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中吧 关注:89,715贴子:1,190,547

回复:【原创】未完成的肖像(长篇,卫国战争背景,露中,少许立白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三十)
    当冬妮娅和柳芭在莫/斯/科市内收听战报广播的时候,1942年1月初,苏/军在西郊战略方向的反击乃告完成,德/军已撤退到距莫/斯/科100到250公里以外。纳/粹/德/国不可战胜的神话,在莫/斯/科城下被打破了。
    “莫/斯/科一碰必死!”每个人都这么说,“拿/破/仑办不到的事情,希/特/勒也别想!”
    1月8日,西方面军、加/里/宁方面军和布/良/斯/克方面军开始了收复维/亚/济/马的进攻战役。当战士们将心灵的绝大部分,都献给连天加夜的枪声、炮声、脚步声和“乌拉”声时,却始终在心底为个人的情感留一个小小的位置。虽小,却不可替代。
    就算是姐姐眼中的傻小子,也不着痕迹地觉察到了妹妹的变化:在那线条逐渐柔和起来的面庞上,两道秀眉变得更长了,就好像白鹤起飞时舒展开来的翅膀。她仍不爱笑,可是眉梢眼底却盈着稚气十足的温柔。她并不以这样的温柔看着谁,而是越过近前的一切,望向头顶遥远的蓝天。这使得她整个人也犹如冬季的天空一般,澄澈、明朗而惆怅。
    伊万早就见过这种神情。那还是在七年前,英俊的飞行员安德烈•奥尔洛夫徘徊在布拉金斯基家窗外的时候。可是直到现在,当同样的神情又出现在托里斯和娜塔莎脸上之际,他才明白:恋人们的神情并不分别属于他们自己,而是接受了彼此的馈赠。当初他在安德烈脸上,看见的是姐姐的神情;而他在姐姐的脸上,则发现了安德烈。
    托里斯和娜塔莎在战斗中都忠于职守。可是新年以来的这些日子,只要隆隆的枪炮声刚一停息,土黄的硝烟刚一散去,他们的脸上就会不约而同地现出这种澄澈、明朗而惆怅的神情。他们既不望着战友,也不望着彼此——事实上,他们这些天几乎都没说过话,但那完全是无关紧要的。



356楼2011-06-16 19:55
收起回复
        这些天伊万也没有机会和王耀独处。只有当一天的战斗任务结束,疲惫不堪的战士们彼此依偎着入睡之际,他才有机会靠在王耀身边。他睡不着的时候,就偷偷睁眼望一望身边的人——然后就更睡不着了。
        从前他睡眠一向很实,可现在就算睡着了也总做梦。最要命的是,这些梦完全像是真的:他梦见王耀被一颗子弹击倒在地;梦见王耀被爆/炸的气浪掀到天上去;梦见王耀踏上开往军事学校的列车;梦见王耀回到中/国,还给他寄了一张和某个中/国姑娘的结婚照。
        他就这样一次次冷汗淋漓地惊醒过来。微微侧脸,他看见王耀熟睡的清秀脸庞靠在他身边,映着远处地平线上大火燃烧的反光,美得简直不像是真的。他伸出手来,小心而又焦灼地碰碰王耀那即使在睡梦中也还紧握着步/枪的双手,感觉到了金属的冰凉与手指的温暖。于是他暂时安下心来了。
        他以极轻柔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确认着身边人的存在。他一会儿撩起落在苍白额头上的那缕黑发,一会儿展平眉心中间那道浅浅的皱纹,一会儿又把手温存地贴在王耀的左腰——那一夜看见的一大块紫黑色淤血,就没在伊万的心头消散过。
        越是这样怜爱,他心里就越是五味杂陈。最后他简直想揪住王耀的胸口,粗/暴地摇醒过来,对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嚷几句狠话。就像前一阵子他在给姐姐的信里写的那样——要对着生活在七十年以后的年轻人的眼睛,大喊:“别忘了我啊,你们这些幸福的人!”
        他难以自/制,只好把自己那愤/恨得几乎抽/搐的脸庞,埋进王耀垂在他肩上的浓/密黑发里去,一起藏起来的是姐姐所想象不到的痛苦和嫉妒。他就这样等待着天明,等待着下令进攻的时刻,那时他就可以表现出向来引以为荣的快乐和勇敢了。
        大火在地平线上熊熊燃烧了一夜,衬着远处爆/炸的光芒,显得又残酷又美丽。
    


