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澈哥，我们今天有联谊，会晚点回来，你帮忙看一下店，我让强仁哥算你工钱。赫载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下，就拉着旁边一脸为难的看着希澈的始源出门了。

我是男人，当然明白始源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这样直白的表现，我相信希澈不会完全不明白。可惜，如果我是始源，绝对不会不懂希澈的回应：那就是，没有回应；那就是，他，金希澈对他没有感觉。

同样是因为，我是男人，所以绝不会放过这种大好机会。

当夜逐渐深了的时候，最后的客人也终于准备打道回府了。浓黑色的夜幕逐渐吞没了吧台上微弱的亮光，那一边，希澈穿梭在这道浓墨重彩之中忙碌，仿佛是燕尾蝶在夜风中躲避着黑暗的侵袭，却依然可以轻易地将自己暴露凸现于夜的调色板上；这一边，我依旧端坐，却仿佛暗夜中觅食的猎豹，因为我闻到了不远的吧台那边，引起我欲望的猎物散发出的阵阵诱惑性的馨香……

这阵诱人的气息由远及近，转眼就充斥了我所有的感观。希澈走近的一瞬间，我的眼前弥漫着迷幻般的色彩，等不及气氛的到来，一把拉住诱惑的源头，将唇紧紧贴上去，忘情地吸吮着，不等怀里的人反应，强制性地撬开了他紧闭的贝齿，掠夺着他的甘甜美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呼吸到一点空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拯救延续我此刻饥渴的灵魂……

但是同时，我心里明白，在我忘我地进行着的时候，怀里的美人被吓坏了：从开始的僵硬，到逐渐开始用双手推拒，再后来，全身都开始挣扎——无不传达着这样的信息——希澈被我突然的行径吓住了。

你……你做什么……你……疯了？我……我又不是女人……你想干吗……

放开手，他马上就像触电般跳开。那个一向开朗多话的希澈竟然会是这种反应，结结巴巴的一副连话都不会说的样子，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还是只清纯的蝴蝶呢。

这么惊慌失措的你，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难不成你还没接过吻？

我故意逗他，这时的他脸颊通红，看起来除了可爱平添了一份娇媚。就好像俊秀害羞的时候……

又是俊秀！为什么我总能从希澈身上看见他？明明中午还刚去确认过的，证实我对这个男孩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但在充斥着情色意味的此时，我的对面明明是金希澈——一个跟俊秀完全不相干的人，不止如此，两人的个性更是南辕北辙，为什么……

我的脸色此刻应该突然变得很难看。

朴有仟！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要不然你就给我马上滚出这里？

很明显，希澈对我的心情如何完全没兴趣，因为此刻他的心情也被我搞得糟透了，不，应该是，乱透了。

我换回一贯玩世不恭的微笑，凑近他愤怒的脸，在他发愣的时候，又从他的唇上偷了一个吻。

就是这个意思。

我微笑着转身准备离开了，留下了希澈在后面气得大叫。

真的很可爱呢。

我转身的同时，无意间看见对面的墙上的镜子。那里有一个和我有着同一张脸的男人，此刻正用冷得能结出冰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我一时愣了一下。

随即，他的眼睛里透出寒气逼人的杀意，不过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诡异的笑脸……他动了动嘴角，对我缓缓说了几个字……

我读懂了他的唇语：开始了吗？

突然觉得很冷，我拉紧了身上的衣服，逃似的离开了那个人的视线范围，一路上拼命地跟自己这样说：

那个人，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但理智却这样说：

实际上那个人……有可能……就是我自己。

我逃了，我没办法对自己解释昨晚我的举动的含义，其实我大可以喊管家或是其他人起来，那栋房子里单纯就女佣就住了几十个，我若想找人陪我，根本没有必要一定得是俊秀，而且，还拥着他在他的床上睡了整晚……
我的喉头一阵干涩，想起昨天夜里喷洒在我胸口的气息，手指下肌肤的触感……我突然觉得浑身燥热，心跳加速，下腹涌起一阵冲动……该死！我在想什么？我对那个根本不愿去想起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我已经欲求不满到这个地步了吗？
 

