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正误
所谓对与错的确立，站在不同的角度有着背道而驰的定义。
你掌握的力量就如同手中的刀刃，做出抉择的同时亦只能与背负共同进退。
别无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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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大雨。
路经医院的行人因少女的哭喊声纷纷驻足，接着又因几度响起的爆炸而仓皇逃窜。
黑崎夏梨赶到时，嘈杂声却刹那间戛然而止。
医院顶楼遭到严重的破坏，橙发少女在「蛹」对橘发少年发出全力攻击的同时冲上前，不顾他在身后急切的呼唤，冲着朝她挥动利爪的「蛹」张开双臂，嘴角噙着纯净的笑靥，满目的泪水已被大雨冲刷得模糊不堪。
那个时候，井上织姬失去了恐惧的能力。
[上一次，也是这样呐，龙贵。]
她注视着向自己冲来的有泽龙贵，只是本能地伸出了手，像是要迎接远行而归的挚友，纯粹得忘记了流泪。
[所以这回，还是我来保护你哟。]
——“井上！！”
黑崎一护疾速提刀上前，想要阻止「蛹」的动作，橙眸却在下一秒瞥见了另一个身影落至「蛹」的身后，利落地挥动手执的刀刃向其斩去！
——那是仅需要一个瞬间便发生的事。
黑崎夏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滂沱的雨声在某个秒点内好似有了滞顿。橘发少年诧异的神情还僵持在清瘦的面庞，橙发少女的双臂依旧张开，触到的却是扑面而来的热涌——「蛹」的表壳被斩碎，红色的灵压随之喷薄。
一旁仍在僵持的三人皆是惊诧地睁大了双眸；医院大楼外，黑发紫眸的少女无力地仄歪了一下身子，扶住了身侧冰冷的墙。
井上织姬怔忡地看着眼前倒下的身影慢慢褪去丑陋的皮囊，成为腐烂得不忍一睹的尸首。她开始颤栗。
双腿没有了力气，她颓然地跪在了残破的地面——而身体的反射性并未给她多余的时间，她身子前倾，双手撑进水中，奋力地挪动颤抖的腿向那具尸体爬去。双膝磕在地面碎裂的边缘，擦出一道狭长的伤口，血液汩汩而出，浓稠温热地溶入冰凉的积水中，又被砸落的雨滴搅散，消弭。
她感觉不到。
“龙贵……”终于爬到了尸体身畔，她喃喃着轻唤，摇摇晃晃地支起身子，将尸体小心翼翼地扶起，揽入怀内，抬手用指腹轻抚有泽龙贵早已布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尸斑的面庞，似是全然没有感到惊惧，亦没有嗅到那浓厚的腐臭，唇瓣讷讷地张合：“龙贵……龙贵……”
伫立在尸首跟前的墨发女子略略垂眸，右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掌间还握着刀身透明的斩魄刀，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墨眸中映着井上织姬震颤得愈来愈厉害的身影，只字不语。
黑崎一护尚未从震惊中缓冲过来，紧凝着她缄默站立的动作，半晌才断断续续地开口，唇瓣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
“栗……原……”
栗原清云没有循声看向他，而是稍稍偏首，望向已收起惊异神色的银发碧眸的少年，语调平缓地启唇：“抱歉，队长。我擅自动手了。”
她话音刚落，井上织姬便停止了迷惘惊恐的呢喃，胸腔像是被撕裂，残存的意志连同鲜血一并肆虐地涌出身躯，仅剩包囊了悲怆的绝望在脑海中翻腾。
“啊——————”
她抱紧臂弯里糜烂的尸体，阖上眼睑失声尖叫。
记忆里库存的温暖一幕幕回放，却被弃置于汪洋，绝望迅速浸湿了她的世界。
——“只要是把织姬弄哭的家伙，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修理他！”
那个人曾无数次挡在她身前，背影坚毅而令人心安。
[就是因为龙贵会像这样来找我，我才能够安心地到任何地方去。]
“啊啊啊啊——”
她的嘶叫声愈加撕心裂肺，在阜盛人群的惊叫和大雨的敲击中却显微薄。


I love the things that you do
when you're gone
the pieces of my heart
are missing you
when you're gone
the face I came to know
is missing too
when you're gone
the words I need to hear to always get me through the day
and make it OK
I miss you
三宫。浦原商店。
橙发少女呆滞地盯着面前的茶杯，双手捧住它的侧壁，似是失去了甚至般木讷地不语。
同是坐在桌边的墨发女子勉强支撑着要耷拉下来的脑袋，眼睑低垂，几欲入睡。
两人像是毫无关联，丝毫没有目光接触的机会。
“栗原。”银发碧眸的少年首先打破沉默，嗓音低沉地蠕动唇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瞟见井上织姬的神情时蹙紧了眉心，不再开口。
栗原清云没有做出回应，仍旧是昏昏欲睡地半阖着眸子，浓长的眼睫在灯光的照射下描出了一片灰色。
一旁的松本乱菊再也看不下去，转而望向井上，小心地唤道：“织姬……”
[哭闹也好，至少要有点反应啊……]
少女亦只是呆愣地不做动弹，好似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队长。”墨发女子略微沙哑的声线不紧不慢地响起，她抬头揉了揉疲倦的眼眸，
困意中没有跌宕起伏，“我申请去房间里睡一会。”
她尾音未落，便硬生生地被“啪”的一声亮响打断。
——日番谷和松本皆是惊讶地看着霍地起身向栗原清云甩了一个巴掌的井上，一时哑然。
而墨发女子脸上的神色并未有多少变化，好像早就料到了她的行径一般波澜无惊；倒是当事人颤抖的右手无意识地展露了她自己的出乎意料，可直蹿而上的愤怒却湮没了不安，她捏紧了拳，刚想要张嘴质问些什么，却被又一声“啪”的脆响截住。
——若说方才井上的一巴掌惊愣了屋内的其他人，那栗原清云前一秒扇在井上脸上的巴掌则是吓到了他们。
更是甩懵了橙发少女。
“本来是不想这么多话的，不过鉴于你的态度，我想我需要浪费一下口舌了。”稳住些微摇晃的身子，栗原抬眸，面不改色地对上她的视线，墨色的双眸里是幽邃的平静。
那种平静，第一次给井上带来了闪瞬即逝的恐惧。
“每个人握刀的原因都不同——你们握有力量，是为了守护。”墨发女子略略矮下眼睑，抬手覆上腰间斩魄刀的刀柄：
“而我持刀斩向蛹，是责任。”
少女猛地一颤。
“我不认为我杀死她是个错误。身为死神，我只是在尽自己的责任。”后者似是没有注意到她的骤颤，继续兀自启唇，“你刚刚的行为否定了我的责任。”