    357楼2011-06-16 19:56
    收起回复
          终于有一天,伊万等到了可以两人独处的时间。可是还没等他开口,王耀就向他使了个眼色。于是他们就踏着坑坑洼洼的沟壑和烧焦了的金属碎片,一前一后地向着营地边上的小树林走去了——这当然不是那片见证了幸福的杨树林,但俄罗斯的田野上,树林总是有的。
          “心里不好受就直接说吧……”王耀略为嗔怒地望着他,“像这几天夜里那样,算个什么……”
          伊万却没有丝毫做错事要悔改的意思:“我还以为你一直都睡着了呢。”
          “被你那么一摆弄,谁都得醒。”王耀的两颊微微泛红,“要是让别人看见了呢?”
          “让别人看见了也是你活该。谁叫你醒了还不把我推开的。”
          话音刚落,他就不出所料地看见了王耀又羞又气的表情。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本来就够难受了,在这种情况下说正经话只会让自己更不好过。赶快,趁着他们吵起来之前,赶快再说点调笑的话吧。虽然他懊恼地发现这笑话一点都不高明。
          可预想中的顶嘴并没有降临。他只听见王耀轻叹一声,然后就拉住了他的手:
          “其实我一直等着你自己把我叫醒哪……至少这会让你好受点儿。”
          他愣住了,随后一把将王耀紧紧地拥进了怀里。力气之大几乎让怀中人皱眉。
          “原谅我吧……我没叫醒你,只是想让你多睡会儿……”
          “你看,我们俩都不是太坏的人。”他听见怀里传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甚至可以说是好人,可是好人偏偏也会让彼此难过。”
      


      358楼2011-06-16 19:57
      收起回复
            “让我们谈点别的事情吧。”不知过了多久,王耀从他怀里挣脱开来,解开胸前的衣扣,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折叠平整的纸张,“你这家伙!把画落在树林里,这些天提也不提。要不是我捡回来……”
            “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捡回来。”伊万感念地展开纸张,王耀的模样儿正在上面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万尼亚……你还记得吗?很久以前你就说过:画别人都可以,可我的模样,你是怎么都画不出来的……为什么现在倒画出来了?”
            “因为意中人的肖像和别人的都不一样……别人的模样随便画画就行。”他背过身去,左手不自在地抠着身边的树皮,“起初你就在离我不远的营地上,我很放心,结果画不出来。可后来你半死不活地去了卫生营,我天天算你归队的日期,最后受不了了,非得画一个你出来才好!”
            他猛地回转身来,两手重重地按在王耀的肩膀上,阴沉地说:“你都不知道,要给自己的意中人画幅肖像,是一件多么折磨人的事情!”
        


        359楼2011-06-16 19:58
        收起回复
          未完待续


          360楼2011-06-16 19:58
          回复
            姑娘欢迎你来看文
            ……其实,他们不是已经互相表白过了么……
            只不过这会儿被各种责任啊理想啊所困扰着,处理不好与感情的关系而已~


            362楼2011-06-16 20:29
            回复
              其实就在于白桦自己,一来不喜欢干柴烈火一蹴而就的感情,二来写文章磨蹭磨蹭磨蹭……
              托里斯跟白鹅是小伙子跟大姑娘,天经地义的事情,露中他俩嘛~~


