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圞瓣飘落在水中，她哼着歌撩圞起清水泼洒在身上，然后听见身后有脚步响起，于是她回转头去，玄衣少年的身影就这样闯入视线。那时她想，嘻，原来传说中的淫贼是这个模样。
——江都城郊，夜风习习，荷塘倒映着满天星辉。他坐在她身侧安静倾听她的歌声，她告诉他，在她的家乡，人们相信歌声里有治愈的力量，能够让人放下苦痛，鼓圞起勇气活下去。
后来每当苏苏煞气发作，她总会陪在他身边，一边运起大哥教的心法将真气渡给他，一边轻轻哼着这首歌。苏苏的表情会略微舒展一些。
——最后一次为他唱歌，是在幽都。
城边的石阶上刚刚坦诚了心迹的两人静静并肩而坐，谁都没有说话，空气安静，可以听到不远处静虹姐的声音，似乎正抓着兰生推销幽都特产。而那个小小的晴雪泥人此刻就躺在她手中。晴雪感到有些思绪在缓缓上升，另一些则慢慢沉落，心中很满又很空，心情难以名状。
于是她开口，低低哼起熟悉的旋律。忘川从头顶缓缓流过，发出盈盈亮光，果真是很美的。
不经意侧过头，正对上那双墨黑的眸子,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停下了歌唱。
“晴雪……”他将手放在上衣一侧的衣袋上，看着她，似乎要说些什么。这时身后传来兰生的喊声——去往魂之彼岸的路打开了。
记忆中流过这段画面，晴雪微微晃神——那时他本来要说些什么的吗？
仿佛受到不知名的力量的驱使，她撑着冰面坐起，看向黑色衣衫那一侧，那里似乎确实装了什么，衣袋微微鼓圞起。她犹豫了一下，伸手取出里面的东西，沁凉的触感隔着手套传来，她展开手掌，突然怔住。
“大头蛇……大眼蛙……”
手掌中躺着两枚小小的玉件，雕工朴拙微微有些走形，却正像她常挂在嘴边的两只动物。
“好可爱。原来长成这个样子啊……”小巧的玉件呆呆望着她，憨态可掬，她看着看着，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原来你真的找到它们啦，苏苏……”
突然，鼻腔泛起酸楚，眼泪几乎要滑落。
“此处有个石雕。”
“石头做的虫子，模样挺好玩，苏苏你真有眼光！”
“喜欢就好。”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不要了，你先看到的，我不和你抢。”
“……不用。”
“那我拿啰，嘻，谢谢苏苏。”
——那我拿啰，苏苏。
她把玉雕按在胸口，那里阵阵抽痛，仿佛被抽空。
“……我的魂魄……快要散了……”
“……化作……荒魂之后……”
“……希望……在你身边多留一会儿……”
“……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说什么呀，苏苏，我说了不会丢下你的。
“苏苏……”
“你别死……”
“……不要……不要就这样离开……”
——我不会……让你死。
脑海中，少年的样子清晰地浮现——四周是燃圞烧的火海，石柱崩塌的声音令人惊心，但他看向她的神情那样安静，清澈的眼瞳中盈圞满了温柔。他与她默默相视，跳动的火焰中映着彼此的身影。他们曾经约定要结伴踏遍万里河山，结交朋友，行侠助人；他曾经答应她，很久以后两人老得再也走不动，要在桃花谷住下，等待一起去轮回井投胎，这样下辈子还能遇见。此刻，她看着他的眼睛，内心变得无比确信：
——这些约定，总有一天她会与他实践。
瑜儿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