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雨已袭城
请给我力量。战胜恐惧，并且守护他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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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动，阿近快速地抬眼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电波，记录的过程中快速地进行分析。
“该死，还是连接不上……”愤恨地咒骂了一句，他紧蹙着眉，手中的动作却未停顿，“呿，「蛹」的灵压居然对通信有干扰……这样数据就不能立刻传到技术开发局了……”兀自地呢喃着，他神经紧绷地继续工作，全然没有注意到几滴冰凉的雨水砸在了耳际。
[不过……这种电波是怎么回事……]
身体似是察觉到了愈加肆意落下的雨点，原先敏捷移动的手指竟有些僵硬。他眯起眼凝视屏幕上参差不齐地闪动着的波动，心下一凉。
闪烁的光芒雀跃在眸中，却沉淀如诡谲的幽火。
椿台上空，如卧龙般盘踞于云天的灰色浓云缓缓挪动，阴霾遍布下似有要遮天蔽日的趋势，柔弱的微风消弭，取而代之的是骤雨滂沱的同时恣睢横行的狂风。
周遭因雨水而潮湿的空气令银发少年稍稍安了心，手中紧握着斩魄刀却仅是专心躲避面前「蛹」所发射出的虚闪和直接性肉搏。
——“栗原，在掌握它能力之前不要跟它肢体接触！”
适才他是这般对身畔的墨发女子交代的。自上回同游乐场那只「蛹」交战后，他便做出了这种总结。若是一个不小心在未了解敌人特殊能力的情况下与其接触，绝对是出于劣势，搞不好还会因此丢了命。
栗原清云倒像是清楚这点，亦只是敷衍性地躲闪开各种攻击，偶尔无法闪避时则用鬼道来进行短暂压制，争取时间逃命。
「蛹」的行动敏捷，招招都是冲着一个目标而来，失败后立刻转向另一目标。
几记虚闪破坏了四周的建筑物，人群中爆发的惊叫声仿佛令它很不舒服，发狂似地嘶吼之后转移了目标，迅速来到栗原跟前，张嘴对准她的侧面，喉中红色光芒闪现后便是咆哮出的虚闪。
稍稍侧身便闪过了猛击，她偏首朝日番谷使了个眼色——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蛹」从下方来到了她身后，弓起身子一个猛跃便扑向毫无防备的她！
[真正目的是肉搏么。会使用障眼法的话，就表示能够思考吧……]
侧目，微眯起眼，在利爪快要接触到自己的肩膀时稳住脚步瞬步向左侧躲去——千钧一发之际躲闪开来！
——“端坐于霜天，冰轮丸！”
由于惯性而向前的动作在那一刻未有停顿，「蛹」还没能反应过来便听得后方日番谷冬狮郎的声音，想要转首时眼前已冰雾弥漫，冰龙迎面袭来，下一秒便封住了它的身体！
“麻烦了些啊，队长。”瞬步来到双眉颦蹙的银发少年身边，栗原清云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淡道：“这家伙会思考呢。”“冰也不能控制它多久，”顿了顿，他又用力握紧了刀柄，目光一刻不懈地紧锁在被巨大冰块冻住的「蛹」身上，“尽力拖时间就好。你自己小心。”
“……哎呀您该不会还在在意我不拔刀的事吧。”迟疑一秒，她乜斜一眼正集中精力于「蛹」的日番谷，又将视线挪上了自己腰间难得平静的刀，墨色的双眸里掠过一丝波澜，“不过算了，差不多的时候我也不会矜持的。”
“……”间息后的话让银发少年略为一惊，转眸刚想看清她面容上的神情，眸中却闪过瞬息即逝的一抹红色——“虚闪！”他反射性地开口提醒，自己亦向左偏身瞬步退开。
听他一声警示，栗原下意识地朝右方闪开，瞥眸便见虚闪几乎同自己擦身而过，最终击中了对面的大楼，轰响过后只有人们的又一度惊叫。
日番谷冬狮郎疾速转头看向虚闪射来的方向——空中显然没有任何东西，只有至今还未受这里战斗牵连的大楼耸立在不远处，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本该人去楼空的楼内一个人影不紧不慢地闪过——他方才站着的位置，分明是朝向这里的敞开的窗前。


一旁的栗原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但不同于日番谷的严肃，她的脸色在瞟见那个身影时瞬间阴沉下来。
[那家伙……居然敢当着我的面跑来这里……]
身后灵压倏地一阵波动，她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微小的冲击，转身时才发现那只本被冰封的「蛹」已破冰而出，闯进视线直冲向仍凝神搜寻大楼窗边异样灵压的日番谷！
她诧得出不了声，身体当下便做出反应，提脚瞬步赶去他身旁。
银发少年亦很快察觉到了「蛹」灵压的迫近，只是待他旋身要闪避时，獠爪已近在咫尺——即使身体向后侧也难以躲过这一扑击！！他一心悸，眼看着危险距自己仅有寸距不及，右手手腕却突地被抓住，感觉到自己重心被强制扯得偏右时才反应过来。
但他还没控制身体随着右腕的力道向右侧身，扑击失败的「蛹」则就似早有预谋，转瞬便没了踪影，下一刻已来到拉了他一把的墨发女子身边，翻身一提腿将她踹至十几米外！！
感到拖着右手的力道脱离，日番谷冬狮郎猛地一惊，转首望向被踢远的栗原清云——经她刚刚一闪，虽说没有直接被击中，但她左臂还是被「蛹」脚上的利爪给撕破了袖口，露出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不小的伤口，却并未渗出血来。
栗原正想松口气，伤口处竟突然传来肌肉瞬间收缩的剧痛！“嘶——”倒吸一口冷气，她没有回过神来时，从受伤的小臂一截便倏然异变！！皮肤骤然破裂开来，陆续挣脱出一张张血盆大口，如细菌般迅猛地向上臂咬噬蔓延！！
“哇——”血肉被挣裂和啃咬的剧烈疼痛通过神经直达大脑，栗原清云不禁睁大了墨色的眼眸，吃痛地咬牙惊呼出声！那些嘴像是在血管和皮肤下的肉中繁衍出来的，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都在进行疯狂地吞噬——手骨处传达的碎裂的疼痛更是令她难耐得拧紧了眉心。
日番谷惊异地看着她的手臂，不经意瞟见她苍白的脸时，胸腔中燃气的怒意瞬间将惊诧冲散，他举起刀，最后一次断定这只「蛹」的学习能力极强后，声音沙哑地开口：
——“卍解。”
银发少年四周的灵压骤然剧增。
没有受这头的影响，疼痛占据大脑十秒过后，栗原清云抬起右手熟稔地从衣襟里掏出一圈白色的线，快速将其绑在左臂还未被侵蚀的肩头，死死困紧后颔首用力咬住线的一端，接着抬头猛地一扯——更加刻骨的痛楚顿时衍生！！因正紧咬着线，她仅是冷哼一声，脸色愈加煞白，硬生生地看着左手从自己身上被锐利的线截断，落下了地面。
由于她的动作快捷利落，断臂那一瞬的强烈疼痛感亦没有持续多久。她的呼吸粗沉起来，额上冷汗滋滋，受到方才一幕的不小惊吓后这时才缓慢地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手中沾血的白线，总算是喘了口气。
[嘁，该死……浦原给的这东西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千年冰牢！”略带愤怒的声音传来，她将目光转向正以卍解状态与「蛹」战斗的日番谷，恰巧见到无数巨大冰柱聚拢来将「蛹」封冻的场面。