有仟，嘿你又来了！
利特哥看见我进了门，像看到救星一样喜笑颜开，冲上来拉住我的手。
哥，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大早的希澈看起来就心情很坏的样子，已经在那边喝了十几杯酒了，谁都劝不住。开始我怕出事没敢给他性烈的，只给了些果酒什么的，但即使这样他好像现在还是已经醉了的样子，在那边已经开始发疯了，我看始源好像已经招架不住了，你快去看看吧……
嗯哼——
强仁在那边已经快发飚了，利特哥马上知趣的缩回了和我紧握着的手。
我很识相地也马上离开利特的身边，强仁的雷神脾气我一点都不想领教。哥，你就自求多福吧！
希澈哥，你别这样……来别喝了……也别……唉呀哥……
呵呵……我知道你喜欢我……对不对？呵呵……我就知道……
希澈面色红润的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攀上了始源肩膀，同时还坏笑着冲着他的耳朵吹气，而始源此刻也是满面通红，双手扶住希澈的胳膊，一脸拉开也不是不拉也不是的无奈表情。听见他嘴里的醉言醉语，更是唰一下脸红到了耳根。被说中了心事，而且还是心上人自己点破的，此刻始源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真是好笑，原来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心事原来早就被希澈看穿了，难道他以为他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他对希澈的想法吗？简直已经单纯到近乎愚蠢的地步。
抬头，始源终于发现了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的我。
哥，帮我！希澈哥他……
我看出来了，喝多了是吧？把他给我。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微笑着拉过希澈的手臂。但是我那句充满含义的“把他给我”，很明显始源并没有真正理解：他如释重负的松开了手，看着我架起希澈就往外走。
有仟哥，你要带希澈到哪去？
细心的他终于想起来要问我这个问题了。
我来好好照顾他。
我的语气里容不得一丝怀疑。
只是，始源太过相信我了。我从来不会主动地去照顾任何人，除非，在这个人也肯好好的“照顾”我的前提下……
昏黄的灯光，很适合现在这样的气氛。即使不开灯，我也能清楚地看见希澈因为酒精而晕红的脸庞，现在，他仰卧在我的床上，胸口因为刚才的努力挣扎而一起一伏的喘着气，显现着说不出的诱人……
想起刚才还真是好笑，本来神志不清的希澈一进到我怀里，马上就开始挣扎，嘴里大喊着“我不爱你！我怎么会爱上你……你离我远一点……”，但反抗无效，他依然被始源和利特他们制住，还被奉送一堆劝告“希澈别闹了，乖乖跟有仟回家……”、“是啊哥，好好睡一觉……”，他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我带回来了。
只是，送羊入虎口的人，事后如果发现是自己的误解而导致可怜的绵羊已经被凶猛的饿虎连骨头都不剩的吞吃入腹，不知他们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亲爱的始源弟弟，你大概不知道，你亲手送到我的手上的，可是你自己最爱的人啊……
不过我清楚，金希澈这一系列的反常举动，其罪魁祸首应该就是鄙人没错。昨晚他的反应就充分证明了我对他的影响力，今天，大概当他发现我的存在时，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吧？不过还是很不幸地被我逮到了。话说回来，他金希澈对我，如果我没猜错，绝对是有着超乎友情的暧昧情感的。既然如此，我就更不应该客气，所谓民以食为天，我饥饿的时候，绝对不会放过眼前的美食。同理，当我有了性的欲望的时候，绝对不会放过眼前的诱惑……
澈啊！你注定是无法逃开的……

不是……
什么不是？
等我释放出抑制已久的欲望后，把他揽进怀里，依然保持着我在上的姿态趴在他身上缓缓在他耳边调理着气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不是……他……
他？是谁？
我忽然从希澈的眼中看见了闪光，但随即立刻被他抬起的双臂挡住。
你不是他！你怎么……怎么会是他？如果是他的话……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强抑着哽咽的声音，再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爆发了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本来身体已经得到纾缓的我忽然很不爽，不管是希澈的眼泪，还是他嘴里的那个“他”。
是吗？
我忽地从他身上起身，离开了这具刚才给了我莫大的满足的躯体。
对不起……
我走到床的另一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对他说。
什么？
他显然被我态度的骤变吓了一跳。
刚才我应该顾及你的感受的，你毕竟是第一次。可是我一时激动就忘记了……
我拉开身边的抽屉，拿出我很久都未曾用过的针筒……
都忘记了……要给你用这个。
希澈的脸色忽地变得惨白，直勾勾的盯着我手中的利器……
乖……这样你就也可以从中得到享受了，难道你不想要吗？
熟练地把蒸馏水注射进白色干粉的小瓶里，瓶里的颜色立即变成诡异的蓝，汲足神童内的含量，再用温柔的力度把注射器中的气泡排出……我嘴角噙着笑，缓缓地走向他……
随着我的逼近，希澈的脸色越来越发难看，直到我临近到了他的身边，抓过他一侧的手臂……
不！
……
有仟，你怎么又过来了？你不是说……
说我最近不会过来了？放心吧，我手边的事情已经办好了。怎么？你不想我过来看你？
不……不是。只是觉得最近……你有点怪……
哪里怪？
说不上来……以前，你要过很久才会来这里一次，最近，你好像……很经常来的样子。
你不是寂寞吗？我多来陪你不好吗？你的身边不时只有我吗？你可以依靠的难道不时只有我吗？现在，我天天来报道你会不开心吗？那我走好了！
换了别人，这番话恐怕只能换来两个字：无耻！想必大多数人都会这么觉得。是的，在别人眼里，我卑鄙无耻，龌龊下流，禽兽不如……怎样都好，但俊秀不会，无论我事实上是怎样的人，在外面有多么不堪，俊秀不是希澈，他永远都会把我当作是他的唯一，在他困难的时候向他伸出援手；在他需要的时候，在背后给予抚慰；在他害怕的时候，留在身边保护他……我的俊秀就是有会这么愚蠢的认为。从来风都只是流动的空气，不会有温暖寒冷之分，只有感受到它的人自己才会产生不同的错觉；从来我都没有认真地想过怎样去得到、爱护、抚慰，同样的心情对待两个人，想不到得到了这么不同的效果，人真是神奇的动物。
有仟，我想出去走走，你能陪我吗？
我的俊秀怯生生的问我，一边还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衣角。
真是败给他了，我又不会因为不想去而对他发脾气，他那么小心的干什么？
好，顺便带你去医院复诊。你好久没乖乖的去复诊了吧？真不知道你自己在家跌跌撞撞的，身上又添了多少新伤？
嗯……我才没有……
俊秀依旧小心翼翼，连撒个娇都得这么小心翼翼。我真是完全败给他了！
昌珉，他身上的旧伤好得差不多了吧？有没有什么新伤？
嗯。那么担心你可以自己来检查啊？又不是不懂，干什么每次都要来麻烦我？
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向来不给我面子，这次也不会有什么例外。做完例行检查后，白了我一眼才把俊秀安然交给我，顺便还不忘要挖苦我。
你朴少爷转性了？原来不是根本不愿意陪他来这里的吗？现在突然对你弟弟变得这么关心？你该不会给病人开药的时候多出来剩下了，自己把剩下的都吃了吧？
我早就不从医了，你忘了？还有，我不是不愿意陪他来，我是，没时间！你听懂了，给我记住，下次再胡说我就阉了你。
我知道刚才昌珉的一番话俊秀听到了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安，所以立刻纠正他的说法。一边，我小心地看着俊秀的表情，果然，听到我急切的辩解，俊秀的微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我这才放心的拉过俊秀，小心的把他揽在身边，以免一会他又摔倒给自己留下新伤。
对面，昌珉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像看到什么从没见过的珍稀国宝一样。就这样过了很久，我终于被他的目光逼得不舒服了。
沈昌珉，你干吗？看什么呢？
朴有仟，这回，你完了。
昌珉认真地回答我。

