇,含泪的目中现出迷茫之色。
            这个单薄的女孩,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如今又要只身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飘零,独自寻找自己的父亲。
            她的身世,也着实可怜。
            可是她的出现,也确实会给仙乐带来困扰。
            我踟蹰了片刻,终究问道:“你本不属于这个时代,为何一定要来此寻父?在属于你的世界里,便再无其他的亲人了么?”
            天乐愣愣地看着我,心里一悲,又再次落下泪来,“有是有,只是没有一个知心的,除了外公和妈妈,旁的人都觉得我不属于那个时代。几年前,外公病逝了,几天前,妈妈又病逝了,我对那个时代再也没有任何留恋了。”
            “竟有这样的亲人?”我一时悲愤,不由怒斥道。
            天乐浑身一凛。
            我忙轻轻执起她的手,柔声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对你生气。”
            “他们也有他们的道理。”天乐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怯怯地道,“我身上有些跟他们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她的话挑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会一些小小的魔法,而他们不会。”天乐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自赏,“这个一定是爸爸遗传给我的。”
            “如此说来,定是不会错了。”我一边笑道,一边在心下油然而生起一个顽劣的决定。
            捉弄一下那个一本正经的青衣法师,一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吧?
            堆叠着的怪石旁,天乐一脸讶异地看着我,“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看这些莲花。”我指着石缝间生长出的那一朵朵娇艳的红莲,叹息般地道。
            天乐似乎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它们的存在,“这怎么可能?莲花不是应该生长在水里吗?”
            “它们是一个青衣法师以灵力催生而出的。”我举目四顾了一番,并不见那个法师的踪影,不由心下大喜。
            “青衣法师?跟我有关吗?”单纯的天乐完全不清楚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12楼2011-07-10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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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关。”我狡黠地冲她眨了眨眼,“带你来这里,主要是想试验一下你的灵力有多强。”
              “原来是考试。”天乐的脸色一苦,不自觉地抬手去握胸前的黏土娃娃。
              “你也不用担心,”我笑得格外温婉,“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你能否以自身的灵力驱使这些花儿枯萎。”
              天乐的脸色更加凄苦无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叫它们枯萎呢?你瞧,它们开得多绚丽啊。”
              丁瑶的女儿的心地倒是很纯良,在这一点上与仙乐颇为相似,我无端地对她生起几分好感,然而,嘴上却不肯留情面:“花开再好也有零落成泥的一天,你且先让它们枯萎了,我自有办法复原。”
              “这……”她面露难色,犹豫了片刻,方才妥协道,“好吧。”
              我向旁退出几步。
              天乐倏然间双臂一张,胸前的黏土娃娃蓦地绽放出万道粉芒,这样的粉芒齐齐射向石间的红莲。
              “好灵力!”我情不自禁地叹道。
              倒不是因为她的灵力果真强横,只是身为一个三千五百年之后的普通人类,能够催生出这样的力量,委实还是不简单的。
              石间的莲群经粉芒一照,果真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萎顿下去。
              就在我以为它们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凋落成泥的时候,十丈开外的围廊内忽地传来一声暴喝:“你们在干什么?”
              不等我转头去看,一道凌厉的青芒已向正全力施法的天乐疾射而至。
              我来不及多想,单袖一抛,便在天乐身后设下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那青芒一撞上去,立时尖啸一声,化作虚无。
              天乐受此惊扰,双手一合,强行收法,胸前的黏土娃娃还在兀自颤个不停。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坏我莲花?”呵斥声再起。
              我侧头看去,在心里微笑了一下。
              来人果然是那青衣法师,这一次,终于得见他的正面。
              极俊雅的一个男人,有着好看的眉眼和修长的手指,而他右手所握的,还是之前那柄黄金禅杖。
              “我们不是有意的。”我微笑着看着他,淡淡地道。
              法师紧赶几步,到得怪石之前,细心查看那些业已枯萎的花儿,脸上的乌云越笼越密,“难道是天意?难道是天意?”