银发少年的背影则在前方，背上的冰翼在雨中渗透着寒意。只见他稍稍侧身看向她，视线滞留在她手臂已被截断的左肩上，碧眸好似黯淡了些许：“有没有事？”“差点就撒手人寰了。”栗原翻着白眼叹息，痛楚让她仍旧不能理好混乱的气息。
少年不再问话，警惕地看向四周，显然依旧心有余悸。
“嘀嘀——嘀嘀——”通讯器响起，他按下接听键后，听到电话那头阿近的声音时，总算是松了口气——“日番谷队长，电波分析已经完成了，我现在正在进行强制性分解——待会儿「蛹」的灵压消失就表示彻底结束。”话音刚落，被冰柱封锁住的灵压就偃息了下去。
道了声“完成”，阿近便挂断了通讯器。
随着日番谷的一声轻吁，冰柱亦消失在半空中。里头被困的「蛹」早已没了踪影。他转身想要对呼吸愈来愈沉重的墨发女子说些什么，却又忽然察觉到疾速接近的强大灵压——“栗原！！”惊喝一声，他拔腿赶向她那里时，褐色的亚丘卡斯已毫无预警地撞向抬眸看向它的栗原清云。


“援军？”质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日番谷冬狮郎拧了拧眉，语气颇为不忿，“只期望事情不要越来越麻烦就好。”“嘛，总之日番谷队长是不需要过去帮忙了吧。”瞟了眼扇面上的猫爪印，绿意男子没有丝毫顾忌地用它掩去了嘴角的笑意，帽檐投下的阴影中看不见眸中的神色，“这可刚好呐，栗原小姐说有事情要跟日番谷队长您商量呢。”
“栗原？”转首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日番谷碧眸中闪过一丝异样，“那家伙手伤都还没处理好，有什么事情要说？”“我也是这样劝阻栗原小姐的呐，但是没办法她执意要现在跟您说——我也不好办啊。”后者合上折扇无辜地粲齿。
短叹口气，少年最后睨了眼传令神机荧幕上的讯息，无奈转身步回店内。
屏幕上是一条类似通知的简讯，一句话却令他为之头大。
——十一番队队长更木剑八与其副官草鹿八千留前往现世支援。
银发少年拉开房门时，栗原清云正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垂眸凝视着驾于膝上的斩魄刀，唇线轻抿成线，神色平静，墨色双眸中看不出情绪。他转眸，瞥向她受伤的手臂——截断后的肩膀处已被稳稳包扎好，但层层紧裹的绷带中却仍旧能渗出零星的血渍。
蹙眉，他敲了敲身侧的墙，开口低唤：“栗原。”墨发女子这才察觉到他已伫立在门口，偏首将目光转向他，眸子里依然是一成不变的倦意：“啊，队长。”“你有什么事要说就快说。”径自踱进房内，与她面对面席地而坐，他轻吁口气道。
闻言，她又敛眸望向自己的斩魄刀，闷闷的支吾了一声后忽然抬起头严肃地看向他：“您需要变强。”日番谷身形微怔，颦蹙的眉愈加紧拧，碧眸中映着她抬手覆上斩魄刀墨黑刀鞘的身影，不语。
“冰雪系最强的斩魄刀，能力不仅如此。”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刀鞘，栗原的视线不离斩魄刀，“相信您自己是最清楚的。六年前的冬季大战，您与第三十刃对战时遇到的窘境在如今的情势下可能再次出现——甚至更加糟糕。但您明白这六年间您并没有特别的进步，虽说与其他队长相比是太过年轻，不过年轻亦正是您的本钱——黑崎一护成为死神代理以来的不断进步正是个好例子。”
说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虽然黑崎一护有疑似主角光环的无限外挂，但这个理由姑且不成立。”“……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抱肘睨她，日番谷语调倏然低沉下来，“我当然有想办法令自己进步，就算现在情势紧迫，我也不能瞬间提升自己的实力。”“所以说……”抬头瞅了瞅他，女子突然诡异地扬起了嘴角，眼里含笑，“您需不需要我来做陪练，来个强化训练呢？”“……”见到她脸上的笑意，银发少年霎时间噤了声，略带诧异地看着她。
“我说过，我的斩魄刀是流水系。”颔首的瞬间她脸上的神情又成了往日里的波澜不惊，目光滞在斩魄刀上时眸子里甚至闪过一丝冷漠，“虽说我本人的实力与六年前同你交手的第三十刃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斩魄刀很强——同样的，不是自夸，我的力量与斩魄刀的力量不相匹配，不过掌握斩魄刀的方法已经炉火纯青。”“……你的意思是，用你的斩魄刀把我逼入绝境，然后置之死地而后生？”皱眉，日番谷冬狮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神愈加深沉。
指尖传来斩魄刀微微的颤抖，直达内心仿佛在传达兴奋之意。不悦地锁眉，她维持着低头的动作自呓般喃喃：“要不要试试呢？”
窗外的雨声仿若隔世。
回到仓库冲了个热水澡后，平子真子翘起二郎腿懒散地瘫在沙发上，手臂攀上靠背，昂着头无所事事。
良久，他终于伸手在身侧摸索了一阵，确认找到了沙发角落里的手机后一把抓起它，打开新建信息条件反射性地在收信人那里键入了栗原清云——下一刻又龇牙顿了顿，打开收件箱瞟了眼清一色的“栗原清云”下惜字如金的回答，放弃了这一念头。


米金发男子抚了抚冒顶，展开折扇掩住了半边脸，帽檐投下的阴影完全遮盖住了双眸，看不出脸上的神情，仅是以着平淡的语气笑答：
——“故人吧。”
空座本町。多点茶餐厅。
玻璃门被推开，挂在门上的风铃亦愉悦地脆响了两声。感受到店外雨中伴着风顺利涌进的潮湿气味，志波海燕稍稍松了口气，深吸下满腔混杂着湿润泥土清新味道的空气，紧了紧手中的托盘，换上一脸灿烂的笑容转首同其他店员齐声道：“欢迎光临——”
只可惜，在看到来客后他的笑容就瞬间滞在了脸上——墨发女子用推门的右手捋了捋鬓间微湿的长发，身着T恤加牛仔的便装，漆黑幽邃的眸子目光掠过他，而后将视线定在了窗边同样抬眸看向她的墨发少女，打了个呵欠半睁倦眸朝她走去。
国枝铃惊讶地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慵散女人，在抬头看到她的瞬间脑内就轰地一片煞白，面容上还凝固着微惊的神色，肘边是凉透的咖啡。
她没想到，短信刚发出去不到两小时，栗原清云就会来到店内找她。
全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她自然是不知如何应对。而迎面走来的栗原倒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依旧同往日一般慵懒地持着困倦的表情，扯开她对面的椅子，缓缓坐下。
志波海燕赶忙放下托盘，赶在另一店员前大步流星地来到桌边，迅速倒好一杯白开水递到了栗原清云面前，转首以国枝铃看不到的角度冲她拼命挤眉弄眼：“要点什么？”“跟上次一样。”对方不屑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淡定地答道。
见她这般态度，海燕自然是敛下了古怪的表情，抄起笔下单的同时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国枝铃脸上的神情，却见她仍旧呆愣在那里。
于是他咬咬牙又转头望向正嗫着白开水的墨发女人，狠狠瞪了她一眼。
[我说你怎么说来就来一点先兆的没有啊せいうん！]
后者似是连一眼都愿意施舍给他，继续泰然自若地喝着白开水。于是男子虽无奈，亦只能不忿地转身离开。