你真以为他会爱你？要不是你在出现的那一刻感觉上和当初的哥哥太过相象，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希澈会找别的男人。他看上的只是你气质里和韩庚相似的温柔的那一部分而已！而你，现在难道缺伴侣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城郊那所别墅里那个男孩的事情。

我撇撇嘴，没有否认。

我跟你说明白吧！我从来都看不透你。即使你第一次出现在这里时，全身散发着的都是和哥哥相似的温柔感，那时我依然没法觉得你亲切。事实上，朴有仟，你很危险。并不适合和那个单纯的金希澈在一起。他太简单，而对他而言你绝对过于复杂。我不清楚你的心里到底是怎样考虑的，也没有那个兴趣知道。但如果你不是真正爱上金希澈的话，就麻烦你放手。他现在一直和你在一起这样放纵自己，都是因为韩庚，一个在他心里已经根深蒂固的名字，一个让他的爱刻骨铭心但却愧疚抱憾无法释怀的人，不是因为你！这一点，你这种人，绝对不会搞不明白的吧？

我无所谓的回头转身准备离去，但强仁并没有准备放行。

你到底懂了没有！？

不关你的事。

紧接着，我感到衣领忽然被人提起，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下颌已经遭到重重一击……

顿时各种各样的味觉马上充斥了我的神经，眼前白茫茫一片，在我还在恍惚的时候，左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痛觉立即麻痹了其他感官，但奇异的是，此刻我的意识却好象抽身离去了一般，或者说，我的意识此刻正在坐在一边像看好戏一样漠视着自己受伤的身体。

腥咸的感觉让我很不悦，但我依然不做抵抗，直到利特来拉强仁却不慎被他挥着的手臂撞到，我才能趁那个野蛮的家伙去安慰情人的间隙喘口气。

抹掉脸上的鲜红的液体，我挂上一贯的微笑从地上爬了起来，自嘲地对着那边的一对挥挥手。

打完了我可以走了吗？对了，你刚才说你哥哥醒不了了？那我劝你，还是赶快想办法让他去死了好了，那样才是对他们的怜悯。而不是在这儿和我白白浪费力气。

离开酒吧，我径直去找沈昌珉。

呦——你朴少爷这是怎么了？真对不起你风流倜傥的脸。

少废话，快点做处理，尽量做到摸不出来。

别人都是要求把伤口处理的看不出来，你这“摸不出来”是个什么烂要求啊？

你动不动手？要是没这本事就早说，我去别的地方。

好好，真是……为了俊秀吧？我就知道。怕他摸到伤口难过干脆就别受伤啊，就知道找我吼！

看这家伙一脸装可爱的欠扁表情，我真想立刻就转身离开。

对了，俊秀最近的情况怎么样？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吧？那个眼角膜的移植有没有消息啊？

没有，都没有。你最近这么勤快地带他检查身体他哪会再有什么问题啊。倒是你，最好再去医院看看，我担心的是你的身体。你别忘了，你可不是正常的身体，那个时候……

我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手。

好了，别说了。这个……你不用担心。

……

俊秀，晚饭后我带你出去转转。

俊秀满心欢喜地吃好饭，跟我上了车。

俊秀……

我忽然被他伸上来在我身上摸索的手吓了一跳。

有仟，你别动……我闻到血腥的味道了……你受伤了是不是？如果我不问你肯定不会说的，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让我自己摸着找到伤口好了。

拉开我的衣服，俊秀伸手紧贴上我的肌肤一寸一寸游移。没想到一向谨慎容易害羞的俊秀会这样，我一动也不敢动，僵硬着身体任由俊秀的双手细细在我身上游走，从我的双臂开始，缓缓上移到肩膀，再顺上身体的线条逐渐下移，锁骨、胸口……直到小腹，他似乎感到再向下有些不妥，在小腹处画了个圈，手指滑向我的后背，由于手臂长度不足，他不由得探身向前，一直到，我的身体可以感觉得到他不稳的气息……

双臂一紧，我把他钳进自己的怀抱，低头狠狠地吻住他惊慌的唇,用力地在那两瓣柔嫩上肆虐，封住他所有语言，另一边，从背后极不客气地撕开了他单薄的衣物，一手摩挲上光洁的后背，一手极不温柔地把残破的衣料从他身前扯离他的身体，感觉到了他的战栗，我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但依旧继续着手上的侵略，同时离开他已红肿的唇，唇舌开始向下一路凌虐，最后停留在他胸前娇嫩的两点上，开始时轻时重地啃噬……

别……啊……有仟……别在这里……有……有人……在……啊……别……

我用力咬了他一口，他立即惊呼出声。

不会的，他听不见……

我抬头看了前面的司机一眼，他立即很识趣地一直把车开进一条后巷，不发一言地替我关好所有玻璃以及门窗，把钥匙留在车上，然后就下车走人。我按住由于窘迫而想逃开的俊秀，伸手进他的下身，贴上他柔嫩的耳廓低语……

但是仍不能忽视的是，心里不时隐隐透出的一丝不安。我觉得莫名，在现在这个时候，这种突如其来的无谓的空虚感简直就是空穴来风。但它又是那样的真实存在。我抚着安静地睡着的俊秀苍白的额头，不由得皱了下眉。