              立于他身后的天乐一脸凄惶,连声致歉。
              他却恍若未闻。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火,刚待施法将莲群复原,不想法师居然恶狠狠地回过头来,对茫然无措的天乐厉声道:“哪里来的异族女子?居然如此顽劣,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的!”言犹未尽,禅杖已向她当头砸去。
              这一击,并没有用什么力道。然而我清楚地知道,天乐是避不开的。
              我的水袖尚未出手,就见一把三叉戟凌空呼啸而至,戟杖交接,发出一声巨响,法师的右手抖了抖,那柄黄金禅杖几欲脱手。
              而那把三叉戟在成功阻截法师的攻击后,又折返了回去,落到回廊内一个长着双角的男人的手里。
              又是一个长着双角的男人,这一次,应该是问天了吧?
              我心下思忖着,不由细看了他一眼,挺英俊的一个男子,属于令人过目难忘的那种类型,但是跟无道比起来,还是逊了半分。
              亦或者,无道在我心里已扎下根,竟是无人能够及得上了。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小姑娘,你羞是不羞?”持戟男子厉声对法师叱道,旋即,飞身跃至他身前。
              “我没想取她的性命,”法师冷声道,看也不看他一眼,顾自回头去怜惜自己的莲花了。
              天乐本已紧闭双目准备硬接法师的一击,却不想被人阻了,再一看自己的救命恩人,脸上不自觉地展露出灿烂的笑容,欢声道:“长着角,还有三叉戟,你是不是叫问天?是不是?”
              果然是问天!这一刹那,我的内心也是喜不自禁,本以为还要寻上一段时日,却不想他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倒省了我不少心力。
              持戟男子的目光落在天乐胸前的黏土娃娃身上,一时之间,竟怔住了。
              “你怎么了?”天乐扬手在他眼前一划,急道,“为什么不说话?”
              经此一扰,男子方才回过神来,紧紧盯住天乐的脸,连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长得这么像瑶瑶?这个娃娃明明是瑶瑶的,怎么现在居然落入你手了?”
              天乐的眼圈当即一红,泣道:“你果然是爸爸……爸爸!”
              


              13楼2011-07-10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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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狄见是问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仙乐打量了问天几眼,面露疑色,不过旋即又从容不迫地道:“你是何人?又是如何得知天庭的消息的?”
                天际的霞光在白衣神女身周镀上一层绚丽的橙边,为清幽深雅的她平添几分鲜妍之色,愈发唯美得动人心魄。
                问天似乎怔住了,半晌没有言语。
                我禁不住在心里发笑,也慢悠悠地走上前去,附和道:“是啊,天庭有否派人来捉拿我和仙乐,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问天偏头看向我,满脸怒容,“原来你就是那个私带仙乐下凡的花神!”
                他说得这么准确,倒叫我心头一凛,不由惊道:“你当真知道我们的事?”
                “我去父王陵墓的半途上遇到了剑仙,他称花神私带白矖到了人间,问我是否私藏了你们,一时言语不慎,我还同他打了一架。”问天的语速很快,看那神情似乎不像是在撒谎。
                我和仙乐对视一眼,她的目光依旧从容,而我,则在表面的淡定下深埋了一颗惶恐的心。
                真的有些慌了。
                私下凡界本已是大罪,何况还两度赠予他人百花神酿,身为人类的荣狄也就算了,偏偏还有一只妖,尽管这只妖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可是在神界人看来,妖就是妖,任你拥有菩萨心肠,也改变不了你是妖的事实。
                若是果真被捉拿回去,会遭受怎样的极刑,是我难以想象的。
                此时,荣狄的面上乍然间平添上几分决然之色,他握紧了仙乐的手,肃声道:“仙乐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你想待在人间,我就绝不允许别人带你回天庭,哪怕是为此付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就凭你?”问天冷哼一声,轻蔑地瞟了他一眼。
                荣狄的神态却是不卑不亢,他身形高大,傲然地站立于仙乐身前,倒像真的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似的。
                一时间,我四人尽皆无语。
                直到天乐的欢呼声破空而来,才打破这份尴尬的平静——
                “爸爸,我找到妈妈的信了!”
