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一夜无眠。
客房里的灯一直是黑着的，子晴独自蜷在被子里，整夜无法入睡。而子晴原来卧房里的灯，却是彻夜长明着，想必瀞怡在一封封地拆看那些她曾经“遗忘”的信，隐隐的哭泣声从那个房间里传了出来。
其实这件事，又会是谁的错？
不是子晴的错，也不是黄瀞怡的错，更不会是敖犬的错。错就错在他们三人命中的缘分，错在上天对他们的安排。如果没有黄瀞怡，也许她和敖犬现在会很幸福。但如果没有子晴，瀞怡也许和敖犬也会很幸福。
唉！是命吧！命运的捉弄！
清晨忍着头痛醒来，枕头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
子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第一次觉得美好的清晨会是这样的痛苦。
“叮咚！”她放在枕边的手机轻响，子晴有些奇怪，是谁会这么早发短信给她？
子晴打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自从瀞怡出现，子晴已经记不清庄濠全对她说了多少次这三个字，但是这清晨的三个字，还是像刀子一样刺痛了她的心。
哥哥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这不是你的错，你根本不用道歉。我不想看到你跟我说对不起，我也根本不想听到你的对不起。我只要你还记得以前对我的承诺，我只要你还留在我的身边。我不要对不起！真的不要！
子晴关掉了自己的手机，她不想看，她不想听！不要对不起！不要！
院子里传来高声交谈的声音，让子晴觉得有些好奇。她站起身来，推开房间的窗子，看到站在院中的黄瀞怡和隔壁的邻居奶奶——
“呀，真的是瀞怡啊，你真的回来了！”奶奶慈爱地看着黄瀞怡。
“是啊，我真的回来了，奶奶，以后我又住在这里了，还请您多多关照！”瀞怡亲热地抱住奶奶的胳膊。
长得像洋娃娃般的瀞怡总是最讨人喜欢，奶奶一看到她撒娇的模样，立刻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你这个小淘气啊，真是……当初你突然离开了，连个招呼也不跟我打，那个叫敖犬的男孩子来找过你许多次呢！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我都替他心疼。”
瀞怡笑了起来：“奶奶，那些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现在我回来了，又能和奶奶您在一起了，奶奶以后要疼我哟！”
“当然当然！”
子晴看着院子里的两人，心里蛮不是滋味地把窗户再关上。
黄瀞怡，才是这里的主人。而自己不过是个误闯进别人世界的不速之客。心突然之间又痛了起来，像是被什么沉甸甸地压着，连呼吸都感觉有些困难。曾经受过伤的右肩也隐隐约约地疼痛着，看来整个今天，都会非常难过了……
汉大。
午休时间的餐厅里。
子晴坐在一个角落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桌上的一盘炒饭。虽然这种炒饭已经分量很小了，但是吃了十几分钟的她，还是连四分之一都没有吃下去。
“唉！”拧着眉头咬着嘴唇，子晴把汤匙丢回到碗里。
“丫丫！怎么了？为什么叹气？”吴映洁发现了她，端着自己的饭菜跑到她身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跟着邱胜翊学着叫起她“丫丫”来。
“为了学姐吧！听说庄濠全学长的前任女朋友黄瀞怡学姐已经回来了呢！”跟吴映洁一起来吃饭的周怡君也走了过来，她把餐盘放在桌子上，唯恐天下不乱似的说道。
“怡君！”吴映洁瞪了周怡君一眼。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今天很多人都看到瀞怡学姐去找庄濠全学长呢！”周怡君在子晴的面前坐下，故意说道。
子晴坐在餐桌旁边，没有开口也没有看她一眼。
自从上次发生子晴被人迷昏的事情之后，她就不怎么和周怡君来往了。吴映洁还为那件事内疚了很久，可是周怡君却觉得无所谓似的，见到子晴也完全没有愧疚的表情；而且和周怡君来往的那些男生都很讨厌，敖犬也让她少和周怡君接触。没想到她还是这么八婆，居然还跑到这里来对子晴落井下石。
“好了，丫丫，你别听怡君胡说，快点吃饭吧，下午还有两堂课呢。”吴映洁把自己的饭菜推到她面前，“别吃那个了，来吃我的吧。”
“不用了，映洁。”子晴摇摇头。
“我怎么胡说了？”周怡君却不肯放弃，“大家都看到了嘛，瀞怡学姐现在正和敖犬学长在一起！喂，你知不知道瀞怡学姐是谁啊？她可是韩国十大企业黄氏集团的独生女耶！人家可是家世显赫，可不像有些人，自以为有几个小钱来韩国留学就有多了不起了……”
“周怡君！你太过分了！”吴映洁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猛地一拍桌子。
“干吗？少对我大吼大叫！别以为交了中国男朋友就多了不起！你男朋友还不是喜欢詹子晴吗？别人不要的你也要，真是够……”周怡君口不择言，居然把吴映洁也骂了进去。
“喂，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次！”吴映洁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抓过周怡君来痛打一顿。
“我有说错吗？明明就是这样的！中国留学生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是看不惯她！她凭什么去勾引全校女生都最喜欢的敖犬学长？！”
“你少在这里胡说了！周怡君，你给我走！我们绝交，以后我不再理你！”


第十一章（2）
“要我走？凭什么要我走？餐厅是大家的，我爱在这里就在这里！绝交就绝交，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专门去勾引别人男朋友的狐狸精！”
“周怡君！你给我闭嘴！”吴映洁再也不能忍受，她抄起桌子上的一盘菜就朝周怡君丢了过去。
周怡君也立刻拿起自己的汤碗朝吴映洁丢了过去。
“好了够了！你们不要吵了！”子晴看到战事竟然升级，连忙想要去拉开她们两个。
但是没有想到她只拉住了吴映洁，却没有碰到周怡君。周怡君狠狠丢过来的那只汤碗，不偏不倚正好洒在詹子晴的头上……热辣辣的面汤，立刻就像一盆滚烫的开水，从子晴的头顶上湿湿黏黏地滑下，顺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一直浇在她身上……
餐厅里所有在吃饭的学生都愣住了，大家的目光都奇异地投向她们的方向。被浇了一头汤汁的詹子晴，像只可怜的落汤鸡一样，呆呆地站在所有目光的正中央。她狠狠地咬着嘴唇，全身都在颤抖着。
偏偏就在餐厅的门口，用力挽着庄濠全胳膊的黄瀞怡正和他一起走进来，刚好看到子晴被淋湿的这一幕……庄濠全的脚步蓦然停止了，而黄瀞怡更是吃惊地张大了眼睛。