抬起头来，将视线挪至橙发少女的双眸，她语气平缓依旧，却多了分凌厉的干脆。
——“所以我还你一巴掌，维护我的尊严。”


黑崎医院。
客厅的灯被打开时，趴在餐桌边睡着的黑崎游子猛地被惊醒，意识还未清晰便匆匆抬头望向玄关——墨发少女正弯下腰身将鞋放好，一身便服还是同出门时一样整洁，即便没有带伞也未被淋湿。
“夏梨！”她霍地站起身，小跑着冲上前，不顾黑崎夏梨抬起头来时略略诧异的神情，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游子？”后者稍愣，察觉到紧抱住自己的少女竟有些颤抖，也就没有多做询问，而是转眸瞥向了餐桌——下一秒便蹙紧了眉心。
“你该不会还在等我吃饭吧？老爸不在家么？一哥应该回来了啊……”
“爸爸出远门了，说是要去拜访重要的朋友……”少女呜呜咽咽地出声，小声地抽噎一声后才松开了紧搂住夏梨的手臂，胡乱地用长袖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泪水却又即刻盈满了眼眶，两撇柳眉委屈而又担忧地拧起，咬着下唇像是在竭力克制哭腔：“夏梨……怎么办，一护哥好奇怪……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进去房间以后也没有再出来……我问他吃不吃饭，他说不要……呜……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露琪亚姐姐……没有回来？”
看着她失措的神情，墨发少女眸色一黯，不着痕迹地短叹一声，而后抬手捋了捋她额前茸蒙的茶色发丝：“没什么事啦，大概是一哥跟露琪亚姐吵架了吧……我带着饭菜上去看看，你先休息一下吧。”
语毕，本以为游子会似往常一般泪眼婆娑地叨唠几句就乖驯地将一切交给她，面前的茶发少女却做出了令她措手不及的反应——“怎么可能没事！”她用力甩开夏梨的手，后退半步的同时颇为激动地扬高了音调，适才柔弱的表情染上了一丝怒气，澄澈的双眸直直地盯着她：“一护哥这样，露琪亚姐姐这样……夏梨的眼神也很奇怪——怎么可能会没事？！”
话音未落，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下，她狠狠地抽噎两声，又赌气地将泪水抹干，挥舞着双臂竭力表现出自己的歇斯底里，嗓音略带沙哑：“我们不是家人吗？！”
墨发少女一下震颤，黑色的眸子倏地睁大，错愕的瞬间脑内闪过一个不太清晰的片段。
——自己猛地矮下身将书桌上的布偶掀下了桌，几乎是怒不可遏地冲着橘发少年吼出质问：“我们不是家人吗？！我们难道不该共同承担吗！？”
[这是……]
还不待她理清这是哪段曾存在过的记忆，面前的茶法少女已颓然蹲下身，泪珠大滴地坠下，嘤嘤啼哭：“以前就一直是这样……一、一护哥从来都不把自己烦恼的事情告诉我们……爸爸也经常瞒着我们出门……现在就连夏梨也变了……”
话已至此，她开始泣不成声，用双手捂住了面庞，断断续续的喑哑声音闷闷地传出，无力而不甘——“我知道、我、我什么都看不到，一点忙也帮、帮不上……但我们是家人……不是么？为、为什么不能把压力也分给我一点？至少我也可以帮你们打气啊……我会做好饭等你们回来……我会把家里打扫得很干净……”
“我不想被丢下——即使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比被你们丢下要好啊——”
[至少是在家里等待你们回来……那也是种支持啊。]
“游子。”墨发少女熟悉的声线突然近在咫尺，她下一刻便被搂入一个不算宽阔却足够温暖的怀抱，甚至能够嗅到少女身上令人心安的洗发水的清香。
黑崎夏梨用力抱紧了茶发少女纤瘦的身躯，深吸一口气轻唤她名字的刹那，回想起了旧日记边缘微蜷的纸张上自己重重写下的字迹。
——所以，只是想尽自己的力量，给他一个坚实的后盾而已。
[……我居然也犯下这种错误了……么。]
“抱歉，游子。”愈加用力地抱住她，夏梨阖紧了眼眸，只觉胸腔中有什么东西正迅速发酵，膨胀得快要挤破这副身躯，“我太自私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先把晚饭送上去，再抓一哥下来一起跟你道歉，把事情告诉你——好不好？”


原本还在拼命流泪的少女停止了啜泣，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眸子——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黑崎夏梨温缓下来的嗓音。即便是母亲去世后的那段时间，她也从未这样温柔地安慰过她。
以为游子是没听清楚自己的话才噤了声，夏梨又松开了紧箍住她身躯的手臂，扶住她的双肩笃定地牵动嘴角粲齿一笑，无奈地用自己的衣袖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我去送饭给一哥，等一下就让他给你道歉——好不好？”
[不会了，游子。]
游子依旧神情呆愣地盯着她，唇瓣微张。
见她仍然无动于衷，墨发少女不禁微微懊恼起来，低头挠了挠自己的黑色短发，叹了口气后妥协地张嘴：“好了好了——所以说以后再也不会什么事都瞒着你——”
“了”字尚未出口，就被对方扑上前来的行径打断，咽回腹中。
“呜哇哇哇哇——”抱住她后便一股脑地嚎啕大哭，茶发少女亦说不出自己的感动，只能放肆地哭着以示自己的不满和未发泄殆尽的愤意。
听得她的哭声，虽然有一瞬的诧异，但黑崎夏梨还是即刻心领神会，配合地轻拍她的肩膂，连连哄着道歉。
[不会再让自己做后悔的事了。]
浦原商店。
“你先回尸魂界吧。”伫立在房间门口的银发少年沉声启唇，“刚好朽木今晚要留在这里——你的伤也没完全好。”
死尸般瘫软在床褥上的墨发女子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半晌未出声。
日番谷冬狮郎不禁皱紧了眉心，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动怒。僵持良久，他终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加重了语气唤道：“栗原。”
将脸埋在软枕中的女子支吾了一声，他甚至没听清楚那是她一贯的音节“唔”还是含糊的“不”。“你现在不适合继续待在现世，”抬臂，惯性地用食指按揉着疼痛的太阳穴，他抱肘压低声线道，“所以先回去尸魂界——等事情缓冲一些了再跟松本换班吧。”
“队长也觉得我做错了么。”听不出跌宕起伏的女声响起，她勉强偏首，发丝凌乱地掩住脸颊，分辨不出同为墨色的眼眸。“不是——”“既然没有做错，我凭什么要迁就其他人。”平静地打断少年的话，栗原竖肘缓缓撑起身，摇摇晃晃地从床榻上站起，没什么血色的薄唇缓慢张合：
——“那种情况下，只有我出手，造成的伤害才会最小。”
银发碧眸的少年略微一惊。
“如果你们真想插手，光是石田雨龙能阻止么。”她垂下眼睫，弯身理了理衣袂，面容上读不出任何情愫，“在场唯一和有泽龙贵没什么关系，同时又跟死神代理他们不熟悉的家伙——就只有我了。”
