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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星期就是您的告别演出了，确定要用新的这把琴吗？”
李晟敏放下行程表，推了一下眼镜看向一边已经苍老的艺术家。老人微微笑起来，点点头，下垂的眼角因此有了更深的皱纹，只是眼波流转间，依然有当年陌上佳公子，翩翩人如玉的风采。
“可是一般来说，琴和人都要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磨合，况且那是一把新琴。老师，即使您被评论界称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大提琴演奏家，可是这样做未免也太冒险了。”李晟敏不放弃地想说服老艺术家。
“没关系。我早就想试试新的琴。”他笑呵呵地说。李晟敏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瞪着老人悠哉游哉地把头扭向车窗外，皱巴巴的手指在膝盖上无声地演奏某段旋律。黄昏的阳光把他的脸和头发照得毛茸茸的，模糊了脸上的痕迹，一瞬间，仿佛还是半个世纪前的美少年，如此耀眼美好，连时间也不能打败他。
“好吧。”李晟敏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我就是很奇怪，老师，为什么一定要换一把琴呢，帕朵尼陪伴了您50年，也是现在市价最高的大提琴，有什么让您不满意么。”
“呵呵。”老人笑眯了眼，“因为我发现，我的那两棵树有着热爱音乐的心。”
“……”
老人说得那两棵树一棵是云杉，一棵是槭树，在音乐学院，都是名树。他对它们的照顾太无微不至了，比对自己的孩子还周到，但凡跟老人在私底下有一些接触的人都知道这两棵树对老人的重要性。李晟敏是老人最得意的学生，跟在他身边十多年，从他刚见到老人门前的云杉和槭树到前些时候，两棵树又长大了好多。他以为它们会一直陪伴老人直到生命的终点，没想到老人却决定拿它们做一把新的大提琴。时间很仓促，琴做好不久就是他的告别演出。
“其实这样也是陪我走到生命的终点啊。”老人很温和地这样和他说过，“其实我也想多做一点准备的，但是我快拉不动了呀。”
“……老师你不要拿这种理由唬我。”
“……”被称作老师的人此时流露出一副很孩子气的神情，“好吧，我告诉你，那两棵树留着的话，要闹鬼的。”
“啊= _ =”
“我年轻的时候看着好玩，偷了人家的骨灰混在土里种了树。那个人可热爱音乐了，听说我以后不拉琴了，就主动提出来要变成一件乐器，在维也纳演出一次，我这可是了人家一桩心事啊。”
“原来是这样= _ = ，太神奇了……”
“嘿嘿嘿。”老人笑开，恍然间，李晟敏觉得他眼里的神色竟是如此，温柔沉醉又悲伤。
韩庚默默地跟在医生护士和爸爸妈妈的后面。医院顶层里仅有几间VIP病房，安静得不像在医院里，走廊的尽头开着一扇窗，但是因为楼层太高，已经看不见住院部外草坪上的情境，唯有小孩子的笑声和阳光一起飘进来。前面行走的人影明明灭灭。一瞬间韩庚觉得蔓延的寂寞。
“这次谢谢韩先生和韩夫人了。”副主治医生说，“那个孩子家庭条件不是太好，本来的话医院都要勒令他出院了，多亏又您的赞助。”
“哪里的话，我们也不是纯粹出于善心的，医生这么说倒不好意思了。既然是和我们家小庚一样的病，一起还能凑个对。小庚朋友不多的。”韩夫人向后侧转身，抚了抚韩庚纤瘦的手臂，露出温柔又忧虑的笑容。
“他今年十四岁，人虽然小，但是很稳重，很聪明的，普通病房的医生都说他很有礼貌，相处起来很舒服。我们这两天接触下来也觉得，真的是个聪明的孩子。”医生说，此时脸色有些惋惜，“可是他没你们运气好，发现得晚了，治愈的可能性非常小。”
“现在的孩子啊，怎么都……”韩夫人捂了捂嘴。走在最前面的白发苍苍的主治医师叹了一口气，“天妒英才啊。”
韩庚偷偷地笑了。老天爷是可怜我们呢。
“就是这里了。”医生在一扇挺宽敞的门前面停下，拉开把手站到一边，让韩家三口人先进去。韩庚有些被房间里明亮的光线晃到。玻璃窗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沙质的窗帘被高层的气流挤得摇摇晃晃，地上铺着米色地毯，靠近窗户的地方是个小阳台，上面摆着白色的茶几和椅子。往里一点才是两张病床，因为非常宽敞干净，更像是酒店里的床，好吧，整个病房就是一个差不多能被称为豪华的酒店房间。