“子晴，子晴你没事吧？”吴映洁被呆站在那里的詹子晴吓坏了，她连忙上前拿出纸巾，想要帮她擦干净，但是詹子晴却推开了她。
子晴已经看到了那一对站在餐厅门口的人。
庄濠全、黄瀞怡。
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种强烈的委屈迅速涌上她的心头，被人骂是狐狸精也无所谓，被人用面汤泼湿也无所谓，被同学们注视着也无所谓，但看到被瀞怡挽住的他，她却突然觉得好委屈，好狼狈。
突然间涌上来的泪珠，让子晴再也无法压抑。她蓦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突然转身夺路而逃。
黄瀞怡是汉大漂亮的公主，庄濠全是汉大英俊的王子，而自己……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狼狈的灰姑娘，在所有人面前都狼狈不堪的灰姑娘……她怎么会那么傻，以为王子会属于她？
“子晴！子晴你等等我！”吴映洁连忙追出门去。
庄濠全站在餐厅门口，看着她从自己的身边擦肩而过。他好想转身追过去，好想用力抱住哭泣的她……但却有人用力拉住了他的胳膊，提醒着他的身边还有别人存在。
黄瀞怡直直地盯着敖犬的脸庞，让他那心碎的眼神根本无处可逃。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看到敖犬凝视着詹子晴的眼神，她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可是她什么都不想说，她不想听敖犬说，她只要敖犬还留在她身边就够了。她只有这一点小小的要求。
“敖犬，我们今天要吃什么？我好久没有吃学校里的饭了，不如我们还去吃以前喜欢吃的炒年糕吧！”黄瀞怡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
庄濠全看着瀞怡的笑，自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子晴……她在哭吗？
子晴冲进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冲洗着她沾满了汤汁的脸颊。
有什么东西热热地从眼眶里涌出来，与那冰冷的水一起浇在她的脸上，就像是她混乱成一团的思绪，冰冷而热烫着她那颗抽痛的心。
子晴拼命地捧起冷水，用力地洗，用力地洗，她要洗去什么，她也不知道。脸颊已经被冷水冰得麻木，但却忍不住，停不下……哥哥……我不是，我不是狐狸精……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昨天还那样幸福，今天就变得这样狼狈？哥哥，你告诉我为什么！求求你，告诉我！
子晴把手撑在洗脸台上，任水龙头里的冷水“哗啦啦”地流淌着，咬住自己的嘴唇，她再也支撑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到底在哭什么？哭敖犬，哭自己，还是哭那个错过的黄瀞怡，还是在哭周怡君的刻薄？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就是很想哭，很想很想哭，她觉得好难过，好痛苦，好像所有东西都朝她一个人压了过来，压得她无法动弹，无法呼吸……
“子……子晴……”
追过来的吴映洁，没想到会看到子晴哭得这么难过，她的脚步停在子晴的身后，连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爱情，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知道它的辛苦，她帮不了子晴，她也劝慰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手放在子晴的肩膀上，给她属于朋友的一丝温暖。
洗手间里的水声，一直响了很久。伏在洗手台边的两个女孩，也站了很久……
枫树下。
庄濠全靠在树干上，微微地闭着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瀞怡坐在他身边，一会儿看看他的表情，一会儿又看看四周的风景。
“真好，又可以和你这样坐在一起了。”瀞怡抬起头来，看着已经掉光了叶子的高大枫树，“我在中国的时候，每天晚上做梦都想要回到这里来，想再和你这样并肩坐在一起……敖犬，你还记得以前在这里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吗？”
庄濠全微微地张开眼睛，皱着眉头看着身边的瀞怡。
她还是那样漂亮，那样可爱，跟她离开之前没有任何改变；他也没有变，他还是那个等着她回来的庄濠全；但，时间变了。它悄悄地流逝，它悄悄地把一切都改变了。黄瀞怡整整在他的生命里消失了一年，如果再把时间提早五个月，不，就三个月好了，也许今天，就不会成为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


第十一章（4）
吧嗒！有什么东西湿湿地滑落在她的脸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子晴抬起头来，黑色的天空中，压着浓重的乌云，把这个本来就看不清的黑夜，渲染得更加沉重……
吧嗒！吧嗒！哗啦啦……
“下雨了！下雨了快走！”
路边的行人叫嚷着，纷纷朝自己的目的地奔去。只有呆呆傻傻的詹子晴盯着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雨滴，丝毫不知道挪动自己的脚步。
下雨了吗？下雨了。该去躲雨吗？好像应该的。可是真的不想动，就想站在这里，让那些冷冷的雨水滴在自己的身上。
子晴闭上眼睛，抱紧自己的双肩，倚靠着街边的一个小小的屋檐蹲下了自己的身子。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滑落下来，敲在她面前的地面上，溅起朵朵水花。
她在风雨中微微地发着抖，但却咬着嘴唇把自己的眼泪狠狠地忍住。
没关系的，詹子晴……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变好的，不是吗？你不可以哭……不可以再哭出来……你很坚强的，不是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什么事都没有改变……你还是你，他还是他啊……可是……瀞怡……黄瀞怡……
真的可以自己骗自己吗？骗自己她没有回来，骗自己不知道黄瀞怡。詹子晴，你怎么学不会自己骗自己！
子晴拼命地忍着，拼命地忍，咬得自己的嘴唇都在痛，咬得自己的心在流血。
庄濠全撑着伞，刚刚跑进这条小街，就看到了蹲在路边的她。