顿了顿，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打着呵欠含糊不清地道：“所以说……我动手前还是有用脑的，队长。”
他颔首，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没错，如果不是栗原清云，当时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杀了有泽龙贵都会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而在那种电光火石的时候，若是没有人下得了手，那对于井上织姬又是另一种无可挽回的伤害了。
“算了，只要不出现在死神代理他们面前就好了对吧。”捋了捋鬓间的墨色发丝，她提步踏出房间，面色平静地与他擦肩而过，“那暂时先去假面军团的基地待命好了，队长。”
“栗原。”银发少年张唇，听见耳畔墨发女子驻足的声响，才缓缓阖眸，“谢了。”
她再度掩嘴打了个呵欠，才抬脚继续前行。
“唔。”
入夜。
仓库的门被打开时，平子真子意料之中地见到了一头栽进来的昏昏欲睡的墨发女子。
“啊呀，这么狼狈的样子，该不会是被赶出来了吧。”他反手扣上贝雷帽，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缓步上前，蹲在她身侧戏谑道。“听你的语气好像很高兴啊，平子幸子。”她不温不火地回应，语调里难得多了几分疲惫。
金发男子无可奈何地翻起了白眼，龇牙弯下腰身扯过她的左臂，轻车熟路地将她扶起，感受到她意外轻盈的重量后，才略微皱起了眉，将目光瞥向前方。
[嘁，还没完全恢复么。]
——“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是平子幸子，是平子真子啊，白痴女人。”
TBC

第二十一章 故态
死亡不是绝望，却是毫无预警的终点。
我们再也无法触碰到你的温度，再也无法倾听你来不及说出的语句。
我们无能为力。
殊不知，你也曾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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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台阶上响起的窸窣声，原本正一手端碗一手捏着筷子咬在嘴里的蓝发女孩即刻收回前一刻呆愣的神情，睁大沉遂的蓝眸，轻呼一声“清云”后便随手将碗筷抛开，旋身冲向了通向仓库的坚实台阶。
一旁正专注于咬着烤肉的猿柿日世里不禁一惊，闪身躲开了从天而降的饭碗，在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凸起时暴喝道：“不要乱扔饭碗啊你个秃子！！”
只可惜水潋丝毫不在意，只顾着朝被平子真子搀扶着的栗原清云欢快地跑去，温润的脸颊上却看不出多少神色的跌宕起伏，声线亦是平静：“清云~活过来的感觉怎样？”
“恶心。”适才仍无力地垂首的墨发女人艰难地出声，要言不烦。
“咦，”水潋顿足，迷惑地歪歪头，略略抬高视线凝神思忖了几秒后，又缓缓开口道：“都是因为清云不好。清云如果不是这么弱的话，就不会死了。”“我要是活不过来，你也别想活着了。”后者微微僵硬地抬首，冲她翻了个白眼后泰然道。
“两个家伙都给我闭嘴。”金发男人也不自主地翻起了白眼，龇牙无奈地制止，接着又撇过脸来小声地嘀咕道：“开什么玩笑……现在只有我跟日世里在基地，如果你们惹毛了她，我也会受牵连啊喂……”
他语毕，栗原和水潋皆是波澜无惊地瞟了他一眼，接着不出所料地听见了金发少女恼怒的叫嚷声：“真子！你还蠢站在那里干什么啊！快过来收拾碗筷！”“嗨伊嗨伊——”平子真子认命地应着，而后转眸望向面前与自己身高比例悬殊的蓝发女孩，迟疑一秒后，还是矮下了腰身：“水潋，你过来扶住这女人——”
对方难得从命地点点头，几步上前挽住了墨发女子的手臂。虽说对她乖巧的行径有所鄙夷，但碍于那头几近要爆跳如雷的日世里，平子还是旋步离开了。
刚踱出几步，果不其然地听到了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摔在地面的闷响。
——水潋果断地松开了扶住栗原清云的手，任其脚步不稳地栽倒在地，神色依旧木然。她兀自蹲下身来，亦不管他转过身来嚷嚷的“你又要干嘛”，蜷了蜷身子，将下颚磕在了双膝上。
栗原清云一声痛哼都未曾发出，安静地倒在原地，墨色的长发凌乱地散开，掩住了苍白的脸颊。
“舍弃我是因为不在乎力量么。”蓝发女孩直直地凝视着她被发丝遮住的脸，沉蓝的澈亮双眸里没有分毫的混沌，透彻的视线滞留在某一点，愣愣的表情里没有跌宕起伏，“还是因为，清云你已经习惯弱小了呢。”
金发男人的脚步猛地顿住。
而瘫倒在地上的墨发女子却依然只字未语。
“我很好奇。”水潋的视线亦仍然片刻未移，粉唇轻启：
——“今天拔刀的清云，是过去的清云，还是现在的清云。”
眸光一紧，平子下意识地咬了咬牙，终还是扬声道：“够了，水潋——”话还未完，身侧便掠过一阵疾风，他惊讶地张大双眸，不禁噎声：
——猿柿日世里猛然间瞬步上前，使尽全力狠狠抬腿，毫不留情地踹上了栗原清云的腰身！
水潋微怔，显然也未料到她毫无预警的举措，讷讷地看着墨发女人被一脚踢起，甩去了十余米。
“有什么好好奇的，秃子！”金发少女暴躁地转身对上蓝发女孩的视线，挑眉满脸烦躁的戾气，理直气壮的吼声竟尤显铿锵有力：“不管是过去的栗原清云还是现在的栗原清云，不都是一脚就能踹飞的废柴吗？！蠢货！！”
艰难地爬起身的墨发女人挪了挪身子，靠着巨大的土堆倚稳，恰好听得她的话，身形一顿。


第二十二章 执念
静默在你们身后的人，总会憎恶自己的软弱。
但如若不是你曾坚定地伫立在前方，我恐怕早已无力握紧手中的刀刃——
斩向迷惘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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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原商店。
阿散井恋次夜里起身喝水时，隐隐见着桌边一个晃动的人影。他禁不住抽搐了嘴角，在内心反复进行着催眠，企图让自己相信眼前的诡魅影子是幻觉，却终在那人唤出一声幽然森悚的“恋次”时失声惨叫。
自然是吵醒了店里早已入睡的其他人。
好一阵闹腾后，他才懊恼地在桌边坐了下来，而一旁黑发紫眸的少女果不其然地拽住他的红发就按着他的脑袋往桌上砸：“笨蛋！！我们可是死神，怨灵什么的东西难道很可怕吗？！再说了，我一点也不像怨灵好不好！？”
“谁会想到有人大半夜的会一声不响地坐在这里啊！是你自己太奇怪了吧！！”不甘地想要嚷嚷回去，碍于适才众人的警告，阿散井又不得不压低了声线：“所以说你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只是单纯的失眠！”