              364楼2011-06-16 20:44
              回复
                                              (三十一)
                    王耀伸出双手,一下子扣住了伊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双腕。手指感觉到了脉搏那强/健有力的跳跃,这霎时让王耀想起了遥远的童年时代,妈妈教他怎样给自己把脉。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瞬间的惊诧、欣喜与感动:如果说在外婆的墓地上,他生平第一次认识到大地给予和接纳生命的魅力;那么,从血液的永无止境的奔腾里,他生平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是这生生不息的大地的一部分,因而自己和大地一样不老不死。
                    他真舍不得将手从伊万的腕上移开!
                    “万尼亚!你就是生命!”他用小男孩那样嘹亮的声音说。
                    “研究生物的人才会说这种话。”伊万重又回复了一贯不动声色的玩笑口吻,“我就是个画画儿的,我的任务是把生命表现在纸上,按照我的意思,再给他们第二层生命。”
                    这时王耀才想起,自己那幅肖像画一直捏在伊万手里,不知道该皱成什么样了。他急忙抢过画纸,还好,但是画纸的一个角已经在伊万的手心变得又皱又破,还被汗水浸透了。
                    “瞧你!这么不爱惜!”
                    “等战争结束了,我给你画张更好的。这算个什么啊……”
                    肖像画在一张从学生练习簿撕下来的纸上,大概是部/队收复别廖扎村时,伊万拐回家拿来的。毕竟在前线上不能奢望高级画纸和油墨水彩,但王耀却着实喜欢这简练的铅笔画稿。尤其是画中人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这是他自己的眼睛,却让他在亲切之余又觉几分新奇。战前他照镜子的时候,从未发现自己有过这般眼神。
                    但他明白,如今的自己不可能有别样的神情。因为他看得见:这些天来托里斯和娜塔莎就是这般模样,万尼亚也是如此——那冬季晴空般澄澈、明朗而惆怅的神情啊……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万尼亚的脖子,对着心上人的嘴唇结结实实地吻了上去。他唯一记得的是,当那双结实温暖的手臂环过他腰/际的时候,自己的脸颊忽然像烫得像火烧一样。
                


                372楼2011-06-17 16:02
                收起回复
                      “你还说画得不好哪!”他不着痕迹地挣脱开来,好不容易才压下刚刚因自己的主动而生发的一阵羞赧,手指在画上点来点去,“你看这眼睛,画得多好……”
                      “你指的地方明明是脖子。”伊万笑着眨眨眼,在王耀眼中这笑容简直像看耍猴一样。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猴,王耀像大人物讲话前那样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你看这眼睛,真是画龙点睛的一笔啊……”
                      俄语中对应“画龙点睛”的表达方式是什么,他一时想不起来,情急之下只好用祖国的语言说出了这个抑扬顿挫的成语。果不其然,他看见伊万迷惑不解地抬抬眉毛,急忙补充一句:“就是画一条龙,再给它点上眼睛,然后它就活了!”
                      “你先告诉我,这‘龙’是什么?”
                      王耀莫名地高兴起来。在这个总把他当小家伙的伊万面前,他终于找到些优越感了:“在我的祖国,龙是传说中的灵物,老百/姓都很尊崇它……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妈妈曾想给我取名叫小龙……”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关于龙的东西,直到伊万苦着脸求他:“行啦,给我讲讲画龙点睛的故事吧!”
                      “在一千四百多年前——比莫/斯/科公国还早!”他得意地冲伊万扬扬下巴,“那时中/国有一位大画家,画起画来简直像是活的——没准你将来就赶得上他——有一天,他在一座寺庙的墙外画了四条龙,但只有一条龙点上了眼睛。过了片刻,电闪雷鸣,那条点上眼睛的龙就飞走了……”
                      “……为什么?”
                      “因为龙有灵性啊……点上眼睛就飞走了,没点眼睛的还留在墙上。”
                      “耀……后来那条龙飞回来了吗?”
                      “龙是最自/由的,谁能束缚得了龙啊,飞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心头刹那间撞起一阵钝痛,王耀看不见自己的脸色变得煞白。只是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真的双脚离地、腾飞起来了——伊万一下子揽住他的肩背和腿弯,就像新年前夕在另一片杨树林里那样,将他仰面朝天地抱在怀里了。唉,他们那时多幸福啊……
                  