李晟敏放下行程表，推了一下眼镜看向一边已经苍老的艺术家。老人微微笑起来，点点头，下垂的眼角因此有了更深的皱纹，只是眼波流转间，依然有当年陌上佳公子，翩翩人如玉的风采。
“可是一般来说，琴和人都要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磨合，况且那是一把新琴。老师，即使您被评论界称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大提琴演奏家，可是这样做未免也太冒险了。”李晟敏不放弃地想说服老艺术家。
“没关系。我早就想试试新的琴。”他笑呵呵地说。李晟敏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瞪着老人悠哉游哉地把头扭向车窗外，皱巴巴的手指在膝盖上无声地演奏某段旋律。黄昏的阳光把他的脸和头发照得毛茸茸的，模糊了脸上的痕迹，一瞬间，仿佛还是半个世纪前的美少年，如此耀眼美好，连时间也不能打败他。
“好吧。”李晟敏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我就是很奇怪，老师，为什么一定要换一把琴呢，帕朵尼陪伴了您50年，也是现在市价最高的大提琴，有什么让您不满意么。”
“呵呵。”老人笑眯了眼，“因为我发现，我的那两棵树有着热爱音乐的心。”
“……”
老人说得那两棵树一棵是云杉，一棵是槭树，在音乐学院，都是名树。他对它们的照顾太无微不至了，比对自己的孩子还周到，但凡跟老人在私底下有一些接触的人都知道这两棵树对老人的重要性。李晟敏是老人最得意的学生，跟在他身边十多年，从他刚见到老人门前的云杉和槭树到前些时候，两棵树又长大了好多。他以为它们会一直陪伴老人直到生命的终点，没想到老人却决定拿它们做一把新的大提琴。时间很仓促，琴做好不久就是他的告别演出。
“其实这样也是陪我走到生命的终点啊。”老人很温和地这样和他说过，“其实我也想多做一点准备的，但是我快拉不动了呀。”
“……老师你不要拿这种理由唬我。”
“……”被称作老师的人此时流露出一副很孩子气的神情，“好吧，我告诉你，那两棵树留着的话，要闹鬼的。”
“啊= _ =”
“我年轻的时候看着好玩，偷了人家的骨灰混在土里种了树。那个人可热爱音乐了，听说我以后不拉琴了，就主动提出来要变成一件乐器，在维也纳演出一次，我这可是了人家一桩心事啊。”
“原来是这样= _ = ，太神奇了……”
“嘿嘿嘿。”老人笑开，恍然间，李晟敏觉得他眼里的神色竟是如此，温柔沉醉又悲伤。
韩庚默默地跟在医生护士和爸爸妈妈的后面。医院顶层里仅有几间VIP病房，安静得不像在医院里，走廊的尽头开着一扇窗，但是因为楼层太高，已经看不见住院部外草坪上的情境，唯有小孩子的笑声和阳光一起飘进来。前面行走的人影明明灭灭。一瞬间韩庚觉得蔓延的寂寞。
“这次谢谢韩先生和韩夫人了。”副主治医生说，“那个孩子家庭条件不是太好，本来的话医院都要勒令他出院了，多亏又您的赞助。”
“哪里的话，我们也不是纯粹出于善心的，医生这么说倒不好意思了。既然是和我们家小庚一样的病，一起还能凑个对。小庚朋友不多的。”韩夫人向后侧转身，抚了抚韩庚纤瘦的手臂，露出温柔又忧虑的笑容。
“他今年十四岁，人虽然小，但是很稳重，很聪明的，普通病房的医生都说他很有礼貌，相处起来很舒服。我们这两天接触下来也觉得，真的是个聪明的孩子。”医生说，此时脸色有些惋惜，“可是他没你们运气好，发现得晚了，治愈的可能性非常小。”
“现在的孩子啊，怎么都……”韩夫人捂了捂嘴。走在最前面的白发苍苍的主治医师叹了一口气，“天妒英才啊。”
韩庚偷偷地笑了。老天爷是可怜我们呢。
“就是这里了。”医生在一扇挺宽敞的门前面停下，拉开把手站到一边，让韩家三口人先进去。韩庚有些被房间里明亮的光线晃到。玻璃窗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沙质的窗帘被高层的气流挤得摇摇晃晃，地上铺着米色地毯，靠近窗户的地方是个小阳台，上面摆着白色的茶几和椅子。往里一点才是两张病床，因为非常宽敞干净，更像是酒店里的床，好吧，整个病房就是一个差不多能被称为豪华的酒店房间。