语罢，他清楚地看到朽木露琪亚脸上愠怒的神情一滞，下一秒就松开了揪住他头发的手，别过脸去恢复了沉默。轻叹了口气，他盘腿将手臂笼进袖管中，斜眸凝视着她的侧脸，亦没有主动开口。
[是一护的事吧。以往发生了这种事情，不都是应该待在那家伙身边狠狠敲醒他的么……]
回想起井上织姬撕心裂肺的哭声，阿散井也不禁心头一紧。
[那种情况……今后也还会发生。]
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满是薄茧的手心，他握了握拳，双眸里的光彩一黯。
[并不是‘强大’能够解决的问题。]
“恋次。”半晌，朽木露琪亚终于缓缓启唇，平静的嗓音里竟多了分往日不曾有过的疲惫，“我们是不是太残忍了呢。”
他皱起了眉心。
“不管是拥有多强大的力量，一护、井上、石田还有茶渡他们……毕竟也都只是人类而已。”阖上眼睑好暂时将灯光驱逐出视线，她产生了些微嗡鸣的耳际又缭绕起最不愿记起的哭喊，平稳跳动的心脏有了瞬间的倦怠，“他们跟我们不同。
“活了几百年的我们，对于死亡早就见惯不怪了。身边的同伴或者是亲人，不断在战斗中死去——这些已经被潜意识地定义为不可避免的牺牲。但原本身处和平的他们……是不能够轻易接受的吧。”
顿了顿，她长吁一声，臂弯仿佛还能感受到不久前橙发少女抽噎着的颤抖，那是继很久以前的雨夜以来，露琪亚头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他们现在应该是平凡而快乐地成长着的吧。]
“或许从头到尾，我所坚持的东西，对一护他们来说就是种强迫吧。
——“这样做，是不是错了呢。”
“这一点你自己应该最清楚吧。”红发男人闻言，撇过视线有些不耐烦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说什么情势逼迫——其实不论是接受死神的力量，还是变强——做出这些选择的最终也只是他们自己不是吗。”
紫眸少女细微地震颤了一下，轻阖的双眸倏地睁开。
[做出选择的……是他们自己吗……？]
“所以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当头一棒而已。难道你觉得自己有改变他们的意志吗？”曲起手肘将双手撑上两膝，阿散井没好气地抿了抿唇：“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当然也是他们自己。但是我们之所以还站在这里……除了履行自己的职责以外，不是还有更直接的目的吗。
“如果我们也动摇了，那他们迷惑的时候，谁来站在我们的位置教训他们？”
[我们所做的，也只是在他们胆怯的时候把他们一脚踹出去而已。]
她怔了怔，想要转过头来，他却先一步拍了拍她的头，松了口气似的大咧咧地道：“好了好了，快点回去睡觉，明天早上是我们值班啊——我要先去睡了。”


这动作无疑让露琪亚额角的青筋凸起。
她正打算好好教训他，对方就早已料到她的反应，起身瞬步离开了房间。
听得脚步踱离愈远的声响，紫眸少女终还是泄了气似的塌下双肩——虽说心绪都被他的话搅和得一团糟，但那萦绕心头的低落感似乎也逐渐褪去了。
[也对。那群笨蛋如果没有我们的协作，早就垂头丧气迷失在漫漫人生道了吧。]
低叹一声，眼前又不自主地闪现墨发女人拎着斩魄刀的孑然身影，她莫名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不过……井上的话，如果栗原一直不去处理，会很难办的吧。]
几日后，日番谷冬狮郎接到尸魂界的调动指令时，他正在假面军团基地的地下训练场。
听着指尖轻盈落下的地狱蝶所带来的声音，银发少年禁不住蹙紧了眉。
尸魂界接连发生了三起袭击事件，从敌方灵压的分析报告来看，似乎是上回那个伪装成栗原清云的女人的同伴。总队长下令要将十番队和六番队两名队长调动回去，另外再派遣桧佐木修兵前来现世——这样一来，继续驻留现世的队长就仅剩下那个令人头疼的更木剑八了。
想到没有自己的管束定会变得更加放纵的松本，又放任思维脑补了一番更木带领下的危险队伍，日番谷不禁为空座町的前途甚感担忧。
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墨发女子——栗原清云此刻正昏昏欲睡地倚着巨大的石堆，身边的蓝发女孩则是蹲在那里专心致志地折磨着她的黑色长发，木讷的表情里透露着全神贯注的认真，日番谷却不得不怀疑她手上施加的力道是以拔光栗原的头发为前提。
目光复杂地瞥了眼这诡异的场景后，他只觉太阳穴肿胀得更难受了。
[说起来……那个实体化的斩魄刀是怎么回事……杀气也太明显了。]
“栗原。”他终于还是张嘴唤道，“听到了吧？”“唔。”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栗原稍稍挪了挪肩，调整了一个更加惬意的姿势，“修兵要换过来了吗。”“重点不是这个。”虽说是难得在困倦时给出长句的回应，但内容还是让银发少年不免有些恼怒，“我不在的时候记得看好松本——要是你们两个一起偷懒的话，下个月的工资也别指望了。”
被水潋面不改色地揪着头发的女人像是好容易才被她扯疼，轻微地皱了皱眉，睁眼缓缓地用温热的掌心覆住了她冰凉的手背，斜眸睨了她一眼，得到对方扁嘴松手的反应后，才勉强撑直了身子，只可惜随即又软了下去：“那队长您今天就放过我吧，大伤初愈就马不停蹄地陪您训练，身为第九席官我压力很大啊——”
“之前坚持要留在现世的人可是你。”不为所动地说着，他一转碧眸看了看像是受了欺负而跑到自己身畔的蓝发女孩，决定对她拉住自己衣角的行为不予理会——毕竟从表情和杀伤力看来，她再怎么说也不会是被欺压的一方。
疲倦地“唔”了一声，栗原清云平静地抬眼望向他：“天才的气度还真是狭隘啊，队长。难道是因为一贯自视清高而造成了这种后果吗。”
抱肘不语的银发少年眉梢一挑，额角的青筋已明显，却压抑着怒气选择沉默。
“算了。那就陪水潋玩吧，队长。”注意到水潋朝自己平淡地投过来的肃杀视线，黑发女子耷拉着眼皮道，“没有我的控制，她更能够让您达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效果。”
“咦，”蓝发女孩闻言，讷讷地歪了歪脑袋，“控制？才不是，清云这么弱，我稍微动一下手指就可以把清云杀死十次了噢。”“那我真感谢你的仁慈。”对方惯性地翻了翻白眼，回道。
察觉到两人的话题正朝不受控制的方向偏离，日番谷冬狮郎皱紧眉心，狠狠用食指按揉着太阳穴，不得不妥协道：“好了，都给我闭嘴……”
[从某方面来说，刀跟主人是物以类聚吧，该死。]
“唔。不过队长不担心吗。”慵散地挪了挪双肩，墨发女人又将目光转向他的脸，幽邃的墨色双眸一如既往的透彻，“会见到雏森副队长吧。”


银发碧眸的少年不出所料地身形一僵。
“有泽龙贵的事情，难道没有让队长思考过么。”没有跌宕起伏的语气里夹杂着毫不遮掩的困倦，她疲惫地阖上了眼睑，干涩的嗓子艰难地憋出冗杂的发音，“即使是死神，也并不是摆脱了时间的存在啊，队长。”