待他走远，栗原清云才放下了玻璃杯，稍稍抬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国枝铃，见她依然是怔怔地坐着不语，便开口，指腹摩挲着玻璃杯光滑的外壁，仿若谰语：“国枝。原来你这辈子姓国枝啊。”
听得她低声的叹息，墨发少女这才终于回过神来，首先蹿进脑内的确是夹带着愠怒的激动——她的唇瓣颤抖着蠕动，声线略微沙哑，脸色苍白：“你记得？你记得的话为什么不来找我？当初为了保留我的记忆，你究竟是跟那个人做了什么交易？！”
栗原敛眸，目光飘移到杯中的水面上，不作回答。
“你答应了那个人什么？！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国枝满脸涨红，压抑着喉中要爆发出的质问，低声睁大着双眸盯着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无论是你的名字还是你的外貌还是你的气息都完全没有发生改变？！”
端着咖啡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二人走进的志波海燕听得她这么一嚷，又瞅见她激动的表情，意识到神态不对，便加紧了步伐向她们走去。
栗原清云停止曲卷手指砥磨玻璃杯的动作，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幽深的双眸中像是有什么混沌的暗流在深陷、翻涌，却又因同浊而平没，瞬逝得不留踪迹。
而后国枝铃清楚地听到周遭的嘈杂声中，她低哑的声音：
——“铃，我死不了。”
眸子猛地睁大，志波海燕顿时刹住了脚步。
平静的女声顿了顿，又再度道：
——“但我必须死。”


她驻足，咂咂嘴懒散地挠了挠鬓间的黑发，象征性地掩住嘴打了个呵欠，注意到他正在面无表情地凝视自己时，才波澜无惊地开口：“嘛，看来抓奸不成，来晚了啊。”
暗紫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他抿唇不语，仿若没有听到她调侃的话语一般，直直地盯着她幽邃的墨色双眸，似是企图在里头摸寻到什么蛛丝马迹一样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瞬息。
见朽木白哉一副淡漠的模样，栗原亦只好耸耸肩，再度朝他迈开步伐，微敛下困倦的双眸，颔首淡道：“朽木队长，您这样一直盯着我的话我是会误会的。”语毕，她转步与他擦肩而过，抬手准备推开店门，“不进去坐坐嘛？还是说朽木队长您已经饱了啊？”
刚打算推门，垂在身侧的手腕便被不轻不重地箍住。她稍抬下颚翻了个白眼，额前的碎发因这个动作而略微撇开，露出额上一块白皙的皮肤。“你做了什么？”他语调平静，声线不温不火。
“这种力量既然存放在我的身体里，不用不是太可惜了嘛。”禁不住席卷而来的倦意，她又张嘴打了个呵欠，收回欲去推门的手，轻轻用手背摩挲眼睑，语气一如往常地没有跌宕起伏，“你知道的啊，迟早是要被‘销毁’的。既然如此，我当然要在那之前办好答应过你的事。”
彼时在木屋中凝视变得透明的少女的场面霎时间在脑内觉醒，他甚至清晰地记起了百年前自己紧攥着留下四个字的纸条默不作声地伫立在庭院里的场面。
箍住她手腕的手指倏地收紧，朽木白哉却似没有发觉一般唇线紧抿，毫无开口的打算。
“要淡定啊，朽木少年。”略侧过身将手腕从他的手里抽离，栗原半睁着倦眸，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好容易再见到老婆很兴奋，但你家的夫人真是一点也不乖啊——我本来打算过一阵再把她完完整整地返还到朽木家的，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急不可待地就妄想瞒过我的眼逃出来见你了哟啧啧。”
“这次你也打算妥协么。”像是并未听到她玩笑似的揶揄，黑发男子压低了声线，惯性地将疑问的语气道成陈述。
其实答案他是清楚的。栗原清云的性子是如何，即便再过个百年他也不会忘记。不管她骨子里的骄傲被时光磨平了多少个尖锐的棱角，那深陷于内里的本质也不会改变。
墨发女子略略颔首，眼睑敛下的同时看不见双眸中的光：“现在就考虑不是自寻烦恼嘛，朽木少年。多年不见你居然有自虐倾向了啊，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顿了顿，她感到揽去天光的阴霾苍穹中飘落下了几丝雨水，划过手背时细密的冰凉渗进肌肤。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脚下的水泥地，张嘴打了个呵欠，揉揉眼旋身推开了咖啡厅的门，缩缩肩，随意地撇下了一句话，亦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他所言：
——“再等等。”
马芝。空座交流公园。
虽说今天轮班的人并不是松本乱菊，但恰好经过时瞅见一只作乱的亚丘卡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出手解决了它。
换回义骸后才惊觉身上新买的衣服已被滂沱的大雨溅湿，那把普通的雨伞根本就经不住大雨的凌压，脆弱的伞骨支撑着被雨点锤击的伞身，好似下一秒一席猛风就能将其摧毁。她不满地扁嘴，提起肩歪过头，勉强用颈脖稳住伞把，将手里的购物袋抱在胸前，以免里头的衣物被雨水淋湿。
高跟鞋内未进水让她心情稍微愉悦了些，撑着伞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避开积水往公园后门赶。
[啊呀，希望回去的时候能够看到好戏呐~不知道是桧佐木接的到清云，还是队长能接回清云呐？]
耳侧传来匆忙踏过地面积水的渐近的脚步声，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于一声“抱歉借伞躲一躲”后，一个人影便凑到了她的伞底，瞬间占了伞下不大地基的一半。
澈亮的湛蓝杏眸因惊异而张大，震惊地看着这个躲到她伞下的男子——一身干净衬衫被淋得湿透，挂在衣领下的黑色领带正滴着水，西装外套早被脱下，随手拎着搭在肩上；他一头扎眼的银发亦湿淋淋地滑着水珠，额前和鬓间的发丝混杂着雨水粘在白皙的脸上，嘴角扩着与这身狼狈不相符的笑意，侧面的轮廓深深映在她眸中，熟悉得心惊。


对方这才注意到她睁开了眼，立马张大了双眼紧张地吞吐道：“栗、栗原小姐……”顿了顿，他才想起手里的伞，于是抬手挥了挥伞示意她，慌张地解释，“我是看下雨……怕你没有带伞……”
“哦呀，”这话倒是稍稍驱走了她眸里的疲倦，直起身伸手接过他手中的伞，瞅了瞅伞又看了看他，平静道：“谢啦。”
被她一句随口的道谢捣得红了脸，男子一改往日正经的模样，兀自地手足无措，好容易才说了声“不谢”后又因她歪头投来的疑惑目光而脸红到了脖根，赶紧低下头来不再与她对视，企图理顺呼吸缓冲一下快要脑充血的大脑。
“那、那个……栗原小姐……”深吸一口气，他咬牙忽视疾速跳动的心脏，决意地抬起头来正视她，没有给自己缓神的时间便郑重地开了口：
——“我喜欢你！能跟我交往吗！”
墨发女子耷拉下来的眼睑因讶异而张开，虽说仍是抿着唇线一副波澜无惊的表情，眸中却明显闪过惊讶之色。
沉默了几秒，她才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困倦模样，打着呵欠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每次见你无缘无故脸红……”