                我循声望去,但见一身白裙的天乐,左手提着一个古怪的乳白色包袱,右手则高高扬起,指间还夹着一个几寸见方的物事,向我们翩步而来。
                问天急不可耐地迎了上去,接过女儿右手中的东西,愣了愣,道:“这就是你们那个时代的信?”
                “要拆开来看。”天乐说着,已将那个物事撕开,从里间抽出一块白色的稠绢来,“怎么是这个?”她神色一滞,匆匆将其展开来看。
                我距那父女俩并不远,因而,那绢上的画像也看得格外分明。
                竟是问天和仙乐二人!
                两人贴身而立,看起来甚是亲密。
                仙乐和荣狄也早已瞧见那画上之人物,登时,一个低眉顺目,面色一红,一个紧皱双眉,侧目专注于仙乐的神情。
                “这就是瑶瑶给我的信?”问天哀声问道,犹不死心地将手探进那件物事,摸索许久,终是一无所获,“怎么只有这样一幅画?”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天乐忽然泫然欲泣,“难道妈妈她就什么话都不想对爸爸说吗?”
                “不是不想说,”我一本正经地道,大概第一眼扫过那幅画的时候,我就已经堪破了丁瑶作画时的内心,“而是千言万语,都凝聚在此画当中了。”
                “千言万语?什么意思?”天乐神情恍惚地看向我。
                “这个还是让问天自己去揣摩吧。”我的语气里含杂着些许不耐,“如今最重要的,是回住处商讨一下如何躲避天庭的人。”
                清幽的居所内,我们一干人等的心绪却纷乱不堪。
                “你既帮了雨蝶一把,若是见有人对你不利,我自不会不管。”无道直视着我,正气凛然地道。
                我心里先是一暖,而后很快又浮起一丝凉意,一切只是因为雨蝶的缘故,若不是我一时阴差阳错帮了雨蝶,无道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助我。
                雨蝶可以随意牵动他的每一个决定。
                而我,在他心里,自始至终,什么都不是。
                “谢谢。”我淡淡地道,侧头避开他的目光。
                


                15楼2011-07-10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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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9 09: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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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天龙法师向前探出手去,似乎想要抓住她的衣襟,然而,终是一无所得。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天龙寂寥的背影,我本就凄凉的心境更加平添了几分酸楚。
                  在这个时候,我想到了雨蝶。是我送了她五百年道行,对这件事情,我从未后悔过,反而觉得它是我遁入凡尘的意义之一。
                  如果在此时助了天龙,我来到这个处处有情的凡界,是不是又会多增一点特殊的意义?
                  不管是不是,我都想为他赢得慕莲的心。
                  凡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奇特的一种生灵,明明早已将一个人装入了心里,却因为先入为主的心理在作祟,总以为自己爱的是前一个,总以为一旦爱上了一个人就是此生不渝了,就任凭天崩地裂都无法改变了。
                  其实有时候,放弃一个,再接受另一个,也未尝不是一种美丽。
                  曾听凤凰公主提及过时幽冥的可怕,那么,我便化身成时幽冥吧。
                  “南越女王——”我咆哮一声,飞身跃出,越过天龙的头顶向慕莲急蹿而去,双掌上下交叠,再一开,一道青芒便尖啸着向前方的女子砸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慕莲飞速拔出金刚伞,探到身后一挡,生生接下了我仅用二成功力的一击。
                  她一转身,怒视着我,厉声道:“时幽冥,没想到你还没死!”
                  她居然真的以为我是时幽冥。
                  乔装改扮成另一个人也挺有趣的嘛,我在心里嬉笑了一下,却不想乐极生悲,不知被什么东西钳制住了双足,在一股大力的作用下,我整个人向下坠去。
                  接下来,便听见天龙的声音在下方响起:“慕莲,你快走!”