随行的保镖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老人下了车还说了谢谢。对于他这个年纪和地位的人来说，这相当不容易。过来接待的人面朝老人，向昏暗的走廊做了个手势：“韩大师请这边走。”李晟敏跟在大师后面，穿过走廊，光线变得好了一些，一间又高又大的房间里摆满各种各样的提琴。他一眼认出来他们这次过来取的提琴，放在一个不高的架子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沉默而有张力，安静的线条下好像蕴藏着令人惊艳的才华。事物因为鲜活而美丽，而这把大提琴仿佛有灵魂。
李晟敏愣了半饷，想起刚才车上与老师的谈话。这时候一边做提琴的大师开了口，“韩庚大师，你大概想不到，这一切都太让人吃惊了。云杉和槭树的混合材料本身就是制作大提琴的最佳选择，而这一次的大提琴绝对会变成全世界最著名的大提琴——甚至超过现在的帕朵尼——它太美了，真的太美了，韩庚大师，您看，仿佛有灵魂一样，摄人——”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韩庚直接向那把提琴走过去。李晟敏看着他光影里变化的背影有一种老头子穿越时光返老还童的错觉，只见他轻轻把手放在提琴上，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他们一帮人在后面看着，竟然都被震得不敢说话。过了很久，提琴师傅才呐呐地说：“太神奇了，韩庚大师一过去，它给人感觉就完全活过来了……韩庚大师也是……李先生不觉得么，整个人都在发光……不可思议，无法解释……”
“……大概是因为老师一直细心照顾那两棵树的缘故。”李晟敏小声说。做提琴的大师没搭理他，大声对韩庚说：“韩庚大师，带上他为您精彩绝伦的艺术生涯画上句号吧。”
韩庚温和地点头，俯下身去，轻轻吻了吻提琴。
曺圭贤也不像说得那么安静。韩庚发现他懂很多东西，天文地理历史英语，数学尤其好，明显是那种聪明到少见的孩子。让他惊喜的是，少年甚至懂得很多乐理方面的知识。他拉起提琴的时候，终于没有无知的人再盯着他的脸，他的琴声，终于有一种有人聆听。
“所以长得好看有时候也会是一种烦恼。”曺圭贤此时盘腿坐在床上，手托尖尖的下巴。“不过韩庚哥有没有一种俞伯牙会钟子期的感觉？嘿嘿，你若有一日摔琴谢我，我会很感动的。”
“想得美。”韩庚拨了几下琴弦，作出不屑的表情朝着少年笑了。“俞伯牙的艺术不能被世人理解，是因为他还不能够打动人。音乐足够美，便能引起内心深处的共鸣。”
曺圭贤向他眯了眯眼，我相信会有这一天的，有一天你的音乐能倾倒全世界。
韩庚看着那双乌黑的眼睛，一瞬间又觉得世界安静下来，如他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医院顶层干净的VIP病房，白色的窗帘在清澈的阳光下飘起来，还有病床上捧着书的少年。
“……你读你看的书给我听吧。”
房间那头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然后少年开口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韩庚听得有些发愣，转而又忍不住笑了。其实这么听来古文也是很衬某些人的，气质清朗，简洁大度。他低下头，合着少年读书的声音，一下一下拨动琴弦合着他的声音。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嘿嘿。”曺圭贤突然停下来，韩庚抬头露出一点点困惑的表情，“嗯？”
“挺像哥的。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他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让韩庚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粉，曺圭贤更加得意，“诶哥脸色好了很多诶，是因为我的话么？”
滚……刚想开口，却发现少年的神情一下子变了。韩庚听到门口人走动的声音，他顺着曺圭贤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两位医生和护士们，也没有了笑容。