[所以，尽管生命不像人类那样短暂，]
记忆渗透了无数昼夜以前，那个绝望的拥抱和颤抖的声线。她仔细回想着本该熟悉的面貌，却无可奈何地发觉那只是徒劳。
[也不要做太多后悔的事。]
水潋松开了紧攥着日番谷衣角的手，一个瞬间便又回到了墨发女子的跟前，跟发色相同的眸子里读不出波澜，伸手恶劣地扯住了她如瀑的黑发。
日番谷不由得握紧了拳心。
仍然记得自己手里的刀刺入雏森桃胸腔时的感觉，温热的血液和少女颤栗的轻声询问都成了绵长的噩梦，几年来就像是云遮雾障的苍穹，不论剥离多少层阴霾，尽头依旧是浓墨重彩的云翳。
但是几日前那个橙发少女痛彻心扉的哭喊，无疑将他一直以来的逃避扼得窒息。
——或许他们恐惧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伸出手却无法挽回的事情。
[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
闭上眼长久的缄默后，他再次睁眼时，倚在那里的墨发女子已沉沉酣睡。
蓝发女孩赌气似的坐在她腿上，手心里还拽着她的发丝，竟也和她一样熟睡了过去。
看着栗原略微侧过一边的苍白的脸，直至视线扫过她愔愔垂下的浓长眼睫时，他才惊觉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睡脸——毕竟以往她的脸不是因睡姿而埋进枕里，就是被搭在前额的手臂投下的阴影笼去。
这没什么血色的安静面庞，倒是令他想起那回她“死去”时的模样。
碧眸不自觉地黯了黯。
[不要做太多后悔的事么。]
“栗原。”明知道进入深度睡眠的女人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银发少年还是下意识地唤道，短叹之后语气里多了分沉寂的无奈，“其实你知道的吧。”
[早就知道了吧，该死的女人。]
“你早就看出来了吧，栗原。我对你啊——”凝视着她的身影，后半句话终还是偃息了下去。感叹似的尾音好似还逗留在空气中，并不是被硬生生地掐断的消弭。
[我对你啊。]
“说起来，朽木家的当家还有那个日番谷队长不是都回去尸魂界了吗？”矢胴丸莉莎一边将烤肉夹起，一边抬起头来看向正在毫无形象地把嘴里塞满了烤肉的日世里，“那栗原呢？她前几天不是还住在我们这里么？”
“唔噜嘻咕唔……”后者发狠地咀嚼着满嘴的肉块，企图说些什么，却是一通含糊不清的胡言乱语。“纳尼？日世里你又新学了一门语言吗？”一旁的凤桥楼十郎稍感惊讶地看向她，适才因专注于刚买回来的专辑，显然并未听到莉莎先前的发问。
爱川罗武闻言即刻“噗”地一声将嘴里的饭菜喷了出来，捧腹大笑着猛拍他的肩：“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罗兹你好幽默！Good job！”“……那是因为你笑点太低了！”被喷了满脸饭粒的六车拳西接过有昭田钵玄递过来的纸巾，愤怒地嚷嚷着，“话说回来，不就是买饮料么，白那家伙怎么还没回来！”
“我看你还是出去找找吧，明明是在担心就不要乱发火啊。”无所谓地龇牙翻了个白眼，平子真子睨了眼因众人曲解自己的意思而被呛到的金发女孩，无可奈何地腾出原本拿着筷子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背脊，“栗原是被十一番队的队长强行带走了……嘛，所以我才说十一番队的家伙都很麻烦啊。”
“才不是被带走的，秃子！”好容易才缓过劲的猿柿日世里猛地咽下了烤肉，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吼道，“那个蠢货明明就是被踹走的！太弱了！”
“是是是，她被踹飞了，你最强。”无奈地短叹一声附和，金发男人又闲散地别过脸来，小声嘀咕：“嘁，不管是踹还是拖，总归还是被带走的啊，笨蛋。”


“既然一开始建议她使用水潋，就是因为要测试能够坚持的程度……”顿了顿，黑猫眯起了双眼，“那现在应该可以让她停止了吧，喜助。”
“恐怕有些麻烦呢，”敛去了唇边造作的诧异，他凝视着墨发女子的身影，嗓音略略转沉，“最清楚自己状况的，毕竟是栗原小姐本人啊。这么清楚却还要坚持的话，一定是有了什么非拔刀不可的理由吧。”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黑猫凝神半晌，状似无奈地低叹一声：“也对。那就暂且先不管她了吧。”“嗨伊~只能这样了呐~”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愉悦语调，浦原喜助站起身来，弯腰轻车熟路地将它揽入怀里，“那我们就先去喝牛奶吧，夜一桑~”
两人搭话间，底下疲倦执刀的栗原清云再一度因躲避更木剑八迎面而来的刀锋而跌出了十几米，一身干净的死霸装早已沾满了尘土，背脊还因剧烈的摩擦划破了两个大口。
她歪歪趔趔地站起身，双膝有些发软，面色惨白地将吃进嘴中的沙土咳出，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就察觉到掀起一片尘嚣直扑而来的夸张灵压——“唔！”反射性地抬起手中的斩魄刀挡下劈头盖脸地斩下的刀刃，她指间用力不稳，险些让水潋震飞。
“太过分了，更木队长。”难耐地干咳两声，她抬眸平静地对上笑得嗜血的更木剑八的目光，喑哑的嗓音里难得不再是毫无波澜，郁结的意味没有分毫的遮掩：“您要对一个不是自己番队的小小席官下狠手吗？我记得我从来没有招惹过您啊。”
“从来没有招惹过？”重复了一次她的话，更木嘴边的笑容愈发的扩深，侧过手腕就用残破的刀刃划过她的斩魄刀，冲着她的颈脖就再次狠挥过去：“果然是在找死吧，你这个女人！”
“啧。”身子后仰以躲过攻击，栗原脚跟点地，飞快地瞬步后退好拉开两人的距离，接着便提起刀尖，迟疑片刻，对疾速冲来的人影敛下了眼睑，启唇低语道：“钳制他，水潋。”
透明的刀刃随即喷薄出澄澈的流水，瞬间便肿胀成了巨大的水球，将她自己和更木剑八一齐裹覆在内！
原本提刀冲刺的动作竟在流水涌上的瞬间被迫停止，更木尝试着抬动手腕，却发现四肢像是被什么强劲的压力镇住，根本无法动弹。“哇哦，这是什么东西。”瞧见这种状况，他非但没有紧张，反倒是愈加兴奋地望向了十余米外的栗原清云。
她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疲惫地耷拉着眼皮，行动果然自如。
“简单来说，是水牢——当然，是字面上的‘水牢’。也是我斩魄刀的第三式始解。”翻着白眼打了个呵欠，她歪过脖子捶了捶酸痛的颈窝，拎在手里的斩魄刀摇摇欲坠，“要不是您这么记仇，我也不会用这招的啊。不就是‘哪天您踩到狗屎您都浑然不知’么，更木队长真是出乎意料地心胸狭窄。”
[不过，也只能暂时牵制住他吧。真是麻烦啊……]