                  原来,是这家伙的双手将我拖了下去。
                  不教训他一下,难以唤醒慕莲深埋在心底的情愫。
                  那么,就不客气了——
                  我左手向下一击,蓦地,黑芒一闪,向他当胸打了过去。
                  因双手要用来钳制住我的行动,他无法结下防御结界,这一击下去,迫得他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却对自己的伤势不管不顾,只依旧向前方的慕莲喊着:“快走啊!”
                  “可恶!”慕莲娇斥一声,从金刚伞里拔出一把利剑来,足下发力,向我急奔而至,那剑尖竟是直直刺向我的咽喉。
                  “雕虫小技。”我以右手食、中二指夹住那剑身,再对其贯以灵力。
                  慕莲大概也看出情况不妙,慌忙撒手,那把通体莹透的宝剑便被我夺了下来,紧紧握于左手之内。
                  慕莲虽失了兵器,却还是倔强地立于距我不过两丈的地方,不肯离去,一双美目直视着我,只差喷出火来。
                  “你快走,快走啊!”天龙呼喊间,已松开我双足,腾身向慕莲急掠过去,口中不知名的咒诀兀自念个不停。
                  我尚未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听慕莲惊叫一声:“不要!”
                  之后,刚刚还立在那里的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了,连一根头发都不剩,仅余天龙一人匍匐在地,大口喘着气。
                  我呆了半晌,见他良久没有站起,这才慌了,一时岔神就被打回了原型。
                  恢复花神之身的我向他奔了过去,屈膝检查他的伤势,“你还好吧?”
                  他扭头看向我,殷红的血自他眼内汩汩地流出,在月色的映照下,愈发显得阴森可怖。
                  “怎么会这样?”我心里焦虑,语声里已带出几分哭腔。
                  “怎么是你?”他怔怔地看着我,旋即,苦笑了一下,“我怎么没有想到,这又是你一时贪玩的杰作。”
                  原来,他早已知悉我是故意让天乐毁他莲群的。
                  “你到底怎么了?”见他血流不止,我一时急火攻心,猛力咳嗽了几声。
                  “我快死了,”他悠然叹道,却是一脸坦然的神色,“我的修为不够,却勉力使出了移形咒,这样,只会遭强大的咒诀反噬,活不了多久了。”
                  “你拼了命也要救她?”我哽咽道。
                  他眯起眼睛微笑了一下,心满意足地道:“其实,这样也很好,她是不可能爱上我的,那么,我就为她而死,让她永远记得我。”
                  “死都死了,记得还有什么意义?”我嗔怪地看着他。
                  “记忆……也是一种存在啊,记忆……也是永恒的……”他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散去。
                  我将手探入袖中,触到一个冰凉的瓷瓶。
                  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没有办法的。
                  天帝,原谅我吧。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再不犹豫,将它取了出来。拧开瓶盖,一股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
                  果然不愧为天泉圣水。
                  我苦笑一下,将它倒入掌心,挥起水袖一扫,均匀地洒了天龙一身一脸。
                  再重的伤势,面对这圣水,也张牙舞爪不起来。
                  果然,不过片刻工夫,天龙的睫毛动了动。
                  我面上刚刚现出得色,便听身后传来慕莲悲戚的喊声:“时幽冥呢?他……死了吗?”
                  “什么时幽冥?”我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须臾间,她已欺近我身,一脸焦虑的神色怎么也掩饰不住,急道:“他怎么样了?”
                  “谁怎么样了?时幽冥么?”我故意装傻。
                  “我说的是他。”慕莲用力咬了咬下唇,指着躺在地上的天龙道。
                  “他死了。”我想也不想地道,目光死死盯在她的面上。
                  她的神色当即一黯,有些恍惚地看着我,“真的?”