俊秀，除了你以外，我还会为什么而感到这样不安呢？就在刚才，我已经将这个世界上自己最渴望的东西纳入己怀。若说我还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就只有……

我移开本来在俊秀脸上游移的手。走到百页窗前站定。

我并不真正清楚自己的意图，对他，我的感官里，只有占有欲是强烈占上风的，爱或不爱，都已变得无足轻重，因为，完全没有别的什么人，可以让我对他产生的感情可能像对金俊秀那样深刻。但我猜，大概是爱着的吧？否则我不会将对他的独占看成和他生命的唯一联系。没错，只有……我永远都不能真正得到的那个……金希澈。

是因为那个“将逝”的韩庚吗？

我动动嘴角，牵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这个世界里，不会存在我朴有仟无法得到的东西。以前不会，现在也没有这种可能。

……

为什么突然又回来看我？自从你三年前离开医院以来，这可是你第一次回来。真的是来看我的吗？你确定？

那你认为呢？

我笑着和东海像从前一样打闹成一团。这的确是我离开这里之后第一次回来，自从我三年前放弃医生的职业后，这是我第一次重新踏足这间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虽然只有三年，但很多东西都已经变得让我无法辨认了。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一起从医的朋友里，也只剩下东海还坚守着这家医院里。

你真的好久没有和我们联系过了，自从你的那件事发生以后，你就再也不主动和我们联系了。真无情啊！你知道吗？允浩带着在中出国去了，这小子，真的像小时候说的那样，把属于我们大家的在中哥拐跑了……

我心不在焉的听着东海兴致勃勃地向我介绍朋友们最近的情况，一边信手翻着他桌上的病房记录，时不时底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着。直到我终于翻到了我想要的信息……

你这里有很多长年住户嘛！有没有情况有希望好转的？

长年住户？你说话现在还是这么毒啊？人家没有意识地躺着已经够惨了，谁愿意一辈子都躺在医院等死的？我这里这种情况的病人不算太多。脑外科真是一个麻烦的地方，早知道当初我就不悬着科，我最怕遇这种情况了，看着病人受罪，他们家人也跟着受罪，那画面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东海夸张地闭上眼摇摇头，仿佛自己能够感同身受一样。我自嘲般地冷笑了下，不予理会。我向来不屑他的这种无聊且可笑的同情心，病人痛苦难过，我们跟着痛苦有什么用？医生只是负责减轻病人身上的病痛，没有义务负责他们的人生。这种多余的同情只会影响我们的判断力，不管是对医生还是病人来说，都没有任何好处。

我看似随意的翻开一页，读出声来：

韩庚，25岁，入院一年，车祸致伤，损伤大脑……

怎么？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个人似乎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

是啊。一年多以前就送进来了，车祸，当初差一点就不行了。他一帮朋友在手术室外等了整整三天，没一个人肯走，我印象特别深刻……

奇怪，提起韩庚的那帮朋友，东海的语气和表情突然都变得很奇怪。

哦，是这样……

无暇顾及童年好友的异常。我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另一边，在我的心里，一个主意逐渐成形……

镜子那边和我有着同样外形的你，对我的这个想法有什么意见？或者说，这就是你所希望的？

……

希澈，我想去看望韩庚，你要不要一起去？

什么？你去干吗？

看看我的宝贝的老情人啊？反正你说他最近也快了，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得让他知道你已经有人照顾了，他可以安心的走了。

你……混账！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你后悔和我在一起了么？现在还觉得我和他像吗？还想找一个完美的替身来填补他的空缺吗？不过真不好意思，你现在没有退路了。

忽地一把拉近他怒视我的脸，我带着一贯的慵懒笑容。

你现在想抽身已经不可能了。我朴有仟平生最讨厌别人把我当傻瓜，更讨厌别人拿我当替身。澈啊，你搞清楚，你只能留在我身边。还有……

我松开他，趁他不备拿走他身上的钥匙。转身大步到门口，甩上门，掏出钥匙反锁好。满意地听见门里面希澈的喊叫和拍打声，我倚上门板，隔着门对着里面喃喃地说。

还有……你也不会有别的地方可回去了。韩庚那里……你是永远都别想再回去了。

我的确不准备让希澈回去了。至少，韩庚那里，他永远都回不去了。

[Ⅷ]



医院现在不是探视时间。这种时候，一般看护都会去打饭了。我趁着护士小姐们换班时，避开这家医院里所有熟识我的医护人员，径直进到特护病房。

今天轮到赫载的看护，但这个时候我从白色的玻璃窗帘后却看不见他的身影。病房里只有韩庚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白的刺眼的病床上。我扭动门的把手，进入了空无他人的病房。走到身上插满用于维生的各种仪器的管子的韩庚身边。

走近才发现，他真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一头漆黑的半长发零散地伴随着他白的近无血色的脸庞躺在同样苍白的枕头边，墨色的睫毛在直挺的鼻翼旁投下深郁的阴影。我低下头，仔细地审视着这张细致的令人嫉妒的脸，心里涌现的感情竟然不是恨。明明我面前的他就是希澈心灵最深处最爱的那个影子，不，应该这样说，他就是那个使我一直被当成其影子的人，就算我再有风度，还是理应恨他恨得咬牙切齿、觉得他面目可憎才对，但不可思议的是，此刻在我眼里，韩庚却美丽的如同天人一般，终于可以了解，希澈为什么一直不能忘记这个初恋情人。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也很难忘记这个人。

我抚上他苍白无血的脸庞，忽然又想起了那天的俊秀，同样的苍白没有血色，同样看起来柔弱的不堪一击，唯一不同的是，如果是俊秀，不管我下一刻要对他做什么，我的俊秀都不会恨我，他会顺从我，甚至还会努力地迎合我的要求。但是，我猜，如果还有可能的话，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让眼前这个男孩和我爱的另一个人即使到了另一个世界，还会继续怨恨我。对我而言，唯一可能的结果绝对会是：我会让希澈恨我一辈子。

