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飞出了正常范畴,六道骸静静地默默地瞟着云雀恭弥。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和平地共处一室。
“你不是要看动画片吗。”
略带不耐烦的嗓音终于将六道骸从无名的沉浸中拉回,云雀恭弥转过脸来直直地盯着他。六道骸干笑一声,也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云雀恭弥。他们的发丝被照得荧荧发亮,六道骸冲到口边的反唇相讥最终被生生咽下。
一旦开口便又会回到最初始的状态。
他不想破坏。
最终是云雀恭弥率先转过头回去继续看猫和老鼠。到了后面的片段就算有一只大灰狗乱入也依旧是围绕着那两只一直不停地、乐此不疲地追逐与被追逐着的生物展开一个个故事。
六道骸其实早就觉得右眼突突地跳动着疼,对于实体化技能还不够娴熟的他而言做出持续如此之久的幻术也是超乎其本人所料。偌大的空房间里面交响乐的伴奏呈立体声回响,效果竟然异常地好。
音符随着画面的变换而变换着,流泻成一段无可复制无可代替注定无法磨灭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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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眼的筋脉开始恣意地撕裂般地疼痛起来,六道骸想着估计这场电影的代价是他接下来半个月没办法再使用六道能力。银幕上色泽艳丽的画面依旧依照他的记忆兢兢业业地播放着,立体声依旧环绕在耳边。真是场昂贵的电影——
然后他的肩头蓦然一沉。
有些诧异地回首,六道骸屏住呼吸,动作如同放慢一般缓缓地看向自己的左肩——而也正式他所猜想的那样,此次观影的受邀方看着看着,睡着了。
云雀恭弥毫无顾忌地倚着自己的宿敌——或许醒着的时候他绝对拒绝这么做——浅浅地入眠。漫反射的光依旧将他线条尚显稚嫩的颧骨照得发白,眼睫在脸颊上垂成两道扇形的阴影,黑色的碎发被压在脸侧与六道骸的黑曜制服之间。
云雀恭弥的双唇微张着,六道骸看着看着就突然有了吻上去的冲动。
于是他真的这么做了。
儿时在意|大|利随处可见的男女之间站在街头接吻,而今他怀着无名的虔诚亲吻着他的宿敌。他小心翼翼地完成着亲吻的动作,对方安稳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脸上有种莫名的愉悦感。当然那时候的六道骸并不知道他正偷偷亲吻的这个少年拥有着令彭哥列十代目谈虎色变的终极浅眠体质,他只是由衷地为着自己这个一时冲动的偷香计划的成功实施而沾沾自喜。
云雀恭弥的嘴唇意外地柔软温暖。
跟水牢的水比起来——
他将自己的幻术切换到无声,银幕却依旧执拗地放着接下来的画面也不管他的右眼是否正炸裂般地痛苦。云雀看起来睡得很安详,他继续偷偷吻着他。
动画片播着小耗子在大城市逛了一圈后回到与猫同处的同一屋檐下开心地吻着那只对它穷追不舍的大猫的画面。
在外面太寂寞太可怕太陌生——小耗子大概是这样想的。
在里面太冰冷太孤独太煎熬——六道骸是这样想的。
他曾用新奇的力量用别人的身体去追着他的身影与他换来哪怕仅仅一个擦身而过,他也曾坐在现在这张沙发上怀揣着无比的好奇心静静等待着他循着他的足迹追寻而至。
就像猫追老鼠一样他追他他追他。
就像猫在意老鼠老鼠也在意猫一般他在意他他也在意他。
————在里面太冰冷太孤独太寂寞是因为————
——没有你。
六道骸在确定下自己内心的真是所想后突然如同所有十五岁的少年一般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的肩依旧被云雀恭弥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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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黑曜中的电影院内的亮光灭了下去。
巨大的银幕又凭空消失,画面定格在猫抓到耗子后洋溢着饕餮神情的脸上。
六道骸抬手捂住剧痛着的右眼,眼球已渗出些微血丝。他的身影开始涣散,从竖在头顶的发丝到捂住右眼的右手到他喜欢的黑曜制服到他翘着的二郎腿,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光点然后如同雾气一般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