                  “我检查过了,千真万确。”我勉力拧起一脸感伤之色,异常肯定地道。
                  “怎么会这样?”慕莲的手一颤,金刚伞颓然落到地上,发出绝望的声响。
                  “你跟他很熟吗?他死了,你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吧?”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演技,心里直想发笑,面上却还是装得哀哀戚戚的,像个刚死了丈夫的小媳妇。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慕莲茫然地道,眼神逐渐涣散。
                  我终于禁不住笑出声来,边笑边道:“心里空很正常,他都纠缠了你十八年了,突然不在了,你心里不空才叫奇怪呢。”
                  “你笑什么?”慕莲警觉地看了我一眼,蓦地瞟见静静躺在我身旁的宝剑,登时,秀眉一挑。
                  糟了,方才为天龙检查伤势的时候,随手就将它放地上了,这下,情况可颇为不妙。
                  果然,慕莲冷笑道:“时幽冥跑得那么匆忙,连这把剑都落下了?”
                  “我又没说他跑了。”我的声音细若蚊蝇。
                  此时,天龙已经全然醒了过来,缓缓坐起身,第一时间就将目光投到慕莲身上,讶然道:“你……怎么回来了?”
                  慕莲惊得良久无语。
                  尴尬的沉默。
                  我终于忍无可忍,只好硬着头皮对慕莲道:“他念出移形咒居然没有死,你一定很惊讶吧?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等我絮絮叨叨地讲完,慕莲、天龙二人早已听得极为不耐,俱都举头观赏起天上的明月来。
                  “你们有没有在听?”我佯装不快地道。
                  没有人作声。
                  “其实,我离开住处,是为了寻找南越女王的。”这一次,我随口一说,却不想居然引起了慕莲的注意,她当即正色道:“你找我有何事?”
                  “不是我一个人想找你,而是大家。”
                  


                  17楼2011-07-10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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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影像。”我忽地明白过来,又想起另外一事,因问道:“你可将这个给你父亲看了?”
                    “没有。”天乐郁郁不乐地道,“我希望在爸爸的心里,妈妈永远年轻漂亮。”
                    我因她的话而心生感伤,便不再言语了,她却忽然道:“怎么只有你?爸爸还没回来吗?”
                    “问天还未归来?”我再次一惊,可是旋即心里又是一喜,“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就去帮你找找吧。”
                    我回到那棵粗壮的柳树后,凉亭之内,仙乐犹在,荣狄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问天。
                    “你怎么来了?”仙乐转身看向问天,表情淡漠,语气波澜不惊。
                    “我故意让听琴支走荣狄,只是想单独问你一句话。”问天垂首看向地面,语声萧然。
                    原来,他也有感性的一面。
                    仙乐愣了半晌,疑道:“什么话?”
                    “我想知道,你是真的想跟荣狄在一起吗?”问天依旧不去看她一眼,只是语声里的萧瑟之意更甚。
                    仙乐莹然如玉的面上忽地现出几分怒意,“我是否跟他一起,与你何干?你是何人?为何要管我这许多事?”
                    “我……”问天欲言又止。
                    一时间,二人只以沉默对立。
                    几十年前的恋人,再度相逢,竟是这样的局面。
                    就连身为旁人的我,心里也不禁泛起一丝酸楚。
                    天上的月愈发亮了,远处不时传来几声蛙鸣,却叫这凉亭内外显得更加静寂冷清。
                    最末,还是仙乐打破了这片尴尬的沉寂,温言道:“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你便回去吧。”
                    “我……”问天终于抬首看向她,顿了顿,方道,“是真的想要知道,跟他在一起,你是否会幸福。”
                    “你这个人好生奇怪,”仙乐衣袖一甩,转过身去,“我幸不幸福,又与你何干?”
                    这一次,问天不再犹疑,即刻脱口道:“以前的事,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天池湖畔吗?”