“相处很愉快啊。圭贤这几天开朗了很多呢。”副主治医生露出白白的牙齿，“现在到时间了，等一下再继续吧。”
圭贤一言不发地躺下。韩庚收拾好琴也上了床。他来这里三个星期，对于那样的疼痛还是完全不知所措。他想他一辈子都适应不了那种痛。
但是圭贤总是记得鼓励他，哪怕每次回来都是痛苦不堪的样子，也会笑着告诉自己加油。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圭贤先下去吧。韩庚要准备好哦。”
韩庚嗯了一声，张开嘴，无声地对被从面前推出去的圭贤做了个加油的口型。少年露出苍白的笑容，嗯，你也是。
韩庚被推回来的时候依然维持着蜷缩的姿势，黑头发被汗水浸透黏在小小的脸颊周围，双眼紧闭，脸色惨白，依稀还有泪痕。医生护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不知道，所有的感觉都在疼痛中化为模糊的一片，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过了很久他才觉得有力气睁开睁开眼睛。自己正是朝着曺圭贤的方向，少年已经躺直了，虽然脸色还苍白着，乌黑的眼睛里倒是有鼓励的神情。韩庚看着他，慢慢就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韩庚哥都流眼泪了。”圭贤等他缓和过来一点才开口。韩庚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嗯，当着这个少年的面，流泪倒也不是什么值得害羞的事。圭贤对着他笑了笑，“韩庚哥的话，即使哭也让人觉得很坚强呢，怎么说，很柔韧，掰得弯却折不断。”
小孩子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韩庚暗笑。曺圭贤这时候突然掀了被子，赤着脚向自己走过来。他的疼痛似乎也没有完全消去，行动的时候依然双眉紧皱。韩庚有些心疼，想叫他回去，少年却把他缩在胸前的两只手拿出来，握在他还没有完全长开的手里，抵着自己的脸颊。
“哥会好起来的。”少年温柔地说。韩庚想等他长大了，一定拥有丝绒一样美好让人沉醉的嗓音。他看着少年忽闪忽闪的眼睫毛，好像蝴蝶的翅膀一在他心里拂动了一下，于是张开僵硬的手指，抚了抚圭贤的脸颊。
我会好起来。你也会好起来。我们一定一定，要一起走下去。
李晟敏愣了半饷，想起刚才车上与老师的谈话。这时候一边做提琴的大师开了口，“韩庚大师，你大概想不到，这一切都太让人吃惊了。云杉和槭树的混合材料本身就是制作大提琴的最佳选择，而这一次的大提琴绝对会变成全世界最著名的大提琴——甚至超过现在的帕朵尼——它太美了，真的太美了，韩庚大师，您看，仿佛有灵魂一样，摄人——”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韩庚直接向那把提琴走过去。李晟敏看着他光影里变化的背影有一种老头子穿越时光返老还童的错觉，只见他轻轻把手放在提琴上，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他们一帮人在后面看着，竟然都被震得不敢说话。过了很久，提琴师傅才呐呐地说：“太神奇了，韩庚大师一过去，它给人感觉就完全活过来了……韩庚大师也是……李先生不觉得么，整个人都在发光……不可思议，无法解释……”
“……大概是因为老师一直细心照顾那两棵树的缘故。”李晟敏小声说。做提琴的大师没搭理他，大声对韩庚说：“韩庚大师，带上他为您精彩绝伦的艺术生涯画上句号吧。”
韩庚温和地点头，俯下身去，轻轻吻了吻提琴。
曺圭贤也不像说得那么安静。韩庚发现他懂很多东西，天文地理历史英语，数学尤其好，明显是那种聪明到少见的孩子。让他惊喜的是，少年甚至懂得很多乐理方面的知识。他拉起提琴的时候，终于没有无知的人再盯着他的脸，他的琴声，终于有一种有人聆听。
“所以长得好看有时候也会是一种烦恼。”曺圭贤此时盘腿坐在床上，手托尖尖的下巴。“不过韩庚哥有没有一种俞伯牙会钟子期的感觉？嘿嘿，你若有一日摔琴谢我，我会很感动的。”
“想得美。”韩庚拨了几下琴弦，作出不屑的表情朝着少年笑了。“俞伯牙的艺术不能被世人理解，是因为他还不能够打动人。音乐足够美，便能引起内心深处的共鸣。”
