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他猛然从阳光明媚的并中天台落下，腾空了几秒又落入令他窒息的、漫无边际的液体中。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云雀恭弥恍然了片刻，不断翻滚的白色泡沫、唇舌间尝到的咸苦和无尽的幽蓝让他了解身处海之中。冷静了下来他屏住呼吸确保自己不再呛水，感到刺骨的冷之外，他奋力睁开眼睛想要辨认方向浮出水面，可视线逐渐清晰的几秒，他看到一座沉入海里的、残破的船体，再看到熟悉的不可能更熟悉的黑色。
他惊恐的睁大漆黑的凤眼，猛的张开嘴大喊着什么，可只有海水倒灌进他的肺，烧的刺痛。怎么也没人听到，他被迫沉默。
云雀恭弥几乎是下意识的，憋住一口气，挣扎着手脚并用，狼狈的逃命一般往上浮，意识几秒钟的空白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唇早就不知觉时被自己狠狠咬出个血洞。
他停下奔逃的动作，水压造成的耳鸣中他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在水中他看到自己的发飘散开黑水的形状，环绕着深蓝仿佛一片虚幻之中。
如果你是假的。
这样对自己说着，他偏偏还要转动着身躯回头望着，看到有着自己的脸的一具躯体，如同被绑死的鸟，吊在高耸的铁网之中，悬浮在昏暗的黑水。
至死方休
KHR双云 By雨刎
BGM：Rurutia - Gola
“在你十五岁的时候，有没有一个二十五岁的我也这么闲的没事跑来骚扰你？”
“指代混乱不是个好习惯——此外，出现在这里的我，不也是你所期望的那样么？”
分明是不请自来的人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有些欠损形象的躺在榻榻米上，身上穿着黑色和服——因为持续出现，虽然不是频繁，但是云雀恭弥还是妥协了一样应他的习惯准备了并非自己现在尺寸的起居的服装。
不过想来也罢，反正以后也可能会是自己的习惯吧。不，他才不会穿那个人穿过的衣服，而且他从没有期待过变成怎样。
“我并没有期待。”他反驳着，又挑出年少轻狂的笑，“既然很闲，不如来较量一场如何？”
“时间并不如想象得多。”
那个人托着下巴似笑非笑，仿佛看穿即使云雀说出这样的话也没有抽出拐子干一仗的意思，也没有实质性的回答，只是拍了拍身前的被褥，表示已经是该就寝的时候。
云雀转而露出不奈但实则无奈的表情，最终还是按了那个人的意思掀开被子躺好，那人就轻车熟路般，一手揽住他一边熄灭了烛火。
像无数个一样充满本应意外的日子一样，意外也慢慢被容许了，剑拔弩张早就是初见时候的斗气，习惯自己永远比习惯别人容易得多。何况那个人他打心眼里一点也不讨厌，至少足够强，强的让他有点懊恼的望尘莫及。还有什么呢？不知道。那个人向来不想说只肯做，他也就势的沉默。
只是等那个人用强硬藏好苦闷不安甚至怯懦而勾着他的手指的时候，照着他一直安抚自己的样子，紧紧的攥着他的手。
这个人又究竟有多霸道又有多蛮不讲理？他说不清，大概是和自己一样的程度。
所以如今，没有预告，不是剧透，狠狠将人丢在一切成为泡影的现实之中。
他一向如此。
他一向如此。
他面对着那具尸体反复咀嚼着这个定义。
第一个念头是逃走，事实上他也怎么做了。手忙脚乱，他不知道呛到几口水，也不知道怎样浮上海面的过程，压强的增减让他脑内像个混沌的漩涡，那画面恍然了一下，重新归于他的脑海，全部都是。
第二个念头再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念头，一直一直反复着，一点点填满一点点填满了整个脑海。
他死了。
云雀恭弥，死了。
折射在海面上的光线刺的眼睛又一阵疼，云雀恭弥意识到自己正浮在一片空旷的海上，发呆。发梢不断有苦涩的水流淌下来，混乱一片。眼睛睁不开，水珠挫败着焦距世界变得含糊不清，紊乱不稳的喘息阻塞的液体的粘。
他抬着头，奋力的将头伸出水面，不时不时有过高的浪拍打在他的脸上涌入口鼻，可他没什么知觉了。
他听着自己的，激烈到可怖的心跳声，那么响，隔着血肉震动着他的耳膜。
脑袋里不曾回旋一个念头了，可仿佛有什么错觉袭击着他，那些外海的浪，毫不留情的拍击在他的身上，恍如驱赶。可他又觉得有人，在拉起他的手。