“栗原小姐……”踟蹰着出声，他紧张地瞪眼望着她，心脏好似都跳到了喉管，“那你……”
“嘛，先跟你说明一下好了。”抬手不紧不慢地挠了挠自己墨色的发丝，她撇过视线，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分毫的局促，“虽然活了这么久，不过对于恋爱这种东西我真的一根毛的经验都没有啊。还有……相信你也知道我这人很招人嫌，详情我也不多说了要意会。”
稍作停顿，她又将目光挪回，墨色的眸子里虽然依旧充盈着倦意，却多了几分不言而喻的严肃：
“如果这些你都清楚的话，要不要考虑收回刚刚的话？五秒中的机会哟——1,2……”
“我知道！”对面的男子挺直了腰杆，抓紧伞把，涨红的脸终于褪去了些许热度，认真地迎接她的视线，“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才会选择跟栗原小姐告白的！”
微微一惊，她凝视他半晌，才低下头轻轻一笑：“某些方面来说居然是意料之外地可爱呐，修兵。”
“诶？”被她这莫名的反应捣鼓得一愣一愣，桧佐木还未反应过来，栗原清云就已倾身钻进他的伞下，又径自埋首看了看手中的伞，摇摇头叹道：“话说回来，你还真不会打算盘呐，一把伞就够了啊。好了快点回去吧，不然会赶不上晚饭的。”
愣了良久才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原本一脸愕然的神情即刻变成了眉开眼笑，桧佐木修兵连忙点头应好。
两人缓慢地朝车站前行，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街道对面同样是一手撑伞一手拿着另一把伞的银发少年。
碧眸一直注视着二人的身影，直至它们被人群湮没，才淡然地收回了目光。
日番谷冬狮郎略略埋首，旋身沿着街道与他们背道而驰。
他眉心依旧紧皱，黯淡下来的眸光却彰显着与往日不同的情愫。
[我早该察觉了。]
脚下踩着的是倒映着城市上空阴霾天际的积水。
[不知是何时开始衍生的那种情感。]
“嘁。”咬了咬牙关，他低声地憋出一声不悦的音节。
[该死的女人。我怎么会偏偏是对你……晚了一步呢。]
TBC

[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啊……]
“呀类，果然还没有醒来呐~”一个略显稚嫩的迷糊声线在房内突兀地响起，井上织姬猛地一惊，诧异地抬起头来望向声源，眼角依旧噙泪。
——靠近窗台的床侧正站着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孩，她的身高仅多病床高度的三分之一，身着齐膝的白色浴衣，深色短蓝发及颈，同时沉蓝的澈亮双眸此刻正紧凝着床榻上的有泽龙贵，唇线不温不火地轻抿，温润可爱的脸蛋上恰巧摆出微微呆愣的神情。
“你……”惊异地看着她，橙发少女思绪一顿，“你是……什么人？”
[这种灵压……不是死神不是人类，也……不像虚……]
“呐，”女孩似是没有听到她的问话，自顾自地将视线挪到她凝滞着震惊表情的脸，眉宇间尽是令人不乏寒颤的无知神情，声色没有任何起伏地歪歪头：
——“你不打算处理一下吗？她一直都没有醒的原因，你不是很清楚吗。”
闻言，井上的身子蓦地一下震颤，原本睁大的暖色双眸此刻更是瞪大，瞳孔急剧收缩，胸口像是有一座长年来辛苦垒就的高塔瞬间坍圮。
恐惧扩张成虚浮的空洞，席卷得悄无声息。
“而且，已经有其他人发现了哟。”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她霎时间惨白的脸色，【度娘你好再见】女孩略略埋首，脸上依然是一目了然的理所当然：
——“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呐。”
语毕，女孩眸中闪过一瞬的黯色，好似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转身作势要离开。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刚要提步，身后又响起井上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的声音。“水潋，”女孩没有丝毫踟蹰地回答，
“我是，斩魄刀哦。”
橙发少女还未反应过来，她已刹那间消失在了视野中。
病房归寂，静得仅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吗……]
小岛水色提着水果轻轻叩门踏进病房时，抬眸便瞅见井上织姬怔忡地坐在床畔的身影。她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地盯着另一侧的床畔，像是思绪飘远，神色却又是令人忧心的惊诧。
他蹙眉，两步上前，探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试探性地开口：“井上？”
她全无反应。
心中的疑虑铺深一层，他一瞥床榻上仍是紧闭双眼的有泽龙贵，终于还是抬手扶住橙发少女的肩膂，加大力道摇晃了一下她的身子：“井上！”
织姬这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双眸较方才多了线色彩，眼底里却掠过一刹那的慌乱，似是被惊扰的弱小动物一般，不记得掩饰：“小岛君……”
“出了什么事吗？”舒展开紧拧的眉心，他吁了口气，将手中的一袋水果搁置在病床边的小桌上，温声道。
“啊，没……没什么……”她颔首，敛下视线想要掩饰适才的慌张。
小岛没有追问，只是看了眼她低头的动作后，又将目光移向好似是在酣眠的有泽龙贵，眸色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骤然一黯。
[果然也到了……这种时候了么。]
医院大门前，朽木白哉正面无表情地杵在阜盛的人烟中，稍过片刻，便旋身提步，步伐稳健地前行。
在他转身的同一时间，蓝发女孩出现在他身后，光着脚踝踩在地上，小跑着躲过摩肩接踵的人群，跟在他身后。
“呐，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她的表情同方才在病房中一样呆呆愣愣，看不出喜悦或是愤怒，读出来的仅有不解。前边的墨发男子缄默不语，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径自前行。“清云说要你陪我玩，你一直不说话我怎么玩？”没有因他的沉默而介怀，水潋在终于跟上他的脚步后停止小跑，低着头甩着纤瘦的小腿踏步，“即使是捉迷藏，你也这么快就找到我了，没意思。”
“她说的是看着，不是陪你玩。”启唇泠声，朽木头也不回地说着，视线依旧平视前方。


而她却在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前走了神，半晌没给回应，目光一直定在自己的脚尖，良久才迟迟反应过来，偏首看向他刀削斧削般英俊的侧脸，歪了歪脑袋迷惑道：“你刚刚说什么？”
墨发男子不再开口，脸上的神情亦没有波动。
“呐呐，我们回去看看清云吧。”她将视野扩回前方，忽闪了一下沉遂的眸子，“她又死了呐。”