我噙着微笑，缓缓拿开韩庚的脸上用来维持呼吸的氧气罩，关掉他身边那些维生仪器的总电源，然后坐上他身边本应是赫载的位置的躺椅，认真地盯着他身体上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本来有着轻微起伏的胸口开始变得起伏剧烈，越来越快，越来越明显，惨白的脸色越发难看，直到后来慢慢地，韩庚的身体的动静越来越小，小到看不出他的身体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我站起来，走到已经失去生命可能性的韩庚身边，却不慎看见他眼角上挂着湿润的痕迹。我猜的果然没错，虽然一直没有活动的能力，希澈依然还一直徘徊在他心里，只是，他想为了希澈活下去的努力被我刚才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彻底打破，他和希澈今生的红线就此被我剪断了……一直为了希澈而努力的韩庚，真是对不起啊，但我真的觉得你的这种努力，完全没有必要，甚至于简直多此一举，因为那个曾经属于你的希澈现在，是属于我的。

努力的活下去，在有些人看来，是珍贵的不可多得的伟大勇气；在另一些人看来，这是无谓的浪费人类资源的自私行径。如果你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必要和能力，请你马上离开吧！不管是对谁，这都是更好的选择。

看着韩庚慢慢变冷的身体，我把一切都恢复原状。然后面不改色地离开这间病房。

再见了，希澈心中最爱的韩庚！

……

哥，你知不知道？韩庚哥……昨天去世……

哦？不晓得。

那希澈哥知不知道？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他，大概也没空知道吧？我去告诉他。

别……

看着始源又是一脸紧张的表情，我清楚他紧张的是什么。的确，以希澈现在的心境，想要让他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事实绝对会很难。

怕希澈受不了？那我先不说好了。

但是，即使我不说，这个消息他迟早会知道，只是早晚的问题。我并不担心他知道后会怎样，我只担心，以他对韩庚的感情，要很快忘记会不会太难了点。我不想在我为了他而努力了这么久之后，他心里仍然还那样对老情人念念不忘。

韩庚他……怎么……我今天去问利特哥，他支吾着不肯说清楚，后来我听别人说……韩庚他……有仟，你跟我说，这不是真的！

我听见他用这种口气跟我说韩庚就心烦，自然不会心平气和地去安慰他了。

你还是知道了？没错！他是死了，就前些天。怎么？你还想去他的葬礼啊？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有点晚了，已经都结束了。我还替你送了束花呢，以你金希澈的名义。


不！你骗我……你们都骗我！当强仁不许我再去看他时我就知道，你们早就串通好了要骗我的是不是？想要我离开韩庚是不是？不可以！我绝对不要离开他！他也绝对不会就这么离开我的！你们都骗我！你们都骗我！韩庚……

就因为那个男人的逝去，我的希澈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歇斯底里，疯狂地抓住我吼着，就因为那个男人，韩庚，一个死了的人，一个被我的手终结了生命的人。

我骗你有什么价值？我朴有仟想要留住人，向来不用欺骗这种哄孩子的小把戏。

我拉开他在我身上挥舞的双手，不耐地向一边丢开。我最讨厌看见的结果真的实现了，这种郁闷的现实让我心口闷得发紧。果然啊！我在怎么努力也是徒劳，我根本就得不到他，即使身体上的结合再紧密，我还是无法真正地得到他，即使韩庚死了也不能改变什么。金希澈，永远都不能像俊秀那样，他没办法代替俊秀，永远都不能。从一开始，我就为了改变这个一直让我不安的预感，做出了多少努力，但最终结果都说明了这个事实。尽管我一再对自己说，我爱上的就是希澈，但得到俊秀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能再对我自己不诚实。是的，我爱上的，一开始就是俊秀，从来都没有别人。和希澈爱上我的原因一样，我爱上他的原因，只是因为，希澈身上，有俊秀的影子。

我用尽手段，却只说明了我的判断失误。虽说我既然已经得到了俊秀，理应就不再需要替代品。但如果是泄欲的工具，多少我都不会嫌多，这点我很确定；已经是我的了，就不要想有一天可以再属于其他人。原则如此，很难改变。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走金希澈，我爱他，即使这种爱里有他人的影子。我有一千种理由可以让放他走，但我更有一万种理由留下他，所以我不会放开他，过去不会，以后仍然不会。

为挽留住希澈的，种种办法我都可以尝试：毒品、性、囚禁或者是我向来不屑的……谎言。

……

始源，利特哥，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个人。

我在一次走进这家Pub，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我的身边跟着的，是俊秀。

这就是俊秀，强仁哥已经把我查的那么清楚了，想必你们也知道俊秀是谁了？

我揽着俊秀的腰，从他身上的微微颤抖察觉出了他第一次面对除了我之外的人的些许不安。但我丝毫没有要就此结束，带他离开的意思，相反，我把他向前推了推。

俊秀啊，跟大家打招呼，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我的手没有离开他的腰，因为我知道他现在有多害怕。于是，低下头，安抚似的在他耳后轻声安慰了一句：“别害怕，我就在你身后。”

像得到了莫大的勇气般的，一向怕生的俊秀怯怯地开了口。

你们……好，我叫俊秀……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与我想象中的画面一样，所有的人都对我的举动迷惑不已，利特哥看着俊秀，很努力地也向他问好，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的表情有多难堪。始源却还一脸茫然，完全不懂现在的情况。看得出，俊秀的到来让他们感到不安。于是，尴尬的气流开始弥漫，充斥了整个Pub，还有，强仁显然对我把俊秀带来这件事非常不满意。

朴有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哥已经去世了，你可以安心了，不用再顾及什么了，你不好好的去安慰你该安慰的人，还和这个男孩在一起是想要干什么？现在你把他带来介绍给我们又是什么意思？