                    仙乐的身子一震。
                    世间万物,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
                    仿佛过了很久,仿佛又只是一瞬间。
                    终于,仙乐漠然道:“想不起来了。”
                    “便是连记忆,你都不肯珍藏了?”问天哀声道,绝望地垂下头去。
                    “我先前在凡尘的记忆于二十年前就已经散尽了,这一次,我想重新开始。”仙乐幽叹一声后,依旧是波澜不惊地道。
                    重新开始?我胸中一滞。
                    仙乐不可能对问天一点印象都没有。
                    绝不可能。
                    若是果真如此,在神界之时,问天的影像也不会在她心头萦绕不去了。
                    说要重新开始,她是故意的,还是确实不想再受一次伤害?
                    也许,这个只有她本人知晓了。
                    而我,也唯有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得意的时候,陪她一起欣然,她失意的时候,陪她一起黯然。
                    我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IP属地:安徽20楼2011-07-11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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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 谁解其中意
                      当夜,天乐坚持要与我同睡,仙乐本也不是很在意眠在何处,也就爽快地应允了。
                      待得进到房内,天乐忽然拉了我在床边的书案前坐了,一本正经地道:“爸爸和仙乐之间到底怎么了?似乎怪怪的。”
                      “他们的事情,旁人是插不进手的。”我甫一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对丁瑶的女儿说这个,总是不大好的。
                      她却全不在意,反而懊恼地道:“爱情真的那么难吗?”
                      “什么?”我正饮了一口茶,一时间,差点被呛道。
                      “我觉得他们太辛苦了。”天乐伏到案上,以手背支着下颌,轻声叹道。
                      “你……想要你爸爸跟仙乐在一起?”我惊疑交加地打量了她许久,终是没有看出伪装的痕迹。
                      她却被我的举动搅得手足无措起来,怯怯地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吗?”
                      “我们当然可以这样想,但是你……”
                      “就因为我是丁瑶的女儿吗?”她打断我的话,眼里满满的,尽是迷雾一样的茫然。
                      荣狄的身影忽然在我脑际闪现。
                      原来如此。
                      果真如此吗?
                      我悲悯地看着天乐,艰难地道:“你……是因为荣狄吗?”


                      24楼2011-07-18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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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里蓦地迸出悲愤之色,颤声道:“我承认我喜欢妈妈嘴里的荣狄王,那样痴情的一个男人,是我们那个时代少之又少的。可是,我希望爸爸和仙乐在一起,并不是因为这个卑劣的理由!”
                        “对不起,”我轻轻将手搭到她的肩上,安抚着她的情绪,“我误会你了。”
                        她像是没有听见,径自只顾说她的:“其实,我已经勘破了妈妈那幅画的意思。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让爸爸跟仙乐一起,因为她和仙乐,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身处的年代不同而已,她们两个,原原本本就是同一个人啊。”
                        “如此说来,倒也没有错,”我沉吟着道,“肉身只是一个介质,人的本质在于灵魂,丁瑶和仙乐,是同一个灵魂呈现出来的两种形态。她们一个性情开朗,不问世事,一个和婉善思,心怀天下,造成这种区别的元凶,在于她们后天所处的环境,亦可以说成是——年龄的差距。”
                        “年龄?”天乐不解地看向我。
                        “丁瑶是凡人,生命再长,也不过百岁,领悟的东西终究有限,而仙乐不同,她表面看来年轻,实则已是千年老妖怪了,有谁能够确定,仙乐尚处丁瑶那个年纪的时候,就不是一样天真烂漫不问世事呢?”我颇有耐心地为她讲解着,其实,这许多道理,就连我本人也是在方才那一瞬间领悟的。
                        “原来如此。”天乐有些神往地看着我,接下去道,“其实爸爸爱来爱去,爱的终究只是一个人,只是刚开始的时候爱上了数千岁的那个人,之后发现他们不合适,因为爸爸自己也才只有两百多岁,所以后来他又转而爱上了穿越过来的二十岁的那个人。”
                        我点了点头,“大致可以说成是这样。”
                        “爸爸恋恋不忘的,始终是那一个灵魂。”天乐有些伤感地看着我,“所以,我们撮合爸爸跟仙乐在一起好不好?他们两个,才是最合适的,因为他们两个,都是不死之身。”
                        我无奈地笑了一下,叹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感情的事最是旁人难以插手的,他们最后能否在一起,就要缘深缘浅了。”


                        25楼2011-07-18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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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倒也是。”天乐沉思片刻,忽而嬉笑道,“那你呢?”