朽木白哉暗紫色的眸中酿起一个闪瞬的不定，垂在身侧的双手指尖一僵，却又即刻恢复了原先的波澜不惊。
笼罩城市上空的，是久违的云遮雾障。
日番谷冬狮郎踏进浦原商店时，右眼皮一直不安分地肿胀跳动着，连同莫名膨胀的不安感交杂，让他不由得抬手按揉了一下太阳穴。
难得没有见到小雨拿着扫帚在门前打扫，进门时亦能够清晰地闻到一股甜腥的血味。
而后是窸窣的脚步声传来，他看到了从里间跑出的松本乱菊。
金发女子不再似往常一样嬉笑着喊“队长”，脸色煞白地望着他，眼眶通红，蓝眸中是含杂着震惊、惶恐与忧伤相糅的踌躇不定，张了张嘴，嗓音略带沙哑：“队长……”
察觉到有什么事发生，银发少年蹙紧了双眉，抿抿双唇，驻足等待下文。
“清云……清云她……”她抬臂扶住身侧的墙，最后一个音节开始剧烈地颤抖，抽手掩住自己的唇，泪水倏地便溢出眼眶，身子一软，滑坐在玄关。
日番谷稍稍睁大了碧眸，胸口一窒，大脑还未处理完她所说的话便已反射性地踮脚瞬步闯进走廊，恰好撞上了低头伫立在栗原清云和松本乱菊的房间门口的浦原喜助。
米金发男子转眸看向他，唇边不再是往日里玩世不恭的笑意，唇线抿成一个缄口的弧度。
“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侧过身正对着银发少年，伸手扣住冒顶，缓缓将帽子摘下覆于胸口，眼睑轻阖，声音低哑而疲惫，埋首深深地向他弯下腰身：“很抱歉，栗原小姐……已经死了。”
日番谷冬狮郎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视线清晰，脑内异常地平静。
——距栗原清云与他结束训练出去巡视的时间，不过是五个小时。
——距他适才出门调查上回「蛹」出现的地点，不过两个小时。
——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的灵压。
——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没担心过会有虚突然闯入空座。
——但是尽管如此，这两个人却告诉他，栗原清云死了。
开什么玩笑。
他视线掠过浦原，慢条斯理地上前两步，在米金发男子略惊的注视下拉开了他身侧的房门。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地，在压迫于平静的恐慌面前竭力要揭开这个显然是谎言的事实。
他甚至听到了浦原喜助试图阻止的一声短音，心里愈加窃喜。
——果然是骗人。
——真是好笑。
只是，屋内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涌进了鼻腔。
碧眸一扫，讷讷地将目光滞在了那个躺在榻榻米上满身鲜血的墨发女人身上。
她不似平日一般死尸似的瘫在床榻上，或是慵散地仰躺着将右臂搭在前额挡住刺目的光芒。
她只是颇为狼狈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胸口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不再淌出鲜血；颈脖上的血窟窿却不论如何都掩不去。
日番谷冬狮郎低下眼睑凝视着她毫无生气的身躯，不做任何反应，甚至连神色都没有分毫的变化。
[开什么玩笑。]
扶着墙来到门前的松本微欠着身子，不忍再向房间里投去视线，颤抖着眉梢将脸别向一边，滚烫的泪水滑至下颚。
六年前她也看到过类似的场面。只是彼时那个满身鲜血银发男子还能冲她轻轻绽开笑靥，撇下最后那句“抱歉”。
而今，栗原清云离开，却什么也没留下。


“浦原。”银发少年淡淡地张合着双唇，“这是谁做的。”
米金发男子微微一怔，偏首看向他镇定的剪影，几秒后才缓答：“赶到的时候，除了栗原小姐，没有再看到其他人。”
少年敛了敛眼睑，蹲下身来，伸手将掩住墨发女人侧脸的发丝撩开，指腹触到她冰凉的肌肤，眸中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目光下移，看向她颈项上骇人的窟窿，眉宇间的褶皱不知何时已舒展开来，音调低沉而平淡：“伤口上有虚闪残留的灵压。这个程度看来，发出虚闪的人有特意控制力量，恰好留下这个伤——而且，还是直接掐住她的脖子发动虚闪的。”
语罢，他又挪动视线转向她胸口的伤，只字未语。
[是被利刃贯穿的。还是人类的灵压。]
“看来，和我们目前为止遇到的「蛹」不同。”手撑在膝盖上稍稍使力，他站起身，望着栗原清云的侧脸，语气依旧是令人心焦的淡然，“浦原，麻烦你先保存一下她。我想回趟尸魂界。”
顿了顿，他又再度蹲下来，指尖抚过她阖紧的眼帘，冰冷的触感渗透肌肤，沿着血液缓缓淌入胸腔。
绞痛。但不混沌。亦没有大起大落。
“还有，栗原的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尾音落下，银发少年第二度起身，没有再看她一眼，旋身踏出了房间，不紧不慢地拉上了门。
他抬眼，看了看一旁泣不成声的松本：“松本，我们先回一趟尸魂界。”
身畔的米金发男子放下了视线，耳侧一阵雨水砸落的声响——
窸窸窣窣，来自夐远的苍穹。
打开穿界门前，好容易才止住眼泪的松本忽而听得前边日番谷冬狮郎的淡唤：
“松本。”
他走在前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杀死的虚太多，失去的同伴也太多。其实从潜意识里，我已经开始漠视生命了才对。”
他声音不大，在滂沱的雨声里需要绷紧神经仔细聆听才能辨认。
“栗原清云的死，可以用不声不响来形容。”
她眨了眨眼，雨水恰好从眼睫上滑落，没入眼球中，一阵酸涩。
“但即便是不声不响，也终于让我察觉了一件事。”
银发少年敛起下颚，幽邃的碧眸中映着沉寂中开启的穿界门，十指的指尖有一瞬间的抽痛：“松
本。
——“我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这家伙对我来说已经重要到她死去时我都可以保持冷静了。”
叆叇倾轧而下，挤压着沉闷的暴雨，响彻城市。
在被随意搁在桌边的手机第三度闹腾起来时，猿柿日世里终于受不了了。她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抄起手机就霍地冲出了地下基地。
“啊咧？小日日怎么了啊？”久南白嘴里叼着牡丹饼，眨巴眨巴眼含糊不清地道。
“大概是被真子每回都不把手机带在身边的行为激怒了。”坦然地坐在一旁凝神看工口书的矢胴丸莉莎头也不抬地淡答。
正准备晚餐的六车拳西这才将头探过来，拧了拧眉：“谁来的电话？”
“浦原。”她道。
至于瞬步冲到仓库的沙发前一甩手将手机狠狠砸向平子真子的脸的猿柿日世里，自然是理所当然地暴喝着。
瘫在沙发上小憩的金发男人叫苦不迭地捂住被攻击得流血的鼻梁，扫了眼来电显示上浦原喜助的名字，斜眼自动忽略了她的怒声，箝住手机置在耳边按下了接听键，慵散的关西腔溢出唇齿：
“もしもし，这里是平子真子。”
日世里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只好瞠目瞪着他，却见他眸光倏尔一紧，下一秒又恢复了平静。
“呀类，终于还是死了么。”正打算张嘴问些什么，平子已侧身倚在了沙发柔软的靠背上，抬手挠了挠一头顺直的金发，龇牙懒懒地开口，“那你处理好了没啊，喜助？”
金发少女一愣，惊诧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耳际的雨声渐大。