                  373楼2011-06-17 16:05
                  收起回复
                        他没有挣扎或吵闹,只是将脸庞紧紧地埋在伊万的脖颈,不让伊万看见自己的眼睛。就像在别廖扎村附近的森林里,伊万第一次吻他时那样。
                        “真好,我们到底还是回到这个话题上了。”他听见伊万压着嗓子说道,“你这条小龙到底还是要飞走的吧?可要是我一直这样抱着你,不让你飞走呢?”
                        “我飞不走的……我会一直留在大地上……万涅奇卡,还记得你以前说的话吗……我们俩都是大地上的工作者,将来我们的名字会以大地的名义并列的……大地是母亲啊……”
                        他不做声了,生怕自己再说下去就会放声大哭起来。尽管自从父亲牺牲后,他就再也没有痛哭过。
                        “可是各人有各人的母亲,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你不需要去想那些。”他从伊万怀里挣扎着下地——他是多么留恋这个怀抱啊,但是他也明白,再这样躺上一会,他就会彻底缴械投降,“你只要知道我现在和你在一起就好……”
                    


                    374楼2011-06-17 16:06
                    收起回复
                      未完待续
                      一要出去,晚上再回来回复大家


                      376楼2011-06-17 16:10
                      收起回复
                        营地上那么多人,万尼亚就是有这心也没这胆啊……
                        他要是敢做什么的话,估计耀第二天就一枪打死他了


                        381楼2011-06-17 23:43
                        回复
                          露西亚其实是这样一个国家,它既不欧洲也不亚洲,既不西方也不东方,它具备东西方文化的双重优势,同时又欠缺东西方各自最根本的东西。它的民族精神是非常极端而悖论的,既豪爽又脆弱,既骁勇彪悍,又多愁善感,时时刻刻处于情感与理性的矛盾冲突中不能自拔。
                          呵呵,其实《罪与罚》中的拉斯科尔尼科夫就是这样一个典型
                          我在深渊的时候常常有一身冷汗的感觉,露家的文学主人公常常持这样的态度:“我多余”和“我忏悔”。


                          382楼2011-06-17 23:53
                          收起回复
                            我理解你的感受,可是截止现在为止,耀和万尼亚的性格发展还没有走到这一步……唉,其实写到后来,就发现掌控结局的不是作者自己,而是作者笔下的主人公……


                            383楼2011-06-17 23:57
                            收起回复
                                                            (三十二)
                                  总共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从护士长做出决定,到伤员们登上前往莫/斯/科的军用卡车。他们俩就在这一刻钟里并肩而坐,其中一个人的一只手,放在另一个人的膝盖上。
                                  究竟是谁的手放在谁的膝盖上?想不起来。究竟谁对谁说了些什么?想不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别离留给王耀的惟一记忆,是当卡车发动机吼叫起来的时候,伊万突然从卡车挡板后面微微伸出头来,低声说道:
                                  “真想像以前那样抱一抱你啊……可是左手……”
                                  这可能是他的幻觉。因为他只顾着提醒伊万在车上不要乱动,没太注意伊万到底说了些什么。而伊万的话也很快就被怒吼的发动机盖住,跟卡车一起消失在通往莫/斯/科的道路上了。他一个人留在卫生营的地盘上,迷惑不解,惘然若失。
                                  也许,这整个突如其来的别离都是他的幻觉吧。这些日子他竭力不去想别离的事情,尽管别离就横亘在战争胜利后的某一天。因为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们没有时间痛苦,他们惟有相爱的时间。
                                  可是就在那一刻钟的工夫,一切都改变了。不,与这确实存在着的可怕的离别相比,伊万•布拉金斯基留给他的全部记忆,才更像是幻觉。仿佛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从来没有人怀着不顾一切的热情吻过他;从来没有人出其不意地将他整个儿抱在怀里;从来没有人将一阵阵令他战栗的呼吸热浪吹进他的耳朵,唤他“我的黑眼睛的小傻瓜呵,我的不听话的小白马”。至于他自己,也从来没有坐在一段被炮火摧倒在地的树干上,出神地凝望着不知何时何人刻下的“И”和“Я”。
                                  “万——尼——亚!”他像那天坐在树干上一样,默默地呼喊着,“万尼亚!你到底在哪儿?真的有过你这个人吗?”
                              


                              386楼2011-06-18 19:01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