曺圭贤向他眯了眯眼，我相信会有这一天的，有一天你的音乐能倾倒全世界。
韩庚看着那双乌黑的眼睛，一瞬间又觉得世界安静下来，如他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医院顶层干净的VIP病房，白色的窗帘在清澈的阳光下飘起来，还有病床上捧着书的少年。
“……你读你看的书给我听吧。”
房间那头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然后少年开口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韩庚听得有些发愣，转而又忍不住笑了。其实这么听来古文也是很衬某些人的，气质清朗，简洁大度。他低下头，合着少年读书的声音，一下一下拨动琴弦合着他的声音。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嘿嘿。”曺圭贤突然停下来，韩庚抬头露出一点点困惑的表情，“嗯？”
“挺像哥的。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他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让韩庚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粉，曺圭贤更加得意，“诶哥脸色好了很多诶，是因为我的话么？”
滚……刚想开口，却发现少年的神情一下子变了。韩庚听到门口人走动的声音，他顺着曺圭贤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两位医生和护士们，也没有了笑容。
“相处很愉快啊。圭贤这几天开朗了很多呢。”副主治医生露出白白的牙齿，“现在到时间了，等一下再继续吧。”
圭贤一言不发地躺下。韩庚收拾好琴也上了床。他来这里三个星期，对于那样的疼痛还是完全不知所措。他想他一辈子都适应不了那种痛。
但是圭贤总是记得鼓励他，哪怕每次回来都是痛苦不堪的样子，也会笑着告诉自己加油。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圭贤先下去吧。韩庚要准备好哦。”
韩庚嗯了一声，张开嘴，无声地对被从面前推出去的圭贤做了个加油的口型。少年露出苍白的笑容，嗯，你也是。
韩庚被推回来的时候依然维持着蜷缩的姿势，黑头发被汗水浸透黏在小小的脸颊周围，双眼紧闭，脸色惨白，依稀还有泪痕。医生护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不知道，所有的感觉都在疼痛中化为模糊的一片，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过了很久他才觉得有力气睁开睁开眼睛。自己正是朝着曺圭贤的方向，少年已经躺直了，虽然脸色还苍白着，乌黑的眼睛里倒是有鼓励的神情。韩庚看着他，慢慢就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韩庚哥都流眼泪了。”圭贤等他缓和过来一点才开口。韩庚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嗯，当着这个少年的面，流泪倒也不是什么值得害羞的事。圭贤对着他笑了笑，“韩庚哥的话，即使哭也让人觉得很坚强呢，怎么说，很柔韧，掰得弯却折不断。”
小孩子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韩庚暗笑。曺圭贤这时候突然掀了被子，赤着脚向自己走过来。他的疼痛似乎也没有完全消去，行动的时候依然双眉紧皱。韩庚有些心疼，想叫他回去，少年却把他缩在胸前的两只手拿出来，握在他还没有完全长开的手里，抵着自己的脸颊。
“哥会好起来的。”少年温柔地说。韩庚想等他长大了，一定拥有丝绒一样美好让人沉醉的嗓音。他看着少年忽闪忽闪的眼睫毛，好像蝴蝶的翅膀一在他心里拂动了一下，于是张开僵硬的手指，抚了抚圭贤的脸颊。
我会好起来。你也会好起来。我们一定一定，要一起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