——栗原清云……
——死了？
TBC


第十八章 诈尸
他手托腮，侧首，嘴角噙笑。
永生亦不过如此。
你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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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上织姬到达浦原商店时，街巷的喧阗早已褪去，夜幕一手遮天，星宿缱绻着蔓延。
她有些不安。
接到浦原喜助的来电时，她正走在带着点心去黑崎家的路上——她可以从浦原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意味不明的隽永，而更为诡异的是，他竟在挂电话前随口打着哈哈补充了一句：“请不要把今晚来浦原商店的事情让其他人知道哟~”
她不明白浦原话里的意思。如若是必须她才能完成的事，兴许就是有人受伤了。但什么人受伤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思虑重重中，橙发少女缓缓抬手想要叩门，纤指却停滞在了半空中，眉心倏地收紧。
[还是说……那件事情……被浦原先生……？]
恐惧的波澜抚动心旌，她阖眸甩了甩脑袋，企图将那强烈的慌乱感掩灭，而后用力叩手打算敲响门——食指的关节在划过距离店门三厘米的空气时，清晰地感受到了仿佛浸入冰凉海水的触感——她一惊，反射性地怔了怔：“结界……？”
就在她蠕动唇瓣吐出这两个字后，原本笼罩了整个浦原商店的透明结界倏地就呈现出了蓝色的本貌，薄膜状的结界似水般波动起来，她面前封死的道路缓缓拉开门形入口。
店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拉开，握菱铁斋高大的身躯在门后闪出，背景是店内昏暗的暖黄色灯光。
“不好意思，井上小姐。”他挺直着腰板站在门前，埋首以示歉意，“我刚刚没有注意到你的灵压，所以忘了打开结界。”
“嗨……嗨。啊不要紧的~”见他这般严肃的模样，井上还是同从前一样有些许吃不消，倒是不好意思地愣愣笑起来，匆忙摆手。
铁斋颔首点点头，侧过身好让她踏进店内。
井上刚步入商店，便察觉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诡谲气息——那是类似于空气中的大分子相互碰撞四处狂乱地蹿动的感觉，她明白这应该是灵子的躁动。
[但是……为什么行径鬼这么古怪？而且这个灵压……好像是栗原小姐的？]
她不确定地蹙起眉心，眸中的幻化闪瞬即逝。
——这不可能。虽说让自己的灵压充斥整个屋子这点，对于灵力强大死神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但是像此刻这种游离状态的灵压要充盈整个空间是不可能达到的。
除非是灵体的消散。
不过若是灵体的消散，事情就更无法解释了——毕竟灵体消散不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且灵体一旦消散就会同空气一样迅速播散，而不是似此时这般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一般游散在浦原商店中。
想到这里，她眉心的褶皱就展平了几分，稍稍松了口气。
[真是的，怎么会想到栗原小姐呢？]
跟在握菱身后，橙发少女穿过店内的走廊来到了平日里供松本和栗原住的房间门口，而铁斋奄忽便驻足，旋身微微压下脑袋，低沉着嗓音张嘴道：“井上小姐，请进去吧。”
她略略一愣，点头回应后，缓缓拉开了门——而就在那个瞬间，背后突地有种不轻不重的推动力，一举将她搡进了房内！
身子趔趄一下，井上织姬猛地一惊，好容易才稳住重心，抬眸扫视房间。
——房内的灵子极不稳定，她甚至能够感受到稀疏遍布于空气中的灵子在颤栗。房里张开了三层结界，蓝色网罩般的光芒笼住了沿墙坐着的一个白色身影。而待她看清颓坐在那里的人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条件反射地抬手掩住了嘴，以免惊叫出声！
结界里靠墙半倚着身体的墨发女人，正是她几日未见的栗原清云。她身上套着的是染血的白色浴衣，墨绸似的黑色长发正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长发顺着肩膂垂下，面色惨白，紧阖着眼睑，丝毫不见生气。


少年不答话，唇线依旧是划着冷峻的弧度，缄默几秒后径自转身，想要离开房间，而身后又再度响起了男子蔼然的声线。
——“叫克尼堤过来吧。”
他似是没有听到，动作一顿不顿，踏出房门时顺势阖上了门。
棕发男子亦没有分毫的恼怒，仅是不在意地浅笑着，将视线又挪回了手中轻捏的玻璃瓶上，唇畔的笑靥扩深些许，眸子里映着它闪烁的钴蓝光晕，缓缓竖肘，展开掌心托腮，歪首意味不明地轻笑出声。
[浦原喜助，这就是你选择的筹码？]
动弹关节细细地摩挲过玻璃瓶光滑的质地，蓝色气体的冰凉气息透过薄玻璃渗入指尖。
[永生，亦不过如此。]
他弯下手肘，将它横过，任其沿着书桌向前滚动，“咯咯”两声沉闷的声响后，意料之中地被高起的桌沿揽住了去路。
[你也不过如此。]
萨斯踱步来到餐厅时，里头的吵嚷声正愈演愈烈。
——“为什么为什么？老头子都可以拿刀，为什么我不能帮忙做寿司？”留着一头微卷金发的女孩赌气地扁嘴，趴在灶台边缘瞪大了碧绿的眸子直盯着身畔的金发女人。“哼，我是能跟你这种小鬼相提并论的么？”一旁正手握菜刀的老人不屑地眯起了眼，额上三条粗陷的皱痕叠交着向下蔓延，从太阳穴下由深至浅，干燥的双唇张合时可以看到残缺泛黄的牙齿，佝偻着背的嶙峋身型骇人。
“切，克尼堤就是个秃子！地中海！”女孩忿忿地伸出肥嫩的食指拉下眼皮，冲他做鬼脸道。
名为克尼堤的老人没有表现出怒意，乜斜着眼睨向她，平静地应道：“小鬼，你最好收敛一点，不然我就一枪崩了你的脑袋。”顿了顿，他又扯着嘴角诡谲地笑了笑，眸光曈曈，森悚得让人寒毛直竖：“我不介意把你的脑浆和基力安的粪便放在一起。”
“咧——”嫌弃地吐了吐舌，女孩做出恶心的神情，而后探手抓住身侧金发女人的袖管，努嘴嗲声撒娇道：“莉莉娅你看嘛！克尼堤欺负我！”“好啦，可亚。”后者轻轻叩手敲了敲她的前额，偏首警告似的拧紧了眉心，碧眸中却是显而易见的宠溺：“吵着要吃夜宵的家伙不许瞎闹。”
“嘁，死板的女人。”展直了修长的双腿磕在餐桌桌沿的紫发男子劣气地一哼，嫌恶地瞅了她一眼，不满之意昭显在棱角分明的脸上。“你对我家莉莉娅有什么意见么，男人。”坐在餐桌对面阅览报纸的棕发女人不悦地挑眉，抬眸看向他张狂的侧脸，金瞳中是毫无遮拦的愠怒，身遭遽然燃起了金色的灵压，空气中即刻充斥了带着杀气的压迫感，“杀了你哟。”
“呵，乐意之至！”原本还是倚在椅背上的男子激奋地直起了身，不示弱地释放出了更加愕人的灵压，嘴边挂上了嗜战的戾笑，“我看你不爽很久了，女人。”
两股灵压横冲直撞，剑拔弩张。


那个灵压移动得缓慢，是正常人的步行速度，亦不似刚刚那浮动的起伏，只有普通拥有灵力的人类一般的灵压。
她尽量悄无声息地跟在那人身后，遇到拐角时抄了另一条路来观察这个人的面貌。
而待她辨认出墨发少年的面孔时，不禁蹙起了眉。
——先不说那修长瘦高的身型，光是那张脸，她就绝对不可能认错。
[是我们系里今年的新生……？]