那个蜷缩在别人屋檐下面，抱紧了双肩，还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她，像是一只被抛弃在路边，无家可归的小熊熊，他的心猛地缩了起来，眼泪立刻涌上了他的眼眶……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会把子晴弄得这么惨？她曾经给予了他“宠爱”，但他却把她弄到如此的地步！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他再也忍耐不住，一步就冲到了她的面前。
子晴听到有脚步在她面前停住，有些奇怪地张开眼睛，抬起头来。
黑夜中，他擎着一把墨色的大伞，像是天神一样出现在她面前。昏暗的路灯下，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庞，但却能看到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在她的面前晶莹地闪烁。有异样的东西在他的眸子中颤动着，那是子晴从来没有看过的表情……
“哥哥？”子晴惊讶地开口，“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对了，你是不是也来逛街的？我自己也想来逛逛的，不过地铁的出站口太多了，我常常迷路，走着走着就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了……好巧哦，居然在这里遇到哥哥，太好了！这下我就不用害怕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吱吱呀呀地说着，语速非常地快，像是在掩饰着什么，甚至还非常勉强地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可是她真的是哭得太累了，连脸上的肌肉都不听从她的指挥，那笑容看在庄濠全的眼里，根本比哭还要难看。
敖犬看着她那张还在故作坚强的小脸，再也控制不住地一把拉起了她，一手甩开擎着的雨伞，重重地就把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哥哥……”子晴跌入他的怀中，还停不下她的小嘴。
但庄濠全却再也管不了许多，他把自己埋进她的颈窝，有一抹热热的液体，立刻就随着那些冰冷的雨水，慢慢地灌进她的脖子里……


第十二章（1）
风雨沙沙地打在敖犬的伞上，但是伞下的两个人却早已经淋湿。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体上，把那抹寒冷，都渗进骨头里……
子晴伸手抱住自己的肩，那里有些肿胀的疼痛；敖犬一看到她的模样，马上脱下自己的外套来，把她整个裹住。
“不用的，哥哥，我不冷。”子晴说着口是心非的话，但只有自己心里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渴望带着他体温的怀抱。
庄濠全却不理会她的挣扎，他固执地把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子晴拗不过他的倔犟，只能接受他那厚重的外套。
敖犬拥住子晴的腰部，默默地在风雨中和她同行着。
他其实有很多很多话要对她说，也有很多很多事，想要对她解释，所以在今天晚上送瀞怡回那间小屋之后，他就一直在小巷里等着，但是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子晴回来。
她去哪里了？敖犬的心七上八下。记得她常常提起自己会在首尔的地铁里迷路，难道今天晚上，她又不知道在哪里徘徊？电话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无论他留言多少次，她依然还是没有响应。直到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他急匆匆地买了一把大伞去寻找她……
就在那条小街上，他看到了蹲在路边，无家可归的她。
泪水一下子漫上来了，但仅仅是眼泪，也无法诉说出他对子晴的歉疚。是他的错，是他害了子晴；是他的错，是他把那个快乐的她变得如此狼狈。他拿什么来补偿她？他拿什么来解释？不，没有什么可以补偿子晴，没有什么解释能够说得出口。爱情，从来都是没有理由的伤害。
“哥哥。”子晴突然开口。
“嗯？”庄濠全转过脸来看她，那双明亮的眼睛还红红肿肿的。
看着他的眼睛，她真的想把唇边的话咽回去，但是想到黄瀞怡，她又只能开口。
“哥哥，我的学期快要结束了，我已经订了机票，下个星期回中国……”她轻轻地说道。
“什么？回中国？”庄濠全被子晴的话吓到，他转过脸来，惊讶万分地看着她。
子晴认真地点了点头。
“下个星期就要回去吗？这个学期这么短……”他盯着子晴的眼睛，努力地吞了一口口水，才讷讷地问出自己心底的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子晴的眼睛随着他的这句话颤动了一下，她修长的睫毛在脸上映出一圈淡淡的阴影，让敖犬看不到她眼睛里的秘密。
“我不知道。”子晴摇了摇头，“我在这里读得很累，专业课越来越难，有时候老师说的韩文，我都不能真正明白……”
“我可以帮你的！”敖犬急急地说道。
“哥哥……”子晴抬起眼帘，直视着敖犬的眼睛。
他在害怕吗？害怕她回中国就再也不会回来？他还在乎着她吗？像是没有瀞怡出现时一样在乎着她吗？可是他从来没有向她表白过心迹，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喜欢”之类的话，虽然子晴能够体会到敖犬的宠爱，但当她说出要回中国的话之后，她宁愿听到的是他霸道的要求，要她早点回来，或者根本不放她离开！她不想听到他讷讷的问话，更不愿意看到他脸上迟疑的表情……
哥哥留下我吧！只要你开口，只要你说要我留在你的身边，只需要这样一句话，我就一定会留下来！
“晴晴，”庄濠全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就只需要一段……不，只要一点点时间就够了！答应我，在我没有放开你的手之前，你一定要在这里等着我！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子晴柔嫩的小手被他用力地握进掌心，虽然他的体温也是那样冰冷，但是她却能感觉到他在用力地想要温暖着她……真的好想也紧紧地回握住他啊，可是为什么心里却压着重重的阻碍，为什么未来却是那样的渺茫？
子晴伤感地低垂下眼帘，不知道自己是该答应他，还是该拒绝。
要她等他回来？那会是多久的时间？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十年？她为什么一点把握也没有，心里只是堆满了层层叠叠的伤感？
她想要把自己的手指从敖犬的手里抽出来，但他却用力地把她的小手狠狠地攥住。