“啰嗦，女人。”兴致勃勃地挑起嘴角，他绷紧了肌肉，像是要蛮力动用肢体，“我已经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真央的小鬼！”“……诶？”微愣地发出疑惑的音节，她却见他下一秒就突破了流水的钳制，气势汹汹地朝自己冲来！
即便身遭还是充盈的流水，更木剑八强大的压倒性灵压还是占了上风——栗原清云不得不侧刀将弥望的流水收回，提步向身后逃去。
[真央？]
一面躲闪着他迅猛的攻击，她一面仔细梳理着四十余年前在真央的记忆，浑厚的倦意却先一步侵袭大脑，身子也因这一瞬的倦怠而疲软下来，体内安稳流淌的灵压似是刹那间偃息——更木直窜而来的灵压一个骤然就将她弹开！
墨眸一黯，她微眯起眼，脑内一片混沌。
[糟了。]
视线的模糊令眼前的画面交叠为好几个层面，凌空的身子即便是失去重心，亦敌不过席卷而来的困倦之感。
她阖上双眸，置身于一片广袤的沙漠。
钴蓝的苍穹之下，满天的黄沙无风而起，灼热的触感凛冽地划过肌肤，应声淌血的疼痛竟成了再熟悉不过的温柔摩挲。空气中的热流弥望，睁眼便能看到黄沙之间寂落屹立的枯木，鼻息间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沙砾的存在。
然而，头顶无垠的天际顷刻间崩陷。
——下一秒，沉积在云端之上的流水轰然而至。
入夜。空座本町。
小岛水色按响浅野家的门铃时，前来开门的是浅野启吾的母亲。
浅野启吾似乎还在换出门的衣服，二楼的房间里传来冒失的脚步声。小岛和浅野太太礼貌地寒暄几句后，他才终于匆匆忙忙地跑来了玄关，还因跑得太快刹不住脚，差点跌倒。
“真是的，做事总是这么冒冒失失！”浅野太太嫌弃地瞅着自己的儿子，唠唠叨叨地教训了几句。“好了啦，妈，别挡着别人的面数落我啊！”窝囊而又责备地斜睨了眼她，浅野启吾揉了揉自己微乱的头发，蹲下身来开始穿鞋。
“真是给您添麻烦了，这么晚还来找启吾出门。”一旁的小岛水色欠身鞠躬，唇边噙着笑意，对浅野太太道。
突然被这么道歉，浅野太太先是一愣，而后有些不自在地晃了晃手：“啊呀，不用这样哟，水色。男孩子就是要多在夜间活动才对嘛，呵呵。”
“不，一直以来都跟你们添麻烦了，很抱歉，也很谢谢您。”而对方却并未单纯地因礼节而起身，反倒是更加郑重地道了谢，语气虽没有变化，却教人没有来由地一阵心慌。
[一直以来都多谢你们照顾了。]
她稍微有些不安，却又潜意识里觉得这不过是邻家孤单孩子的谢意，便也就拍了拍启吾的肩膀，推搡着将他们赶出了屋子：“好啦好啦，突然这么道谢，叫阿姨我怎么好意思啊。要玩得开心哦，你们两个——不过过分的事情可千万别做！不然回来叫你好看！”
最后两句话显然是对浅野启吾所说。
小岛不由得轻笑，露出一个令人放心的笑容：“安心吧，浅野阿姨。我会看好启吾的。”
接着得来的是浅野启吾意料之中的叨唠，以及浅野太太拍拍胸脯一副“有你在我就放心”了的愉悦神情。
没有人注意到他眸中的隐晦和沉黯。
[我果然，还是最自私的人。]
——抱歉，浅野阿姨。
さようなら(永别了)。
TBC


“织姬MM……？”一愣一愣地盯着来者，浅野又忽而意识到了什么，扭过头惊诧地看向水色：“等……等等，水色你刚刚到底是在做什么啊！？怎么突然——”
[突然就哭了？]
接下来的话一时噎住——因为他看到，原本应该对井上织姬的出现而感到惊讶的小岛水色，此刻正淡定地从口袋里重新掏出了一个打火机，脸色颇为难堪，点燃打火机企图引爆瓦斯罐的动作却是相当的镇静。
“诶诶——等、等等，水色！！”被他的行径吓到，浅野启吾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试图阻止。
小岛水色自然是对他视若无睹。
“停手啊，小岛同学……”双腿一软，井上脱离地瘫坐下来，失控的哭喊让他再次止住了疯狂的行为。
“不要再继续了……拜、拜托你……”严重的啜泣令她发音困难，绝望就像巨擘要撑破她的咽喉，探进躯体里紧捏那炽热跳动的心脏。
[不要再有人离开了……不要……]
他僵立在那里，稍稍颔首，垂眸凝视着手中红色的瓦斯罐，缄默不语。
他想起这个痛苦哭泣的少女曾经总会露出明媚的笑靥，也曾坚忍地挡在她所重视的人身前来保护他们。
也是因为这份坚忍，被她所护在身后的人，选择了忽略自己的孤寂，对那席卷的落寞讳莫如深。
既然如此坚强，又为什么要哭得撕心裂肺呢？
[死亡可怕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她绝望地摇着头，像是在挣扎着要摆脱什么，终于将脸埋进温热的掌心，无助得似是只能大声哭喊的婴孩。
[对不起……]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那句溃烂的尸体倒下的场景，她丧失了理智般紧紧揪住自己鬓间的发丝。
[其实我知道啊……我都知道啊……]
六年来积淀的隐痛在此时一并迸发，她忆起自己每回跟有泽龙贵道别后，滞留在自己背后的那寂落的视线。
但她从未选择过转身紧紧抱住她，只是为了不让谎言被戳破后露出鲜血淋淋的真相，而留给她永远明媚的背影。
直到那个安静站立在身后支持着她的身影离开，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小岛水色给她的简讯，无疑是残忍而决绝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比栗原清云给她的，更加疼痛锥心。
[可是……]
明知道懊悔的泪水无法改变任何过去，她还是止不住地流泪。
——可是，她早已让谎言都变得千疮百孔了。


——萨斯略略皱紧了眉。
男人的话显然是在偏袒他，可那股莫名愕人的气息却是向着他而来的。
那无疑是警告。
[……市丸银么。]
*
“等、等一下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了猿柿日世里面前，浅野启吾慌乱地挡在小岛水色跟前，惊惶地喊着拨开了那指着水色颈脖的危险刀刃，“我好像搞清楚现在是怎么回事了！！先不要激动，冷静，冷静啊——T T”
尾缀的两个“T”让一旁面色凝重的平子真子不禁嘴角一扯，表情瞬间成了一个“囧”字；而适才已是相当愤怒的日世里也忍不住眉角一跳，被戏耍似的羞耻感即刻取替了怒火，干脆就蛮不讲理地挥着刀刃大声嚷嚷起来，险些一时失控就一刀下去将浅野劈成两半：“秃子你突然冒出来干什么！？老娘好不容易愿意牺牲我的馘大蛇来宰了这家伙，你居然给我破坏气氛？！”
带着寒光不断惊险地挥过鼻尖的刀尖让浅野启吾哆嗦起来，眼角甚至憋出了一些湿意，手撑着地面后仰身子好避开刀锋，欲哭无泪的神情好不无辜：“呜呜……都说冷静了啊啊……就算我已经死了也不能这样吓我啊……”
“浅野同学——”被状况的突变捣得一愣一愣的井上织姬终于回过神来，歪歪趔趔地站起身想要上前阻止猿柿日世里，双腿却因跪坐太久而发麻，在迈步的刹那令她猛地一下仄歪，差点跌倒。
场面便混乱起来。
平子抬手受不了地掩住脸，短叹一身后才不疾不徐地起身来到已爆跳如雷的金发少女身侧，伸手抓住她握着刀柄的手，熟稔地夺过了她手里的斩魄刀，将其插/回了她背上的刀鞘：“真是麻烦啊——回去任你抽一个星期，这事你就先别插手吧，日世里。”