俊秀看不见强仁此刻厌恶的眼神，但敏感的他立刻感到了四周不同寻常的气氛。慢慢地向后缩回去，不知所措地紧紧靠进我的怀里，拉住我的手臂，语气不安地轻声问我：“有仟，怎么了？你们在吵架吗？”

没有，我们最喜欢开这种玩笑。别怕，没事的。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把话说得无比轻松，顺便抬起充满笑意的眼充满挑衅地看着强仁。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危险的信号，我知道他在生气，而且，我知道他的怒火是谁点起来的。没错，就是我干的。

店里的气氛霎时紧张到了极点，我的安慰显然并不能有效地让俊秀彻底放心，他还是把自己紧紧靠在我的怀里，一动都不敢动。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空气里凝固般的沉默……

我愿意就这样瞒着俊秀？今天，我带他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不用再担心了，我这次真的爱上了，如果韩庚还在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把希澈还给他，因为，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俊秀了，爱得无可救药了，即使他真的是我弟弟，我也不能停下来了，因为我是那样的挨着他……如果让俊秀知道了我在外面的事情，他会多伤心，我都了解。但是，你知道，当我看见希澈因为韩庚的死，而歇斯底里地崩溃在我面前时我的那种心情吗？那种失去一生所爱得痛苦，我完全感受得到，换成是我，没有了俊秀，说不定连活下去都困难。如果这个时候，希澈身边连我都离他而去，你猜他还会有什么样的举动？你忍心看希澈更痛苦吗？如果换了你，你会怎么办？

强仁盯着我的眼睛，许久，终于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

那你准备怎样？就这样一直瞒着俊秀，依然还和希澈在一起？

那怎么会？这样的话俊秀迟早会知道的，我不想，也不会让他有机会知道。等希澈这段时间过去了，可以平复地接受韩庚已经离去这个事实的时候，我自然会和他分手的。这一点你放心。

我直视上强仁充满怀疑的眼睛，其实心里并没有表情上那样轻松。强仁到底能不能相信我，其实我并没有把握。

看在你似乎对俊秀是真心的面子上……我这次就……相信你。希澈暂时就拜托你了。

看着强仁回过身去的背影，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胜利微笑。

看来带俊秀来是对了，只是略是小计，让大家看见我对俊秀的感情，就能得到所有人的信任，那么，是不是说明，希澈那里，我也可以用谎言来留住已经因为韩庚的离去而愈行愈远的心呢？

但是，我自己并不想否认，我对强仁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完全是假的。我刚才对俊秀所作的一切，也都是出于真心，并没有掺进任何假意……

只有对俊秀，我才会用真心。只有俊秀啊……

……

自从那次以后，我第一次来见澈，打开紧锁了多日的房门。一个清瘦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

澈……

我不想见你。

为什么？就因为韩庚？那我到底算什么？他的影子，你用来缅怀的工具？即使他死了我还是个影子？那对你金希澈来说我朴有仟到底算什么？

我失控般地对他大吼。的确很想弄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管我爱不爱他，我都要知道他对我的想法。我就是这样自私，在这方面，我从来都为自己的自私而自豪。

我……不知道……

确定了眼前已经被我搅得心神不定的希澈对我并不是完全无意，我放心地开始实施我的计划：就在希澈的眼前，我从风衣的口袋里抽出一把长柄的水果刀……

你不爱我是吧？你从来都不爱我是吧？那好……

鲜血如同灿烂的泉水一样喷涌，从我得胸口奔流而出，霎时间，火红的颜色混合着动物的腥味开始在我的眼前弥漫，整个世界仿佛只留下了红色，而希澈就这么被我的视线置于这些颜色的中间，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美丽……

你疯了？有仟，干吗要这样？

希澈被我吓坏了，跌跌撞撞地从那鲜红的中心向我的眼前奔来，一把抱住了我欲倒的身体，立刻用一只手捂住我还在往外涌出血的胸口，另一只手则不知所措地摸索着手机的所在。

有仟，你怎么样？别动，我马上打电话到医院，很快就会有救护车来了，你撑一下，不会有事的，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希澈急切地一手按住我胸前正在绽放的血之玫瑰，单手慌乱地拨着电话号码，但颤抖的手指怎样也不听使唤。我看着这样美丽但又不可能属于我的他竟然为我这样地慌了神，忽然，一种可笑的情绪逐渐上扬。

哈哈哈哈……

真的很想笑，我发现我真的是个演技的天才，这样看着他为我忙碌、为我惊慌，我得到了无比的满足，希澈啊，当初韩庚出车祸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慌乱、笨拙地想要挽留住已经在他身体里呆腻了的血液呢？

希澈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无力地看着我倚在他怀里大笑。我一直这样剧烈的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笑到流着血的胸口因为我的起伏又开始抽痛，笑到我看见希澈慢慢地低下了头，眼中涌出透明的液体……

朴有仟，你赢了。

我看见了希澈的绝望，看的那样仔细、真切……

得逞了。

希澈再也走不了了。我只是用了一个很简单的手段，就已经把他原本纯白自由的翅膀折断，将他困进了我的牢里，再也没法回到以前，那个他和韩庚在一起，单纯的幸福的时候，再也回不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止不住的笑，一直这样笑，笑得泪花翻涌。莫名的泪光中，我竟然仿佛看见了俊秀，他被泪水沾湿的脸用那样悲哀的表情看着我，那样悲哀地看着我……我明白了，这场悲剧已经上演，不到落幕是不能再停止了。俊秀啊！在这场戏最悲惨的结局来临之前，我们同样也……再都回不去了……

接受吧！现实往往不会按照人的理想向前行，所以，明智的我们应该学会如何接受。这才是可以在残酷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的最聪明的办法。