子晴突然间觉得很委屈，为什么要等待的是她，而不是黄瀞怡？为什么她要守着这个遥遥无期的约定，而黄瀞怡就能留在他身边？她好想拒绝，她好想抽回自己的手指。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的敖犬却是那样的坚定，他用力地握着她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
子晴抬起头，难过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哥哥，不要这样……我到家了，我要进去了。”
原来不知何时，他们竟然一路走回了子晴和瀞怡租住的小屋。
可是庄濠全不肯放弃，他依然握紧她的手，就是不肯松开！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哥哥……”子晴难过得快要哭出声来。
手指被他的大手握得生疼，两个人的指节都微微地泛白了，但敖犬就是不肯放开。
“答应我，雅文。答应我……我求你……”敖犬请求着。
泪珠终于从子晴的眼眶里弹落下来，她咬着牙点点头，但却心如刀绞。
终于得到了她的承诺，敖犬的手也蓦然松开来。子晴柔嫩的小手滑过他的掌心，滑过他的指尖，终于滑出了他的掌握……


第十二章（3）
庄濠全的眉头蓦然一皱。
虽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对瀞怡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当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还是沉沉地一痛。为什么会这样？一边是瀞怡，一边是子晴。一个是与他相识五年，相恋两年的女孩；一个是帮他走出阴霾，给了他快乐的女孩。她们同样优秀，她们也同样可爱，伤害哪一个都是他不愿意去做的事，但是爱情怎么可能会有对等的三角？总会有人退出，总会有人离开，可是瀞怡……也是他不想伤害的那一个啊……
“敖犬……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明明知道，除了你，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敖犬……你好狠的心啊……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的无情！难道那些说过的话，发过的誓，真的都已经随着时间灰飞烟灭了吗？难道旧爱永远都比不得新欢吗？庄濠全，你怎么可以开得了口……你怎么可以……”瀞怡挣脱出他的怀抱，站起身来猛然向后退了一大步。
“不是的，瀞怡，你听我说……”敖犬连忙站起身来，想要对她解释。
“我不听！不听”黄瀞怡用力地捂住耳朵，泪珠立刻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地流下来，“是我错了，是我以为你还爱着我！是我错了，是我根本就不应该从中国逃回来！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好吧，让我就再回到那里去吧，反正我的未来不过就是那样，你不要我，我就回去……”
瀞怡突然转身，朝学校外面冲去。
“等一下！瀞怡！”敖犬急忙转身就去追她，“等一下，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让你回家，我会陪你回去的！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瀞怡，等一下！”
泪花在奔跑中飞洒着，金元珍的心已经完全降至了冰点。
是自己的错……是她根本就不应该从中国回来……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依然固守着当年的承诺，却没有料到时间的流逝，真的已经淹没了一切……她并没有怨恨敖犬，毕竟当初的不辞而别，真的伤了他的心。虽然她有理由，却不能弥补今日的一切……
走吧，走吧，回到那个逃离的世界；也许幸福从来就不会属于她，也许她的未来，只能在无限的痛楚中度过……
依然在陌生的街头流浪了很久，直到天色已经黑尽，子晴才慢慢地走进那条小巷。
曾经会觉得甜蜜的小家，如今只能带给她痛楚；庄濠全的许诺，也只能给她一种遥遥无期的感觉。要她给他一点时间？要她等着他回来？那会是多久？十天？一个月？一年？她没有一点把握。好在这种漫无目的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她已经预订了下个星期的机票，马上就要飞回中国了。她希望她的离开，可以给彼此一个清醒的时间，这一段时间大家都太累了，太累了……
“子晴！”
还没有走到家门口，熟悉的呼唤声就传了过来。
是庄濠全！
子晴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声音，即使他站在暗处，她只能看到他半张脸颊。
“哥哥！”她有气无力，“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是送瀞怡学姐回来吧。”她有些自嘲地笑笑，她还真是笨呢。
“不是的，”庄濠全有些着急地说，“今天下午我说送她回家，她好像很生气，哭着就跑掉了。我没有追到她，找了很多地方也没有见到她。所以我想她会不会回家来了……但是门被反锁了，我打不开……”
“你们吵架了？”子晴皱眉。
庄濠全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一抹歉疚。
“哥哥不可以这样的。”子晴却摇摇头，“瀞怡学姐好不容易回来了，哥哥要好好对她才是……以前你的信中，不是一直在盼望着她回来吗？难道真的像人家说的，只有分开的情侣才最相爱？”
子晴故作坚强地还在和敖犬开玩笑，但是敖犬一直拧着眉头看着她，让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笑话真的很“冷”，冷得连自己都笑不出来。
“子晴——”敖犬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詹子晴却立刻转身：“我帮你进去看看，如果学姐真的在里面我就叫你。”
又被打断了话语，这让敖犬有些难过。她和瀞怡都是那样的善良，伤害她们任何一个，都是他不愿意做的事。
子晴掏出钥匙打开院门，轻手轻脚地朝屋子里走去。敖犬也跟着她走进院子，站在门廊外面等着她。
子晴推开房门，屋子里一片静悄悄的。各个房间的灯也没有亮着，不像是有人回来的模样。大概黄瀞怡和他吵过架后并没有回来吧，这样也好，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样面对瀞怡。不过子晴还是伸手去推瀞怡的房门，那间曾经是她的卧房，但却让给瀞怡的房间。
“学姐……你在吗？”子晴试探着问道。
屋子里没有人响应，她便拉开了屋门。
屋内的景象吓了子晴一大跳，让她差点失声尖叫出来。
黑漆漆的屋子里，黄瀞怡正倒在地上，一把锋利的尖刀就跌落在身边，而她的右手腕，已经被深深地割开……暗红色的鲜血流了一地，把她还紧紧握在手中的信也染成了骇人的血红……