“啰嗦！！我要宰了这两个家伙——”后者完全没有要听劝的意思，刀离手的瞬间就抡起了拳头，手脚并用地要上前把浅野和小岛痛揍一顿。金发男人无奈地再次以手扶额，只得欠身一揽，抱住她的腰将她扛上了肩，也顾不了她乱蹬的脚直往自己脸上踩，歪过脖子就转眸望向了面前的两个少年：“说起来……你真的搞清楚状况了吗，浅野。”
他注意到浅野身后的小岛水色一直垂首不语，直到他问出这句话时才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拳。
“大……大概吧，”惊魂甫定的启吾喘了口气，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挠了挠后脑勺：“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也能够猜出来的……一护他们——还有你们，最近都在跟很麻烦的家伙战斗对吧……上次也不小心看到人类变成怪物的样子，”
“大概……我也会变成那种怪物，对吧。”顿了顿，他眸色一黯，不自在地撇过了视线——“只是没想到……原来我已经死了啊。”
[明明还能思考，但是已经死了啊。]
他当然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小岛水色闻言已倏地抬首，张了张唇似是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无法开口——平子真子并未戳穿些什么，随手推开了猿柿日世里踹过来的脚，稍微低下了头：“知道为什么井上MM要阻止小岛水色跟你一起死吗。”“……诶？”浅野愣了愣，扭过头看向仓库门口的橙发少女，茫然显而易见。
“启吾——”“因为你再死一次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和普通的整一样还拥有去尸魂界的机会。”打断了小岛水色的话，金发男人平静地看着他的双眼，在目睹少年微微一怔后，波澜无惊地蠕动双唇：
——“也就是说，陪你一起死的话，真正浪费了一条命的人是他。”
胸口一窒，蹑足的时间仿佛滞顿了一瞬。
小岛水色再次颔首，微不可闻地将头偏向了一边，因太过用力而让指甲陷入了拳心，捏紧的拳里渗出了血丝。可以称之为愤怒的热涌在浅野启吾沉默的那一刻起就已蔓延开来，小岛水色头一次感觉到了如此真切的怒意——过往鲜少有能够让他情绪起伏的事情，因此这恼意显得尤其陌生，毫无预警的到来甚至令他差点失控。


[每个人都一样。]
“多管闲事。”他微眯起眼，面色平淡地昂首瞥向金发男人，眸中沉黯的阴郁让人不由得背脊一凉，“我们的事——”“水色。”话还未完，浅野启吾就忽而开了口，轻稳的声线让他一下怔忡——坐在他跟前的浅野启吾没有回过头来，他无法看到他的神情。
“……真是的，原来是这样啊。”他依旧背对着他，只是略微低下了头，咬字里听不出情绪。
“我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水色你是打算先斩后奏吗——啊不对，到时候也‘奏’不了了吧。”仰起头来喟叹似地道，浅野转而又像是遇到了什么跋前疐后的窘境，郁结地埋首胡乱地挠着自己的褐发：“啊啊真是好奇怪啊——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是还能思考，这到底是在哪个次元啊？！”
前后发差极大的态度令小岛水色愣住，方才的愤怒一时间也褪去，迟疑着唤道：“启吾……”
“不过！”突地停止了无所适从地抓耳挠腮的行为，启吾转过身来，郑重地按住他的双肩——“虽然很感动，但是你这样真的太乱来了啊水色！！”
不待对方给出反应，他就松了手第二度揪住自己的头发，苦恼地喋喋不休起来：
“要是我们两个突然就一起死了，谁来帮我交代后事啊！！我还没有留遗言啊——高中赚来的创业基金都是留给老妈的——虽然不怎么多就是了……不过绝对不能给老爸拿去了！会被用来喝酒的！！说起老爸喝酒的事情——绝对不能再让他喝了啊，那个肚子我已经忍受不了了，在这样下去爸妈会分居的！！还有老妈，总是吃错降压药，要是没人看着点是会闹进医院的——说起来我还没有找我暗恋的人告白呢！！太多事情要做了啊……尤其是家里，没有我在的话该怎么办？！啊真是太糟糕了——我怎么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偏偏我又是独生，不然水色你帮我尽一份孝照顾我爸妈吧……”
“启吾！”
“水色！！”比他用更强烈的语气喊出声，浅野一咬下唇，双手用力搭上他的肩，泪水终于还是流了下来——赶紧抬手用袖管抹干脸，他对上他的目光，哽咽了良久，才勉强蠕动双唇：
“帮我跟爸妈道歉。”
[几个小时前还答应了老妈会注意安全的……真的很对不起爸妈。]
“不能反驳！！”注意到小岛想要说些什么，他立刻就跳起身来捂住了他的嘴，耍无赖的模样和往常无差，可拼命流泪的样子却让人无法再翘起唇角报以无可奈何的笑容——小岛水色紧紧抓住了他捂住自己嘴的手，企图用力掰开，只是徒劳。
他脸颊上溅上了几点温热，像是要在某个瞬间留下什么痕迹，滚烫得要灼伤他的皮肤。
“我已经很后悔了啊——你干嘛还露出那种表情啊水色！！死的是我又不是你——”胡乱地喊着，浅野已有些语无伦次，惯性地用袖管抹掉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我、我到底是在给谁哭丧啊！！怎么会已经死了还在哭啊！！呜呜——”
看着浅野涕泗横流的狼狈模样，小岛终还是松开了手，不再试图回驳些什么，仅是狠狠眨了眨眼，将氤氲了视线的泪水逼出眼眶，好看清楚他的脸。
只是刚让泪水流出，它用不断地从泪腺分泌出来，不受控制地充盈了双眼。
[……笨蛋。]
井上织姬无所适从地凝望着两人的身影，左手轻拽的手机滑落下来，磕在水泥地面发出的声响在浅野启吾嚎啕大哭的背景里几乎微不可闻。
屏幕上仍显示着小岛水色在傍晚时发送给她的简讯。
——有泽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哦，井上。即使曾经憎恶过自己的弱小，也没有因为只能被你们守护而觉得后悔。你们……一护、石田、茶渡还有朽木同学，你们大概都不知道吧。我们啊……虽然会为了自己的执着而放弃生命，但是从来都没有后悔活过这一回。
——从来没有。


【死神篇 尸魂界卷 完】

番外Ⅰ 朝色
你所知道的真相，永远都只是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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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年前。
尸魂界。真央灵术院。
参加结业考的毕业班六回生都集中在西面的演习场中。七天前的现世魂葬测试一如往常的集体通过，接连着分批次进行了白打、鬼道及瞬步的审查，这一天则是进行终审——斩魄刀的实战运用。
