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陌落_墨 Rayecho
—— 你是否还相信「永远」？

1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小镇的天空里开始飘起大雪。
那镇子很小，所有的建筑围绕着中心广场一圈圈扩散开去。广场上有一座年代久远的喷水池，和地上沧桑斑驳的石板差不多的年龄。广场周围环绕了世代相传的店铺，正北边是一座大钟，没有人记得他的年龄了，应该比那喷水池还要年长几辈。
六道骸来到小镇的时候正好是冬天，街上几乎见不到行人。小镇的冬天很美，有满目银装素裹的雪松和悬铃木，高大挺拔地立在沉默了几个世纪的石板路边。这儿的冬天又总是这么冷，像是谁谁谁心里永远绽不开笑颜的那个谁。
镇上唯一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在广场的东南角，在雪夜里暖黄的灯光从远处看明晃晃的一团，边角柔软。落地窗上结了一层水汽，推门进去后便瞬间被温暖的气流包裹，亲和得有些不真切。
“欢迎光临，”女孩合上手中的线圈本，声音比一般的女生低一些，听着却也舒服，“先生您需要什么吗？”
“一杯拿铁。”六道骸拍了拍风衣上的雪，白色的晶体瞬间透明，落在干净的大理石地板上，也许不久之后会因顾客的踩过而变成污水。他曾经是喜欢卡布奇诺的，很是甜腻，与咖啡本身的苦香揉和。
对方似乎是耐心地看着他。
意识到对方没有动作后，六道骸抬眼看着那个约摸二十几岁的营业员。
“热巧克力可以吗？”女孩笑得浅淡，清咖里加上少许牛奶一样的感觉。


2
六道骸记得很久以前老师告诉过他：“一个人一生只能给一个人恒久的幸福，那个人就是他自己。因为一个人如果自己都不能幸福，如何给别人幸福？”
“那如果牺牲自己的幸福成全他人的呢？”
“没有了你，那个人会幸福么？那个人的幸福会不会被别人取走？你不在了你能保护你给按个人的幸福么？”
那时，老师的眼里依然是沉静蓝，像是黎明前的太平洋，语调一如既往地讽刺。这些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六道骸总觉得那里面该有的是暴风雪般翻滚的悲凉，大片大片地飘洒，那样惨烈暴虐万劫不复般的景。
“骸，你要记住：幻术师一旦爱了恨了，便会迷失心智。而拥有六道轮回能力的人，更是注定永生永世爱不得，恨不得。”
3
“请慢用。”
纸杯外用瓦楞纸套了一层，真好是中间手持的地方，这通常是大城市里的中高档轻食坊才用的外带方式。落地窗前有高脚凳和长桌，六道骸坐在从左数的第三个位子，可以勉强在附着模糊的水汽的玻璃后分辨出月亮的位置，一个柔软的淡色小光球。
有的人是永远学不会柔和的，一辈子的轰轰烈烈雷厉风行自我为上——比如六道骸的老师，直到这时，六道骸还是这么觉得。
老师就住在这座小镇里，从广场望西南方的那条巷子走，过了第二个路口，街角的那户人家便是。兴许他一辈子都与书为伴，家里和图书馆似的，抬眼便是密密麻麻的书。
与其说他是个退隐的幻术师，不如说他是个神神叨叨的哲学家。六道骸小时候除了跟他学习幻术，就是被灌输一些深奥的哲学理论。若不是五岁时被他救下来到小镇隐居，六道骸八成会鄙夷地认为他不过是个偏执的疯子。比如关于称呼“老师”还是“师傅”的选择，觉得偏执得可以。
就他对于永恒幸福的解释来说，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和别人一起其乐融融感受天伦之乐。就这样一个人看着时间在身边奔行而过，带走年华，带走他在世间少得可怜的故人。
有人道，没有谁离不开谁。
但这般孤寂未免太教人不忍。
所以才会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彼此，一寸一寸地挪，怕是别人的刺伤了自己，亦怕自身的刺伤了别人。
这样的过程很漫长，且结局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