天哪！瀞怡……她……她居然自杀了！
子晴倒退了一大步，脚下一软差点重重地跌倒。
“不……不好了！”她失声地大叫，“哥哥，快来啊！学姐她……她……自杀了！”


第十三章（2）
詹子晴着急地想要跳下病床，但刚刚触到地面，脚下立刻一软。
胜翊连忙扶住她。
跌进邱胜翊的怀里，子晴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她用力地抓住胜翊的衣领，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带我走吧……带我走……求求你了，胜翊哥哥……求你……”
她声嘶力竭地哭泣着。胜翊用力地抱住她，用颤抖的声音响应道：“好……我带你回家……我们马上回中国……我们马上回去……”
子晴倒在邱胜翊的怀里，哭的像是伤心的孩子。
黄瀞怡的手术终于平安地结束了。在医生的努力下，终于挽回了她的一条生命。不，不应该说是一条，而是两条——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庄濠全呆呆地坐在病床旁边，看着瀞怡被缠裹的厚厚的手腕，目光呆呆的，一动也不动。自从子晴昏倒被抱走之后，他就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了，只是那样呆呆地望着，一颗心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敖犬，你应该做出决定了！”廖俊杰还穿着绿色的手术服，“瀞怡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虽然我们知道不是你的，但是你该怎么向子晴解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快点决定吧！不然你会失去她们两个的！”
“小杰！”杨奇煜站在庄濠全的旁边，听到好朋友在催促他，不由得便开口阻止道，“不要逼敖犬了，他现在心里也很难受！”
“不是我要逼他，是根本就快没有时间了！”廖俊杰有些生气地挥手，“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如果再不引产，就只能生下来了！而另外一个的肩伤复发了，老师给她做了切片，现在在急诊化验了，情况也很不好！根本就没有时间再慢慢想了！”


“什么？子晴的肩伤复发了吗？”杨奇煜奇怪地问。
“是啊！她肩上的几块肌肉肿胀得很厉害，连背上的脊椎都受到了连累！情况真的很不好，我怕她会是……”
小杰的话还没有说完，庄濠全站起身来就想冲出门去，但一直躺在床上的黄瀞怡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
“敖犬！”她悲泣着喊道，“敖犬，不要离开我……敖犬……”
庄濠全的脚步立刻一停，被她拉住的手臂，就在她受伤的那只手掌中，如果他想要挣脱，就只能拉痛她的伤口。
小杰和小煜都望着庄濠全，如果他真的挣脱了，那么他一定不会再回来；但如果他留了下来，就只能放弃了子晴……虽然他们两个真的很喜欢那个来自中国的小女孩，但是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黄瀞怡，他们的心里也充满了同情。
唉！这是连他们这些局外人都无法选择的选择，又何况是夹在中间的庄濠全。
“敖犬……你不要走……你走了我只能去死……敖犬，敖犬……”瀞怡哭泣挣扎着，她用力握住庄濠全的手腕，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她心中非常清楚，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如果让庄濠全走了，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时间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似乎凝固了，只有瀞怡无助地哭泣，在敲痛着三个男人的心。
庄濠全终于还是没有挣脱元珍的手，但他猛地转过身去，把自己的脸颊用力地朝向身后的墙壁。小杰和小煜都看到了敖犬的肩膀在抖动……也许悲恸，并不需要痛哭出声。这份无声的哭泣，才更沉痛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还是要放弃子晴吗？放弃那个看起来更坚强一点的……把痛苦都让她一个人背负……
廖俊杰和杨奇煜相互交换了一个目光，都有些难过地再把目光移向别处。
为什么？为什么受伤的还是詹子晴，为什么上天一定要让他们如此相遇……
关上房门，将要离开住了五个多月的小屋，子晴的心也立刻重重地一痛。


从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离开，甚至在不久前，她还对敖犬说要带他一起回中国呢。但是一切都好像是烟花一般，美丽了那么一刹那，就立刻灰飞烟灭。
“奶奶，我要走了。钥匙麻烦您交给瀞怡……”

“唉！”奶奶只能重重地叹一口气。
子晴乖巧地朝奶奶行了一个礼，跟着提着行李的胜翊就走出了这间小院。
真的要走了，子晴回头凝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但就是这间小院，让她看到了敖犬的信，也让她好奇地代回了信。是这里牵起了她和敖犬奇妙的缘分，也是这里，结束了他们之间最浪漫的奇缘。
上帝啊，这是你为我们安排的结局，我只能好好地接受。从此以后，我会忘记这里的一切，我也会忘记那个名字。请你替我转告他，只要他能幸福，我就会幸福了。无论我在哪里，都会祝福着他，祝他永远快乐、平安。
“丫丫，我们走吧。”胜翊在前面催促她。
“嗯。”子晴点点头。


第十三章（3）
留恋地再看一眼，她有些依依不舍地走到院门前的信箱前，最后一次拉开那个旧旧的信箱。
啊！居然还有一封洁白的信，安安静静地躺在信箱里。而干净、整洁的信封上，清楚地写着几个字：詹雅文亲启。
子晴的眼泪立刻涌了上来，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在韩国的最后一刻，依然还能看到他的信。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把它取了出来，像是捧着敖犬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我走了，哥哥，谢谢你在最后一刻，还能这样陪伴着我。我一定会想念你的，无论在任何地方……哥哥，你……也会想念我吗？
瀞怡的病房。
黄瀞怡的主治医生前来巡视，廖俊杰也跟在导师的身后。敖犬依然远远地坐在她的床边，似乎每天都只会保持着同样一个表情，不说不笑也不动。
小杰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担心。
主治医生则拿着病历卡，在和瀞怡交谈着她的病情。