尽管对无聊的八卦信息不感兴趣，但她好歹还是知道这个出色的少年——毕竟三天两头地听教授提到他在设计方面惊人的天赋。
墨发金瞳的少年像是没有注意到她，依旧不受影响地前行，穿过两条街巷后，在一幢普通的住宅前停下了脚步，转身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钥匙，熟稔地旋开了门。
国枝只是听到了开门的声响，踟蹰两秒，听得门关上的声音后，提起脚尖准备拐过转角再前去看看——就在她提脚的瞬间，一只手赫然从她肩后揽出，捂住了她的嘴！
她颤栗一下，伸手想要掰开来者的手做反抗，对方却先一步反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惊人的速度令她很快反应过来对方不是人类！
而大脑的运作远比不上来人的速度，她还没有处理好自己应有的第一反应，身体便被不大的力道拎起，耳侧响起一个懒散熟悉的关西腔：
“不要出声哟，铃MM。”
[这声音是……？！]
耳侧划过猎猎作响的狂风，她惊觉自己的身躯早已腾空，被动地越过一幢幢住宅的上空！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适才站着的巷角的另一头，本该进入某幢住宅的墨发金瞳的少年正沉默地屹立，凝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面色平静。
[……平子真子么。]
直待眼前出现了自己住的公寓，箍着国枝铃瞬步的金发男人才刹住了脚步，松开钳制着她的手，慵懒地支开笑意：“安全送到。”
“平子真子，”来不及梳理气息，墨发少女手撑着微凉的墙，抬眸直直地盯向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呀类，铃MM原来还记得我啊~”故作愉悦地粲齿，平子真子耸耸肩一脸欣慰，“真是高兴呐~”
国枝稍稍启唇，刚想要说些什么，金发男子又率先开了口：“不过，刚刚那种危险的行为，还是少做的好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铃MM这么聪明，这种道理是明白的吧~”闻言，她顿时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倏地惨白了下来。
[难道说……那个人刚刚……早就注意到我在跟踪了？]
瞥见她苍白的脸色，平子亦只是无谓地笑笑，扣紧了头上的贝雷帽，便不慌不忙地迈开步子自顾自地离开。
“你比你姐姐聪明，”他随意地打了个呵欠，欣长的身影被月色模糊了轮廓。
墨发少女诧异地睁大了双眸，心旌一震。
男人的音调一如往常地懒洋洋，语气里似乎都带着吊儿郎当的笑意，敲击在她耳膜的音节却刺耳而凌厉：
——“不过，不够她冷静。”
黑夜弥合了清冷的月光。
尸魂界。九番队。
在看到倚在九番队队舍门前的身影时，桧佐木修兵着实地吓了一跳。
“栗原小姐！”他赶紧瞬步上前，来到那个歪斜着脑袋已睡着的墨发女人身侧，抬手扶住她的肩轻轻摇晃，“栗原小姐？”
[不是说只有日番谷队长和松本小姐回来了么？为什么栗原小姐会出现在尸魂界？]
栗原清云挣扎着张合了一下眼睑，上下眼睫疲惫地打颤，想要动一动身体却适得其反，身子一个仄歪便往身侧的人倒去，幸而被及时扶住。她干脆不再张眼，将重心彻底偏向扶住自己的桧佐木，艰难地从喉中发出声音：“我们队看队舍门的家伙不知道去哪里了，我进不了队舍。”
“诶？”他一愣，“十番队最近好像有规定……午夜之后队舍就不给入内了……”
“唔。”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话，浑身的胫骨刚凑合着拼好，现在只有侵袭而来的倦意轻捶着她的大脑，令其迟缓得无法应变。


“呃，”瞧见她疲倦的模样，桧佐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单纯地顺着此时的情况想下去，开口便建议道：“那，栗原小姐你要不要先在九番队休息？”
话刚脱口而出，他就后悔了——队舍里压根就没有空房间，如若让她来休息一晚上，岂不是必须要跟自己同房？
想到这里，他脸不受控制地一阵绯红。
“唔。”她闷哼一声以示同意。
听得她的回应，桧佐木愈加慌乱了，面色通红得好似充血，语无伦次地解释道：“等、等等……栗原小姐，我们队舍其实没有空房……如、如果你要住在我们队舍……我、我是说……你需要……跟我……睡在同、同一间房间……”
“唔。”这次的应声更加微不可闻了。
[好困。]
桧佐木修兵立即有了欲哭无泪的感觉。
碍于栗原清云已昏昏欲睡得不省人事，他做了番内心挣扎，还是咬咬牙将她背起，低着头在看门人诧异的目光下踏进了队舍。
他当然知道，今晚过去后，自己和栗原的关系就要传遍整个九番队了——甚至可能以难以预料的传播速度让十番队也收到消息。
但是此刻也顾不上当初想要低调的打算，他只知道，自己背上的女子相当疲惫。
她需要休息。
将栗原清云安置在床榻上后，他又到洗漱台找了块新毛巾，想要替她擦擦脸，却不想转过头时，那个墨发女人已胡乱地将被子拉扯着掩在身上，脸埋进了软枕中，呈死尸状睡死过去了。
他无奈地笑了，颔首瞅了眼手中的毛巾，只好又将它放回了原处。
矮下身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替她盖好，又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黑发，感受着指间墨发的柔顺触感，桧佐木不觉牵了牵嘴角，指腹温暖。
[发现回不了队舍，第一个想到的……是来找我吗。]
为自己铺好了床，熄灯后安安分分地躺下。他能清晰地听到墨发女子的呼吸声，轻浅而又安稳。
“晚安，”顿了顿，意识到自己想要说什么时，他倏忽便笑了，忐忑而又笃定地轻唤：
——“せいうん(清云)。”
十番队。执务室。
银发少年坐在桌前，埋首批阅着公文。
其实这天的工作量，他完全可以在入夜前完成的——但他心不在焉，自然就拖到了现在。
脑中一片混沌，他几乎无法思考，盯着笔下的公文半晌，不论如何都没法集中精力看进一个字。
碧眸注视着自己执笔的手，他甚至还清楚地记得指尖触到那个女人的肌肤时彻骨的冰凉。
他记得她颈上骇人的窟窿，记得她胸前被利刃贯穿得血肉模糊的伤。
[够了。]
他想起她瘫在苍白灯光下的身影，忆起她往日尸体似的睡姿，错乱的景象不断交叠。
[我说够了。]
他想到那回在现世时，她拽住他的袖子站起身，温热的鼻息距离他的唇很近。
[该死的！]
他拧紧了眉心，重重地丢下笔，抬臂用食指狠狠地按压着胀痛的太阳穴。
胸腔间翻涌起灼烈的炽痛，嘶吼着将他湮没，一发不可收拾。
[够了！]
“砰！”
抬掌泄愤地拍响了桌子，执务室的门在同一时间被“唰”地拉开。
日番谷冬狮郎微微一惊，抬眸望向门口，却在下一秒彻底地愣神了。
——伫立在门口的人正懒散地将手笼在袖管中，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清瘦的面容上那对幽邃的黑眸正耷拉着眼皮，满是倦意。
“队长，今天晚上的值班报告。”她甩了甩手中的一沓报告，翻了个白眼，语气平静，声线他再熟悉不过：“刚刚碰到了七席，叫我顺便拿过来的。”
银发少年怔了两秒，而后敛下眼睑，从容地捎过肘边的茶杯，嗫了口凉透的茶，平缓了语调启唇：“放下吧。”
“唔。”墨发女子应了一声，墨眸中没有分毫的疑惑，缓缓挪步上前，打着呵欠平淡地张嘴：“啊啦，我还以为队长你会很惊讶呢——看到我还活着。”