                          “我?”我承认自己一时没明白过来她是何用意。
                          “你和无道啊。”她的笑容更加灿烂。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小小年纪,你懂什么?”
                          “我都二十岁了,又不是小孩子。”她转而神态一肃,认真地道,“其实,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我自然知道这没有错。”我语声郁郁,言毕,叹了口气。
                          “所以,喜欢了就应该为自己争取,只有说出来了,才不会后悔啊,喜欢了一个人,就应该让对方了解自己这样的心情。”她言辞切切,敢情是劝我表白的。
                          “你啊,”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还是先解决了你和荣狄之间的事再来管我吧。”
                          “我们互相帮助怎么样?”她一脸真诚地看着我。
                          “我单方面助你一臂之力就是了,”我拍了拍她的肩,旋即,神色一黯,“至于我的事,我自有自己的主张。”
                          “你打算默默地暗恋?”她倒很会猜测人的心思,“那样很痛苦的!我高中的时候暗恋了一个男生三年,结果……”
                          “好了,”我打断她的话,肃声道,“夜已经很深了,快些睡吧,明儿个一早还要去给慕莲和天龙道贺呢。”
                          她还待分辩,见我神色有些不妥,终究将已至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次日向慕莲、天龙道过贺后,仙乐和荣狄再次不见了踪影。
                          回到住处的时候,问天也不在了。
                          无道为人素来冷淡,进了厅门便不想出去,生性好动的雨蝶也只好陪着,倚赖喋喋不休地说一些有的没的来打发寂寥的时光。
                          我又欲出门寻仙乐,却被天乐伸手阻住了,她斜睨一眼沉默着的无道,低声道:“今天由我去找,你呢,就好好待在家里,能够多看他几眼,也是好的。”
                          我佯装冷哼一声,笑道,“原是你想去看看荣狄吧?”
                          


                          26楼2011-07-18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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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成这样也行。”天乐抿嘴一笑,抬脚乐呵呵地去了。厅内,只余下我和无道、雨蝶三人。
                            见天乐的背影消失不见了,雨蝶才对我道:“她昨晚为何要与你同睡?”
                            “有关她父亲和仙乐的事。”我虽说是在同雨蝶讲着话,视线却投在无道身上。他并没有看我,只是信手摆弄着几上的玉壶。
                            “她自然是反感仙乐的吧?毕竟,是她父亲之前喜欢过的女人。”雨蝶的设想与常理吻合。
                            我却摇首道:“她是想要撮合问天、仙乐二人。”
                            “会有这样的事?”雨蝶大睁着眼睛奇道。就连无道也微微抬了一下头。
                            “她有她的一套想法,我很是赞同。”我正嫌三人待着没有什么话题,逮着了这一个,便将闲谈转化为了深论,一时之间,将昨夜的分析细细说了。
                            “天乐不会将仙乐也视为她的母亲了吧?”雨蝶的眼里闪现出希冀之光。
                            诚然,若是果真如此,事情也就完满了。
                            只是他人的想法,我们总是猜不透的。
                            我刚待再说些什么,却见雨蝶急忙忙地向我使了个噤声的眼色,想是门外有人走过来了。我转身一看,竟是问天。
                            这半龙一脸的不自在,见了我,也不打招呼,只往里间闯。
                            “你怎么回来了?”我讶然问道,伸脚去绊他,却被他在一跃之间灵巧地避开了,“你干什么?我如何就不能回来了?”他一双眼睛狠狠瞪着我,语声里夹带着不可遏止的怒气,“昨晚你跟天乐都说了些什么?为何方才她竟对我说出那些奇怪的话来?”