考核是以考生一对一经斩术对战并适时始解斩魄刀的形式进行，以双方都已始解斩魄刀为终止点。至于一对一的名单，是院内随即抽取决定的。
除了监督的考官，为了体现出静灵庭对考核的重视，每年都还会派遣出一名队长及其部署的副队长参与审核。今年浩浩荡荡来到真央的，则是双眼失明的九番队队长东仙要和九番队副队长桧佐木修兵。
得知这一消息的六回生们皆是暗喜。本以为无法看见便会自觉地低调行事，却不想这个九番队队长的观察丝毫没有马虎，且一板一眼地相当严格，对每一场演习都给予了严谨的评论。
情势不由得让还未上场的六回生们焦躁起来。
“下一回合——铃木青，栗原清云——请到演习场中间来做好准备。”督考官扯着嗓子叫着，趁着退回副院长身边的那一步抹了把额上的汗水。
临近正午，夏季的空气本就充盈着燥热，加上头顶闷声兴奋燃烧的烈阳，随手洒下的阳光都灼热得让人难耐。想到这里，督考官不禁佩服了一下整个上午都巍然直坐在位置上东仙要，以及他身后同样是挺直着腰杆站了整个上午却面不改色的桧佐木修兵。
场下的唏嘘声突然波动起来。
已站上场的铃木青正左顾右盼地张望着，在场下嘈杂的背景中，神色讶异，手搭在斩魄刀刀柄上，僵直地站立着，显得不知所措。
直接原因是，等待许久，她的对手栗原清云都没有出现在对面。
这让原本已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的她愈加慌得快乱了手脚。踟蹰着该不该唤考官。
“栗原清云？”拧了拧眉，督考官上前一步冲着大堆叽叽喳喳的六回生中吼着，“栗原清云在哪里！？”
他心情终归是更差了。问题学生栗原清云，关键时刻这又是跑去了哪里？
吵闹声中他自然是听不到几个六回生窃喜的声音。
“诶诶，你是怎么让她没有出现的？”一个考生用手肘蹭了蹭身边的紫色短发的考生，龇牙咧嘴地笑着问道。
“呵，对付栗原清云？简单得很。只要早上不叫醒她，那家伙可以一直睡到明天天亮。”后者扬起下巴眯着眼，嘴角扯出了轻蔑的笑意。
“哈，那女人这回是别想毕业了。前几项测试的成绩她也是一般般，这回再加上个零分……”
“抱歉，我来晚了。”平静的声音响起，不大不小，恰好传入这两个六回生而已，让那压抑着笑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墨发女子有些衣衫不整，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倏然出现在督考官面前，让本是想要最后一声怒吼的考官把声音一下子咽回腹中，且受到了小小的惊吓，嘴角有些抽搐：“栗原清云，你再晚一点成绩就别想要了！”
“唔。”抬手将鬓间凌乱的发丝捋了捋，栗原清云稍稍打了个呵欠，翻翻白眼如实汇报道：“我睡过头了。”
督考官一哼气，转身回到了副院长身边，瞥了一眼几位不动声色的重量级人物，清清嗓子嚷道：“两位考生请做好准备。”
看到栗原清云出现的铃木青总算松了口气，缓缓抽出腰间鞘中的斩魄刀，定了定神，迈开步子摆好架势——“请多指教了，栗原。”
“唔。请多指教，铃木。”侧过身面向着她，栗原清云伸手附上刀柄，关节用力，耳畔是刀刃与鞘壁摩挲的窸窣声，仿佛是刀体兴奋的嘶鸣。
铃木青微微锁眉，却在她的斩魄刀出鞘之时惊讶地微启唇瓣。


——分明并未处于始解的状态，这把斩魄刀竟不同于普通的刀，利刃居然如同流水一般透彻明亮，阳光的掩映下亦如水面似的泛着明灿的粼光，将栗原的手臂镀上一层雀跃的金色淡光。
深吸一口气，铃木试图平复紧张的心情。她从未听说过栗原清云斩魄刀的能力，但依靠观察平日里栗原的实力，她可以断定这回是自己的胜算较大。无论是白打成绩还是瞬步成绩，有利的一切都向她靠拢。
——即使栗原清云有这把古怪的斩魄刀，也不一定强得到哪里去。
这样思揣着，铃木青听到考官的一声令下便提刀一股脑朝着安之若素地伫立在原地的墨发女子瞬步冲去。
挥刀从正面劈下，意料之中第一击被栗原清云单手挡下。
双刃相抵间的摩擦声刺耳，铃木这一刀用了一定的力道，又由于出手迅猛，栗原明显处于劣势。
集中精力的铃木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握刀不稳，刀身相抵时略有些颤抖，便看准了时机弹开身子一个迅速旋身，用两倍的力度再次一刀从左侧砍向她。
栗原清云一敛困倦的神情，右手也紧握住刀柄，转身正面相迎抵住利刃。
铃木青轻笑，稍斜刀身擦过那透明的刀刃，趁着这个空档抽出一只手来瞄准了毫无防备的栗原：“破道之一，冲！”
指尖一股小型的冲击波迎面袭来，栗原稍稍一惊，被弹开了三米的距离。
感到斩魄刀接到的压力脱离，铃木吁了口气，稳稳落地，却不想刚一眨眼面前的墨发女子就不见身影——紧张地反应过来时，她已听得身后那灵压的来源处发出一声冷静的低鸣：“破道之四，白雷。”
慌忙瞬步跃起，脚下的地块被雷击轰的发出不小的声响，铃木不禁暗自心悸——栗原清云的瞬步是什么时候进步到这种程度的？颔首再一看站在地面抬头望向自己的栗原，她又再度愕然发现她指尖的金色光芒——“缚道之四，这绳。”
眸子里映着冲自己飞来的绳状光索，铃木无法再坐以待毙，下意识地握紧斩魄刀，反射性大喊：“灼烧吧，烈炎！”
红色的火光顿时间燃起，流动的火焰如同巨猛般张大了血盆大口，疾速吞没了不堪一击的光索，从半空中气势汹涌地代替利刃朝面色坦然的墨发女子冲去。
一旁观战的桧佐木修兵将目光转向看似不打算挪动步伐的栗原清云，未能从这个神情淡然的女子脸上找到任何的慌乱。从刚开始他便注意到了这点——铃木青的突袭式攻击虽然是迅猛有效，果断而又锐利，应变能力也相当优秀，这个叫栗原清云的女子竟也能见招拆招——与其说是反映敏捷，倒不如说这个女子从头到尾都没有面临对手的恐惧和慌张之感。
她一直从容不迫地持刀应战，疲倦的黑眸中是 迅速蔓延自己身畔的火光，右手从刀柄上轻轻滑下，垂在身旁。左手此刻能够轻易地感觉得到，刀身的颤抖。剧烈的颤抖一直传达到自己冰凉的手心，犹如蠢蠢欲动的野兽，等待厮杀。
[你在期待些什么，水潋。]
实在提不起任何笑意，栗原清云微睁着眸子，抬起头直视喷涌而来的火焰，切肤地感受到自己斩魄刀的冰冷穿透了皮肤，刀身的粼光泛滥起来。
手臂稍微用力，将刀锋指向火焰的源头，她不紧不慢地启唇：
“扼杀她，水潋。”
刀身得到解放般散开来，瞬间化成透明的水流，铺天盖地地席卷周遭的火焰，猝不及防地冲着还在半空中的铃木青咆哮而去。
流水弥望。
当晚。流魂街西区30区。
居酒屋。
“哎呀呀不过栗原桑你还真是厉害呢~”一个头发微卷的中年男子左手拿着酒壶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打着醉嗝，右臂从后方勾住身畔墨发女子的肩，脸上是酣红的色晕，“斩魄刀始解能力居然是将对手的攻击反弹啊！好神奇的流水系~”
“大叔你喝多了。”嗅到他满身的酒香，栗原清云轻叹口气，一直藏在袖管中的手不着痕迹地摸到了袖中躺着的冰凉物体，眸光一黯，“要是待会儿不能走路我就把你直接丢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