“你手腕上的伤我们已经帮你缝合了，动脉的大血管也连接的不错，十天后就可以拆线出院了。不过因为这一次失血过多，你肚子里的孩子受了很大的惊吓，所以我们目前要重点观察孩子的情况，直到确定他发育良好才可以。”
“我不要这个孩子！”躺在病床上的黄瀞怡突然喊道。
什么？
小杰和敖犬立刻都把目光投在了元珍的脸上。
“不要这个孩子？”医生奇怪地看着她。
“是的，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想替那个男人生孩子！他是迷昏了我才有的这个孩子！我不要他！医生请你帮我拿掉他！”瀞怡抓住医生的手，用力地祈求。
“可是……孩子已经满三个月了，如果你现在拿掉，连你的生命都会有危险的！而且上次帮你孕检时，发现你有轻度的子宫纵隔，如果拿掉了这个孩子，伤害了子宫，说不定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医生连忙提醒道。
医生的话似乎吓到了瀞怡和敖犬，连廖俊杰都惊讶地瞪着老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但是瀞怡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立刻喊道：“我不管，医生，帮我拿掉他吧！就算是付出我的生命也无所谓，只要你帮帮我！”
敖犬和小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瀞怡会这样说。
“医生……这孩子根本就是他在迷昏我的时候有的……我根本不想替他生孩子！帮我拿掉他！求求你了！求求你！”瀞怡哭喊着，抓住了医生的手不放。
廖俊杰连忙上前去拉开她：“瀞怡，你别这样，你让老师想想……”
“什么？你真的要舍弃人生中这唯一的机会？说不定你会因为拿掉他而再次大出血，也说不定会伤害了你的子宫，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你还是要想想清楚！”医生郑重地再次提醒她。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要他！真的，医生，我真的不要他！”瀞怡焦急地大喊，一定不肯再留下这个孩子。
“瀞怡，你可要想清楚啊！这真的不是闹着玩的！你的孩子已经很大了，他已经能够听到你在说什么……”小杰连忙劝她。
“不，小杰，你要我生下他吗？我不要！我不要仇人的孩子，我不要……如果这样，我宁肯去死了，我去死！”瀞怡跳下病床就想要朝墙上撞去。
廖俊杰连忙拦住她。
“敖犬，你快点说句话啊！”小杰转过头去叫庄濠全。
敖犬一直站在她的床头，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瀞怡的哭泣和叫喊，似乎一直离他很远很远。他听不到，也看不清，他的心，不知道已经飞去了哪里。也许飞到了子晴的身边，一直陪着她，默默地流泪。
“庄濠全！”小杰大声叫他的名字，但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子晴……子晴……
“叮咚！”他一直捏在手里的手机突然轻响，敖犬连忙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哥哥，我走了，祝你幸福。T T
明明是一句祝福的话，但写在后面的那个哭泣的符号，却像是一根尖锐的银针，刺痛了他的心。
庄濠全来不及多想，他猛然拉开房门，立刻冲了出去。
“敖犬！庄濠全！”在贤在病房里大喊。
“敖犬……”瀞怡的眼泪像是珠子一样流了下来。
她留得住他的人，但永远留不住他的心。也许在这场爱情战争中，她好像是胜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输了，而且输得很惨很惨，输尽了一切。敖犬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庄濠全了，他已经走了很远很远，远到不能回头看到她的地方。她硬生生地拖回了他，但只能换得他更加的伤心。
敖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爱着她，但，我还爱着你……
仁川国际机场。
胜翊推着他们两个人的行李，子晴和映洁跟在他身后。
“丫丫，你回去后要想我哦……”吴映洁握着子晴的手，表情像是要永远见不到她一样痛楚。
“我会的，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子晴也被她的声音弄得有些伤感。
虽然她们做朋友并没有多久，但是吴映洁一直很保护她，也很真诚地对她，这让子晴很感激。
“真舍不得你走……”吴映洁伸手抱住她。


第十三章（4）
“是舍不得胜翊走吧？”子晴故作坚强地笑笑，“对不起，映洁，因为我的关系，所以还要把你们分开。不过胜翊很快就会回来的，他还要继续他的课程。”
“那你呢？丫丫？你还会回来吗？”吴映洁立刻反问。
“我……”她咬住嘴唇，“我真的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丫丫，我真弄不懂，你为什么要退让呢？难道因为她割腕，你就把学长拱手让给她吗？”
“不是的，映洁。我没有把敖犬让出去，我只是——只是不想让敖犬为难……”子晴苍白地微笑。
“那就为难你自己吗？凭什么三个人的痛苦，要让你一个人承担！”吴映洁愤愤不平地说。
“不，不是我一个人，我想现在最痛苦的，一定是敖犬。”子晴轻轻地摇摇头，“映洁，答应我，再见到哥哥的时候，不要再提到我。他的心里已经很难受了，不要让他更加难过。还有，记得提醒他要好好地对待瀞怡学姐，他曾经那样盼望着她的回来，如今她在他的身边了，一定要让他好好珍惜……”
吴映洁听着子晴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过，她紧紧地握住子晴的手，有些愤然地说道：“丫丫，你干吗要这么善良！什么要让他更加幸福，什么要让他更加珍惜！难道他珍惜过你吗？他给你幸福吗？为什么还要这样……我不要说，我不管。我只为你难过。”
“好了，映洁！”胜翊用力拉过吴映洁，如果再让她说下去，子晴又要哭起来了。
子晴对体贴的邱胜翊微微地笑了一下：“映洁，你还不懂。不过，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快去和胜翊道个别吧，你们要很久才能再见面了。”
吴映洁不开心地被胜翊拉开，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子晴的手。
看着他们两个亲密的样子，子晴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自己的幸福也会像他们一样，却没有想到最后离开时，只落得了一场空。
好像一场梦啊！一场做了很久、很美、很不真实的梦，有甜蜜、有苦涩、有欢笑，也有泪水。不过梦最终会醒，人最终会散。也许她的离开，会是最完美的结局。