“为什么要惊讶。”日番谷放下茶杯，抬眸镇定自若地将视线瞥向她，碧眸中是她渐近的身影。
她略愣，还未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冰冷的刀刃就架上了颈脖！
循着刀刃望去，紧握刀柄的人，正是前一刻还安然地坐在桌后的银发碧眸的少年。
他眸光凛冽，稍稍用力，寒光四射的利刃就抵进了她的皮肤，点点细密的血液从刃下渗出。
他紧蹙着眉，不紧不慢地张唇，语意里听不出除去冷静之外的任何端倪：
——“不要以为你长得像栗原清云，我就相信她诈尸了。”
TBC


而橙发少女早已顾不上身遭诧异的目光——她从家中一路发了疯似的跑来这里，没来得及穿好的鞋早已甩落，几次趔趄也没有驻足，竭力睁大暖色的双眸，想要看清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外熟悉的街景。
在电梯前刹住脚步，门仅是半开她就已钻进了电梯，焦急地按下楼层数后又狠命地拍着合门按键，滚烫的泪水随着动作层出不穷地夺眶而出，掌心狠命地拍着按键，沉闷的重响中却不知疼痛。
苍穹中炸响一记惊雷，她亦清楚地听到了几乎是在同一秒发出的爆炸声。
张皇失措地抬起头来，抬首望向电子显示屏上的正在上升的楼层数，她赶紧颔首按下下一层楼的按键，在电梯门半敞的时候便冲出了电梯间，疾步跑向紧急出口，大步跳下几层楼梯，倾身撞向了最近的窗口，视线很快地捕捉到顶楼斜上空身着死霸装的橘发少年。
——黑崎一护正双手执刀，即便是从远处都能见到他皱紧的眉心。下一秒，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她的视线，右手中提着利刃，直冲向他！
井上的双眸倏地睁大，心间紧揪，泪水断涌——她即刻旋身，飞速顺着楼梯往顶楼冲去。
胸腔中一幢垒就了六年的危楼，此刻正因被迫推前的岁月而风化，表壳消弭，骨架分崩离析。
她听不到骤然倾落的暴雨声，耳畔仅有彼时自己跪在哥哥的灵位前低诉的话语。
——“哥哥，认识龙贵以后，我终于又把头发留长了。”
脚踝一歪，她重心不稳，猛地一个仄歪，摔倒在地。
——“只要有龙贵在，我就有勇气了。”
她赶紧爬起身来，不顾红肿的脚踝，边抬手胡乱地抹去泪水，边继续攀往顶楼。
——“哥哥，织姬现在很幸福。”
顶楼的门是掩着的，她毫不犹豫地破门而出，恰逢黑崎一护用刀刃挡在身前抵挡住了攻击，却因巨大的冲击力被逼退十余米远。
冰凉的雨水扑面而来，她视线里全是那个正与橘发少年战斗的身影，光裸的双脚踩过地面的积水，奋力冲向他们。黑崎一护不经意地一瞥眸，立马注意到了她，神色瞬间微变。
[井上！？]
仅仅是这半秒的晃神，与他对战的「蛹」便趁机而上，果断利落地伸出掌心对准他发动虚闪！红色的虚闪旋即而至，黑崎一护来不及思考，当下就反射性地挥动刀刃朝汹涌而至的虚闪大喊——“月牙天冲！”
形如月牙的高密度灵压划过半空，冲击力驳断了虚闪，接着不做停息地冲「蛹」袭去！
[糟了！]
他一怔，提脚要冲上前，却心知无法阻止。
目睹这一幕的井上织姬惊骇地张大了双眸，脑中“嗡”地一颤，失声惊叫：
——“龙贵！！！”
透体深灰的「蛹」在月牙击中自己的前一刻迅速移动，躲过了一击，并再度朝黑崎一护冲去！
猎猎作响的大风夹杂着倾盆大雨，早已将橙发少女单薄的睡衣淋得透湿，她却仿佛感受不到遍体的寒意，疾步跑到护栏边，雨水打进眼中也依然支着眼睑冲它大声哭喊，泪水的咸涩早已被大雨冲淡，只有嘶哑的声线中带着颤抖的万劫不复。
——“龙贵！！住手啊龙贵！！那是黑崎同学啊——龙贵——”
匆忙赶到的日番谷冬狮郎和松本乱菊立刻明白了局势，望向吃力抵挡却不曾还手的橘发少年，踌躇几秒后还是抽刀准备瞬步上前——而就在二人拔刀的刹那，一抹蓝色的光芒划过他们面前，下意识的躲避令利刃回鞘！
二人略惊，不约而同地顺着光芒闪来的源头看去——身型瘦高的少年一席白衣，斗篷和发丝在耳际呼啸而过的风中扬起，手里张开的弓正毫不遮掩地对着他们，镜片后的双眸里是不同于往日的冷冽目光。
“石田雨龙，”日番谷不禁锁眉，低念出他的名字，“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就是因为知道，”少年亦捏紧了眉心，微微抬臂，蓄势待发地拉开了弓弦，语调中听不出分毫的犹豫，“我才会这么做。”
“那个已经不是你们的同学了。”听出了他话中的笃定，银发少年冷静地对上他的视线，轻启唇齿掷地有声地道。
而石田雨龙没有动摇，目光紧锁在他们身上，回应得平缓而毅然：“她是有泽。”
顿了顿，捏住弓弦的手不由自主地一紧：
——“以前是，现在也是。”
一旁正欲发话劝阻的松本听得他的话，也深深地皱紧了双眉，眸色倏然一黯，咬了咬下唇。
[以前是，现在也是……么。]
她转眸瞟向仍在护栏边哭喊的井上织姬，胸腔中一阵阵悸痛。
[究竟是我们太冷血，还是你们太执着？]
黑崎一护反手紧握住斩月的刀柄，分明是只需抵挡防范的战斗，却在节节败退中身心俱疲。
他亲眼看到病榻上的少女变成此刻这副模样，亲手挥动斩月向她大喊月牙天冲。
——她是曾今的同学，是毋庸置疑的青梅竹马，是他多年来无数次给予自己慰藉的好友。
面对这个有泽龙贵，他全然摸寻不到战斗的方向。
他回想不起当初朽木露琪亚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只知道耳畔是井上织姬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只清楚自己是想要守护而不是伤害面前的有泽龙贵。
——但他更加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做不到守护，亦做不到伤害。懦弱得可耻。
眼前的「蛹」不做停歇地攻击，胜过思想的学习能力令她的动作愈来愈敏捷，挑中的攻击死角一次较一次准确——而黑崎一护的抵挡却只是逐渐迟钝无力。
橙眸微转，他无意识地瞥见了伫立在医院底端正昂首望向自己的黑发紫眸的少女。
胸腔中抽搐的绞痛即刻传化成灼烈的炽痛，他直直地撞向少女的视线，嗓音喑哑却奋不顾生地冲她大喊：“露琪亚——”
那一刻，朽木露琪亚在他眸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胆怯和癫狂，身子没有来由地一下震颤，竭力维持着镇定的神色等待他的下文。
她其实早就到了，甚至是在日番谷冬狮郎和松本乱菊之前。
但是她没有任何上前帮忙的举措——只是因为，在她看到有泽龙贵的刹那，自己心间溢出了久违的怯懦。
“露琪亚——”橘发少年挥刀挡下了「蛹」的攻击，目光定在少女身上，似是要将她脸上掏出窟窿寻找生机，声线的颤抖被滂沱的雨声埋没。
——“我该怎么办——”
他慌乱无措地盯着她，企图得到答案，而大雨敲击的声响几近将他沙哑的声音掩没。
——“我该怎么办啊——露琪亚——”
她仰首，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无法开口，仅是没有躲闪地迎上他的目光，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死霸装的衣摆。
[只要我不退缩，你至少就有支撑的勇气。]
——“告诉我啊——”
少年几乎在咆哮。
他视线紧紧地滞留在少女那对澄澈的紫眸上，那里依旧没有丝毫的恐惧。
雷鸣乍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