但是，为什么俊秀还是哭成那样？也许，请容我这样自恋的猜想：你的泪，是为我而流的吧？

有仟，你醒一醒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抽泣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我就是无法睁开眼睛。我听得见俊秀的每一个声音，感觉得到他在我身上轻抚的柔夷的每一个动作，甚至于，我可以感觉得到他由于哭泣而无法平复的气息。但我就是无法做出任何哪怕是很简单的一个抬手的动作，不能，完全不能。我开始焦燥，如果我就这样一直躺着不动的话，俊秀怎么办？他该怎么活下去？不可以！我决不能丢下俊秀。

……我……

俊秀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让我的心都揪了起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有仟和……希澈哥的事情，从你开始对我好的那一天，从一开始我就全知道了……每一次你靠近我的时候，身上都有他的味道，我知道，全都知道……我只是一直装傻，怕你发现后会丢掉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很自私……一直拖累着你，不让你有寻找真正爱的人的机会……我……我知道错了……有仟，你是在惩罚我吗？如果……这真的是你的希望的话，我……我会离开的……放你和希澈哥自由……我会离开的……拜托你醒来……快些醒来……不可以就这么一直睡下去……不要……

听着这个小傻瓜的真情流露，我觉得我简直要疯了！他知道？天啊！他竟然知道？这么多时间以来，他一直都了解我在外面的事情？知道了这一切，却可以在我要他的那个时候，那样坦然地接受我？就那么心甘情愿的吧自己全部地交给我？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他难道不恨我吗？

现在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什么叫他会离开？他想去哪儿，他还能去哪儿？金俊秀，你除了我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我努力地想移动身体，至少喝住他，让他收起那些奇怪的念头，但这个时候，我连张开嘴说话都变成了一种奢侈，一种我无法享受到的奢侈……不行！俊秀，你不可以离开，绝对不可以，拜托你留下，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那么费力气地是想干什么？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带着冷得可以结冰的嘲讽语气，突然出现在我视力的黑暗中。

你是谁？

我听见了自己发出的声音。但是很显然，现实中我的身体根本就张不开嘴。

你忘记我了？这样可不行。我那么勤奋地频繁出现在你面前，你却还是把我忘了，这样很没有礼貌哦。和你当初教我的不一样。

那个人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我已经可以看清楚他的一切……

你到底要怎样？

不要怎样。不过，还真是一点都没猜错呢。你做的很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夸奖你才好。不过，你猜，你最后会得到什么呢？亲爱的……弟弟……

听见他最后一句话，我的心跳霎时少了半拍，这一生都不可能，也不愿意去打开的记忆之门上的锁，似乎开始松动……

你什么都不会得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根本就得不到希澈，因为他从来都不曾属于你！而金俊秀，你以为你已经得到了吗？哈哈哈哈……我告诉你，我会让你失去他，永远的失去他！你会失去的，完全的，彻底的失去！失去！哈哈哈哈……

失去！

我会失去俊秀？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是我的，只有俊秀是我的！只有他，只有他才是属于我的！我无法想象如果连他都不属于我的话，那我还剩下什么？

如果没有了金俊秀，你还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不会拥有！你知道吗？这是惩罚！对你的惩罚！你不会拥有金俊秀，现在不会，以后也不再会！这是对你的惩罚，对这个这样对待我的你，最严厉的惩罚！

视线开始模糊，我慢慢的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也许，我这样揣测，我的内心里，根本就不愿意听得见他的声音，这辈子再也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只是，俊秀啊！我绝不可以失去你！绝对不可以……

我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

……有仟！你醒醒，还睡？真奇怪，早该醒了的啊！

昌珉的声音。

就是啊，按理说身体机能已经没问题了。可为什么就是一直不醒？

这个声音，该不会是？

好了！你废话了很多年了！当初就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治得好他得。但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好？还让他出了这么多的问题？你给我解释清楚，艺声！

昌珉的声音里饱含着满满的埋怨，但远不及我对这个声音的心惊程度。

艺声？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件事过去了那么就之后？

……

有仟！你疯了？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一定会治好你，即使我从小什么都不如你，医科也是你比较拿手，但我一定要在你自己之前，治好你！

你真的……准备这样吗？

我没有理由帮你……

我会帮你……

……

我真的是疯了，才会因为不愿记起的一个人，想起这些陈年往事，这些我根本不愿去回想的东西。

缓缓的睁开眼睛，我的视线在屋里游移，我在寻找，寻找我最想见的人。

有仟！

昌珉惊喜地凑了过来。

俊秀在哪儿？

我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刚才那个沉睡不醒的人不是我。

你问俊秀？他……没再出现过。

什么？

我很想冲上去抓住艺声的领子问个清楚，无奈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移动不能，更别说是冲下床了。

什么叫再没出现过？我的俊秀去哪了？你给我说清楚！

你……

艺声用很怪异的表情看着我。

你……还没有好吗？

够了！艺声，让他休息吧！我们出去。

昌珉忽然插进来，拉住表情让我迷茫的艺声，像想要掩饰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地往外拖。很显眼，昌珉不想让他说出一些话，一些我不想听到的话。

似乎早已忘了那时不愿想起的事情，我的头脑一片迷茫。只有潜意识不断强烈地这样告诉我：不要去碰出那些回忆！不要！不要！

是什么样的记忆，我不记得了，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去费神回忆。我现在只想知道俊秀的下落，梦幻般地，他那样地在我面前哭泣，说要离开我，这种事情我怎么可以让它有机会发生？

用尽全身的力气，我跌跌撞撞地挣下床，拔掉所有的点滴插头。我不能就这么躺着，呆在这里的这些时间里，我很难想象我的俊秀在干什么，去了哪里。如果这个傻瓜真的离开了我，现在他会碰上什么人，什么事？他双眼完全不能看见光明，怎样在外面自己生存？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还没能让他明白，我最想困在身边的那个人，不是金希澈，不是，不是！而是他金俊秀！