                            “你碰到天乐了?”我向他身后望了一眼,“怎不见她回来?”
                            “你少岔开话题,”问天不依不饶地道,“我只问你,昨晚跟她说了些什么?”
                            “她适才没对你提及?”我脸上本挂着促狭的笑意,此时,蓦然间收敛了,“你何须大动肝火?”
                            “因为你们太过莫名其妙!”他气哼哼地丢下这么一句,径自往里间屋里去了。
                            雨蝶一直怔怔地在一旁看着,过了半晌,才小声问我:“他是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他这个人,真怪!”我心里也不自觉地生起几分怒意,一边举脚向门外走去,一边高声道:“待我去向天乐问个明白。”


                            27楼2011-07-18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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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9 09: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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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仙乐的性格,是不会与没有深爱上的男子过度亲密的。
                              我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怎么办?”耳旁,天乐焦躁地低声问道。
                              “直接过去。”隐隐地,我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即刻拉了天乐的手,径自向凉亭走了过去。
                              荣狄发现了我们的身影,却什么都不说,只将腾出那只手的食指凑到嘴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拉天乐在他们对面的石凳上坐了,轻声问:“她怎么睡着了?”
                              骄阳似火,我又走了这一大段路,只觉嗓子里干得发涩,瞥见石几上摆着几味点心、一壶茶水和几只瓷杯,便伸手去碰那壶,忽地又觉不妥,忙缩回手来。
                              果真,荣狄低声道:“她喝过这茶水之后,就慢慢睡着了。”
                              我当即心下一凉,猛然间站了起来,“是何人送过来的?”
                              荣狄想了片刻,不大确定地道:“好像是个年轻的宫女,拿过来的时候说是女王赏的。”
                              是她!我心里“咯噔”一下,脑中立时现出适才遇见的那宫女明艳的脸孔来,那眼波,似曾相识。
                              “不好!”我慌忙上前把了把仙乐的经脉,心里的凉意愈发透出来,浸入骨髓,整个身子在这炎热的夏风中,居然生生打了个寒战。
                              “你……她怎么了?”荣狄意识到情况不妙,又惊又惧地大声问道。
                              我来不及理他,已飞身跃出亭外,“你们好好看着她!”丢下这么一句,我勉力纵身而起,身子已到了半空中的云端。若不是情况紧急,我断不会催生出这样的神力来,这一起,消耗了我不少体力。
                              从这个地方向下望去,南越王宫的角角落落都能尽收眼底。
                              当然,也包括那个宫女明丽的身影。
                              此时,她即将步入女王的寝殿。
                              我眉头皱了皱,再不多想,向她俯冲而下。
                              人还未落至寝殿前那玉石雕琢的地面上,我声已发出:“你是赤仙?”
                              她正在前行的身子一滞,过得片刻,冷笑一声,缓缓回过身来。
                              她看向我的眼光冷若冰霜,“难得你认出我来。”
                              “虽然容貌变了,眼神却是掩饰不了的。”我镇定了一下心神,淡然道。
                              “你可知,白矖已服下天母亲炼的破力散?”赤仙的面上忽地浮起一抹得色,“真没想到,她法力那么高深,人却那么单纯。”
                              “你将破力散溶入那茶水当中了?”我脸色一沉,“你与她素来交好,为何做出这样的事?”
                              “天母的命令,谁敢违抗?况且,抓你们回去,也未尝不是为你们好。”她理直气壮地说着,忽而像又想起一事来,欣然道,“对了,还有那些点心里也融进了破力散,如今,有一部分已送到龙族殿下那里了。”
                              “你连无道也不肯放过?”我胸口一滞,气血上翻。
                              “他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不扫清这个障碍,如何能抓得了你们?”赤仙自认为说得句句在理,我却冷笑一声,语带杀气,“这是你逼我的!”言毕,手中已凝出一把五彩仙剑来。


                              29楼2011-07-18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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