哥哥，我走了，好好爱她吧，她曾经是你那样期盼着的女孩呀。不要管我，只要你幸福了，我也就幸福了，只要你在微笑，我便也会微笑出声……
子晴回头，望向机场大厅入口的方向。
多么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多么希望他能冲过来，一把抱住她。但，一切都不可能了，从她踏上飞机，这里的一切就要完全结束。
哥哥，再见了。
“走吧，丫丫。”和吴映洁道别后，胜翊提起了行李。
子晴再回头朝大厅门口望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入关通道走了进去。
吴映洁难过地朝他们挥着手，但是詹子晴却再也没有回头。
走吧……走吧……把这一切全部结束。
机场大厅入口。
庄濠全跳下出租车，丢下几千块，连找零都来不及，就朝机场里冲了进去。
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国际通道，远远地便看到了吴映洁站在那里。他发疯似的跑了过去，但一切都晚了。他们已经进入了通道，庄濠全只看到子晴的一个背影。
“子晴……”他用手掌贴上机场巨大的透明玻璃窗，但是，现在已经看不到爱人的身影……
“你还来干吗？”吴映洁发现了敖犬，她有些刻薄地朝他喊道，“子晴走了，你们开心了吧？这下可以和黄瀞怡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庄濠全，我讨厌你！爱就勇敢地爱，恨就勇敢地恨！连爱一个女生的勇气都没有，你根本就不配和子晴在一起！”
她重重地甩下这段话，转身就走。
没错，他没有勇气，至今也从未把“爱”这个字向子晴说出口。他是个懦夫，他是个笨蛋。他不敢选择，只能逼得子晴选择。
对不起，子晴，除了这句话，我还能对你说什么……


第十五章（2）
不！不可以打电话给哥哥……不可以……不可以打断他的幸福，不可以打扰他和学姐！不可以让他知道我的病，就让他以为我很开心地去德国了……我不想看到他流泪的样子，我不想看到他为我哭泣……不要……胜翊……不要……
“好了，准备电击！”医生大喊。
“不要……”一声很轻很轻的呻吟从子晴的唇中溢了出来。
徐护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惊喜地喊道：“医生！她醒了！她清醒过来了！她醒了！”
雅文：
你好吗？
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是不是在打包行李，准备去德国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写信给你，也不知道该把这些信再寄向何方。晴晴，你一定要去那么久吗？你一定不肯再回来吗？难道我们从此就要断了联络，我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其实不想对你说这样的话，因为每次你都很坚强地对我笑，笑得我很想再摸摸你那可爱的脸颊，很想再握紧你的手……晴晴，你真的要走了吗？真的从我的生命里消失，让我再也看不到你……
不过，祝你一路顺风吧。
从此以后，我也不能再这样任性地写信给你了。我不能在伤害了你之后，再伤害瀞怡。下个月七号，我们就要订婚了。我虽然不奢望还能得到你的祝福，不奢望在那些亲友里还能看到你的身影……但元元，我会想你的……我会……一直想念着你，无论你在世界的哪个地方……
晴晴，请你快乐。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
一场大的风波过后，詹子晴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
她每天只能躺在病床上遥望着窗外的雪花，手里还捏着庄濠全写来的那些信。
詹秦山跑去问医生能不能为子晴手术，但医生说她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根本承受不了大的手术了。而且就算为她摘除了胸腺瘤，她胸部的平滑肌和呼吸肌都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除非每天用呼吸机来支撑，不然她的生命很快就要走到终点了。
“爸……”子晴虚弱地喊道。
詹秦山连忙走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晴晴，你要做什么？你想要什么？告诉爸爸，爸爸马上帮你去买！”
“我不要什么……”子晴摇摇头，“我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只要爸爸能办到的，爸爸一定帮你办到！”詹秦山拼命忍着自己的眼泪，握着女儿的手。
“爸，能不能借我一百万美金……我有个韩国朋友，她家的公司快要不行了……你可不可以，帮她们一次……她没有了爸爸，只有妈妈在支撑。请您帮帮她们！”
“子晴！”站在一边的邱胜翊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知道子晴说的是瀞怡家的公司。
“爸，你答应我！求你了……答应我……”子晴却不管胜翊的抗议，她拉着父亲的手，用力地祈求着。
詹秦山点点头：“好，爸爸答应你。爸爸一定会帮助你的朋友，帮她们家渡过难关。”
子晴听到父亲答应了，终于浮起一个虚弱的微笑：“谢谢爸爸。”
詹秦山看着女儿那苍白的小脸，心如刀绞。
“爸……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晴晴，别说这个，别说这个！”詹秦山想要捂住女儿的嘴，但自己的眼泪却一颗接一颗地滑落下来。
詹子晴慢慢地抬起手来，轻轻地帮父亲擦掉脸上的泪痕，微笑着说：“爸，你别哭……您不用为我担心，即使我走了，也一定会很好……因为我可以见到妈……妈一定会照顾我的。我真的很想她……虽然我已经快要记不清妈妈的样子了……爸，见到妈以后，我一定会告诉她，您有多想念她的……我会告诉她，如果有来世，我还会做你们的女儿……”
“晴晴！”詹秦山抱住欣雅，泪如雨下。
邱胜翊也忍不住转过身去，再也不敢多看子晴一眼。曾经想带她回中国来，让她快点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却没有想到……
“胜翊哥哥……你可不可以……陪我回韩国？”子晴突然对他提出要求。
邱胜翊立刻转过身来，那双红彤彤的眸子，亮亮地盯着她。
“丫丫，你要回去？那我马上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去机场接你……”他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不要！胜翊哥哥不要！”子晴立刻拒绝道，“不要打电话给任何人，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只是想回去看看他们……不然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了……”