我最不能放开的人，就是俊秀！

我的俊秀！

……

沈医师！朴先生不见了！

什么？不是刚才还好好躺着呢？

我……不知道。床上空了，窗户打开着的。

……

成功地骗过昌珉那间小诊所里所有人，我安心地从后门逃了出去。然后直奔我和俊秀的家，那个，有俊秀的地方……

可是，当我打开门，冲出来迎接我的，竟然是李赫载。

哥，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我快疯了！为什么是他？俊秀呢？这个家里理应只有俊秀才对啊？

赫载！为什么你在这里？俊秀去哪儿了？你告诉我俊秀去哪儿了？

我想我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近似疯狂地抓住赫载的衣领，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摇晃，为得只是逼出一个回答：俊秀，我的俊秀去哪儿了？

带着些许吃惊和迷惑的表情，赫载的眼神让我无所适从。

俊秀？什么啊？哥，你在说什么啊？你被送进医院时希澈哥也晕倒了，始源拜托我留在这里一直看着他，直到他醒过来。现在希澈哥刚刚醒来，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希澈？这是怎么回事？

我甩开赫载扶在我肩上的手，急切地冲上了二楼，那个，本应是俊秀的房间的地方。

金希澈！你怎么会在这里？

阴郁沉闷地，我只能这样无力的疑问。已经不能再发出任何愤怒的声音了，当我冲进门的那一刹那，当我看见那张熟悉的床上躺着理应不在这里的另一个人，当我发现现实在一瞬间和我记忆里的那些发生扭曲和矛盾时，一种被击溃的挫败感深深地摧毁了我……

那个美丽的人侧卧在床上，黑白分明地睁着明眸幽幽地看着我。

有仟，你怎么了？我，难道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

我，难道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

一直都在……这里？

轰地一声，头脑里仿佛有什么炸开一般，我的记忆连同着那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完全封闭的精神世界，彻底地崩溃了……

不了。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在家等你回来。没问题的，不用担心我。

那个时候的我，总是安心地享受着俊秀的温柔。他从不会跟我发脾气，他总是那么微笑地对我说没问题的，他总是要我不要担心，我从他身上所获得的，远远大于我所能够给予他的。

那就好。我走了。

有仟……

怎么？

……

哦，我忘了。

走到他身边，慢慢地落在他唇上一个吻，俊秀的唇总是像羽毛般地轻柔、诱人……

我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连忙推开他，努力地调理着气息……

我真的得走了，再见！

逃似得冲出了家门，我无法保证自己在家里多呆一秒钟，只要多那么一秒钟，可能我就会停不下来立刻在玄关那里就地要了他。俊秀不知道，我对他的迷恋有多么深厚，我可以抛下全世界，但我绝对抛不下他。还有件事俊秀也不知道，去荷兰的机票我已经买到了手，过了这段时间，他生日的那一天，我就要带他去荷兰注册结婚。我要向全世界证明，我朴有仟是多么的爱他，我要他真正合法的属于我。但是，这一切，俊秀都不知道，全部都不知道。

指针指到了晚上九点，允浩哥喝醉了，看得出他肯定是和在中哥发生了什么，总之就是不停地往下灌酒，谁也劝不动。我识趣地拉着昌珉和艺声他们走出了酒吧，然后连忙给在中哥去了电话。

然而，当我的手机刚刚合上的那一刹那，铃声响了。然后，我接到了一个让我做了几乎一辈子噩梦的电话。

……啊……有仟……有仟救我……不要……不！

我听见俊秀的惨叫，俊秀的哀求声，俊秀的痛哭声，俊秀向我的求救声，俊秀不断挣扎的声音还有……另一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顿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几乎疯了！我听见了什么？我听见的是我最爱的人被别人侮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我冲着话筒开始狂吼！

俊秀！俊秀你在哪里？回答我！快回答我！是谁！？那个人是谁？！俊秀你听得见吗？！俊秀！俊秀……

我歇斯底里的样子让昌珉他们吓懵了。我发誓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过，但是即使这样的疯狂，我还是不能救回我所爱的人。

……不……呜呜呜呜……有仟……有仟……

我爱的人的声音开始慢慢变小，我逐渐听不清楚他的呼唤了。恐惧感随着那边音量的减小逐渐增加，我跌跌撞撞地跑到停车场，拉开车门马上就踩下油门。我怕！非常害怕！俊秀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听筒那边，俊秀的存在感越来越弱，慢慢地我已经不能清晰地感到他的气息……恶寒从耳边一路扩散到全身，一直蔓延进心里……

当我推开我和俊秀的家的那扇门时，让我终生难忘的画面就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一片狼藉的房间中间，我的俊秀那样衣衫凌乱地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我不熟悉的品牌的烟草的味道和……情色意味浓重的体液的味道……

我无法置信地抱起了地上的俊秀，看见鲜红的血液混合着污秽的白色精液就这样从他的两腿间缓缓溢出，就这样慢慢地滑下他无暇的大腿，流过膝盖，流过小腿，最后滴在了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

身体上的血红伤痕，以及留在我的俊秀白皙的颈子上，那清晰的指痕，青紫色的指痕。印证着我的爱人的离去……

那个时候，我连去思考凶手是谁的力气都没有了。不想思考，就这样抱着他，一直一直……直到，我无意间看见俊秀身边的地板上，那只染满了献血的手机……

啊！

我绝望地发出了一声悲鸣，因为，我认出了那只手机……

朴有天！！

世界，在那个时候开始一片空白……因为，我失去了我所有最爱的人了……从那天起，永远的失去了……

内人素希撤么

后面还有了吗？应该还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