“丫丫！”邱胜翊大声叫道。
“答应我，胜翊哥哥……请你答应我……耽误了你的功课，我已经很抱歉了……不要再打扰到他们……不要让我的事情，再令他们担心……”
“我……”
“答应我！”子晴流着泪请求他。
邱胜翊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终于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不告诉……任何人。”
虚弱的詹子晴躺在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上，那勉强微笑着的小脸和医院里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混合在一起，变成一抹令人心悸的白色。
上帝啊，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这个女孩。
哥哥：
这是我写给你的第165封信。


我边改边哭啊！

第十五章（4）
吴映洁终于被她的这句话击中，她猛地扑过去，一把就抓住了詹子晴的双肩。
“丫丫！真的是你！丫丫！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可是……可是你怎么了？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怎么……”
子晴被她摇晃得气喘，邱胜翊连忙伸手去拉开她：“子晴生病了，你别这么大力……”
“生病了？什么病？！”吴映洁大叫。
“是……”
“只是一点小毛病！”子晴立刻接口道。
邱胜翊的表情立刻就黯淡下来，他低下头，什么也不愿意再说。
吴映洁看看邱胜翊，又看了看詹子晴，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丫丫，你回来了，他……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不要告诉他！求你了，映洁。我只是回来看看你们，不想让他知道……”子晴连忙抓住她的手。
“可是……可是你知不知道……明天……他就要和学姐订婚了……”
“我知道……”子晴微微地点头，“可是不想再打扰他……只要他和学姐过得幸福就好了……”
“幸福个P！”吴映洁忍不住骂道，“让你如此痛苦，他们会幸福吗？”
“映洁，不要这样！”子晴拉住她的手，“你帮我打电话给小煜和小杰，我也很想念他们，我们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SA酒吧。
廖俊杰和杨奇煜一踏进包间，就立刻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詹子晴。
虽然她安安静静地坐着，但是那一身雪白的衣服，却分明让人感觉到了她身上那如同死亡一般的气息。尤其是小杰，他在医院工作久了，早已经看多了生了大病的人，子晴那苍白的脸色，没有丝毫血色的嘴唇，都让他感觉到莫名的不祥……
“子晴，你怎么了？”小杰连忙问道。
“我没事，我很好的。”她笑着摇头，但声音已经是那样的有气无力。
“不可能！你怎么会很好！难道……难道你的肩伤发作了？快让我看看！”小杰根本顾不得什么了，他拉过子晴来就想帮她看看伤处。
“不用了，小杰哥！我真的很好！”子晴连忙闪躲了一下，“我只是前一段时间生了场病，所以最近气色很不好。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是不是，胜翊哥？”
她把问题丢给邱胜翊，但胜翊只在一边低着头，自己猛灌自己。
“子晴，你回来了，敖犬知道吗？不然我打电话给他，让他过来吧！”杨奇煜摸出电话。
“不要的！小煜哥不要！”子晴连忙又去阻止他，“哥哥明天就要订婚了，我不想打扰他。”
“可是你回来，难道都不想再见他一面吗？”杨奇煜奇怪地问。
“明天吧……等明天他和学姐订完婚之后，我……我会去见他的。但是在他们订婚之前，不要再打电话给他……我不想打扰他，也不想再伤害瀞怡学姐……”子晴喘息着说。
杨奇煜和廖俊杰相互交换了一个眼光，只好不再说什么，一起坐了下来。
子晴、敖犬和瀞怡的事情，他们都是眼睁睁地看着发生的，所以子晴所说的话，也是不无道理的。既然她说明天会亲自去见敖犬，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打扰他。
“来，我们一起来喝一杯吧！”子晴突然举起了桌子上的杯子，“我很高兴在这里能够认识了你们，谢谢你们陪伴了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如果还能再有一次机会，我希望还能成为你们的朋友……”
吴映洁、廖俊杰和杨奇煜也连忙举起了酒杯，但是他们都觉得子晴的话怎么那样奇怪，什么是下一次机会？什么叫做还成为他们的朋友？子晴的表情真的有些奇怪，她今天到底怎么了？
但是子晴已经举起了杯子，一仰头就把所有的酒都灌了下去。
“丫丫！”邱胜翊含着眼泪喊道。
她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再喝这么多酒，会要了她的命。
“我没事的，胜翊。”她放下空了的杯子，点头对他微笑，“你们也喝啊……”
大家都盯着表情奇怪的子晴，终于在她的催促下，把杯里的酒都喝了下去。
天空阴霾，心情同样阴霾。
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哽在庄濠全的心头，令他每走一步，都觉得步履维艰。
明天真的要和瀞怡订婚了吗？如果一年之前，他也许会高兴得跳起来，但现在，他的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庄濠全停下脚步，捂着胸口重重地喘息。
怎么会这样？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可是他却突然觉得很难过，很虚弱。
电话在口袋里轻响，他伸手摸了出来。
“喂……咳咳！我是庄濠全。”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终于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哥哥……你生病了吗？”
“子晴！”庄濠全惊喜万分地大喊，差点没有震破了子晴的耳膜。
子晴捧着电话虚弱地微笑，但笑容却是那样的苦涩。
庄濠全拼命稳住自己的情绪后，才慎重地开口：“晴晴，你在哪里？在德国吗？在法国吗？你还好吗？旅行愉快吗？有没有去看埃菲尔铁塔？有没有去看香榭大道？真的比汉大的那条小路更漂亮吗？真的比汉大的风景还要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