“呵。”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不知道成为何种情绪的声音。
他以为是会有什么以悲恸为根源袭来所谓回忆，只可惜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再没有什么犹豫的深吸一口气，一头重新扎进那片深蓝。
几秒钟前，他拼命的才脱离现实的苦海。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那是我的自由。”
相当的不讲理。云雀恭弥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因为这样的话而皱眉，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他自己一个。说起来可笑，那个人根本不能留下痕迹一样，行为一致，习惯一致，气味一致。散落在地上的，宽大一点的衣服那个人都尽心尽力的丢到洗衣篮，黑色白色间或夹杂着红色，都是一样的。
那个人也刻意的不留下什么特别给他，仅仅是，会遗忘的面容，还有会消散的声音。可能很久之前还会留下总有一天会愈合的伤痕。而现在连短暂的怀念也不提供。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却不期待也会出现，单单的陪着他，和他做着一样的事，看着他做自己的事，再一起做他们都想做的事。
没有一点真实感。可是自己又无比的清楚那个人就偏偏是真的。
偏偏是真的。
云雀义无反顾的向着那个人的地方游去了，尽管那是片茫然的深海。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便告诉自己那是错觉，仅仅是一切时间在感官的连绵痛觉中被无限拉长着。那道黑色逐渐的在暧昧的浑浊间清晰起来。
那人如同殉难者一样张开着双臂，可一只脚被卡在沉没的船体的夹缝之间无能为力只得像团碎肉一样狼狈的随波逐流。身上有没有伤，他看不清楚，只能看到破损到夸张程度几乎不能覆体的黑色西装。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水下的缘故，那片脸上的惨白，连一滴血伤都没有，让他觉得一阵惊悚，反胃的连心脏都要呕出来。
可那双眉眼，还同往常那样，轻轻的阖着。
那副面孔，依然淡漠，没有笑，没有愠怒。
张开着的，从来不去握紧什么的，是由他握紧着的那只手。
云雀恭弥游向他，在他面前悬浮着，他们有着相同的黑发，相同的眼，相同的面孔，可他如断线的风筝一样不知归宿，而自己，被他一根线牵引着到着荒芜的路。
他被那道线拉扯过去，将自己和他紧紧绑在一起。
你怎么能允许自己死在这样的地方。
不对，想说的，不是这个。
以后，都不能跟我再说说话了么。
没办法呼吸，那样真实的，又觉得可笑的原因。他不晓得自己的表情，单单咬着牙，最后承受不住一样，将拳头塞进自己的嘴里狠狠地咬着。那具尸体半点温度都没有像一块石头，无论抱的再紧也终于毫无意义，他全部都清楚的。
我 担 得 起。
这种话还能够说给谁听。
时间不容他再拖拉下去，云雀一边痛恨自己这么清醒，一边推开那具尸体，连下意识的摸眼睛的动作都忽略掉，是的，不过已经是一具尸体。
那人的脚被紧紧地夹在一道裂开的断层间，又因为沉没的冲击狠狠压上，云雀不愿意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使了半天力气，也没法挪动那块断壁把人的腿拔出来。期间他又去换了一次气，返回来的时候眼睛清明的让人心寒。
他绕到那人身边，双手抓住船外侧，一块因为撞裂而掀起，摇摇欲坠的钢板，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把它掰下来。水中并不好用力，而且即使曲折到扭曲它还是保有一些硬度，云雀不管这些，只是用力用力的抓紧，手再被钢板撕开的，尖锐的边沿划开翻开皮肉的伤口，血无声的，源源不断飞散在汪洋之中，再弥散浅薄消失不见。
最后他硬是用脚撑着，把锋利碎片给拔下来。一本书的大小，有些沉到让他晃了一下，下沉几公尺，他的手在盐涩中发疯的刺痛，却全然不顾把它握的更紧，深吸一口气游向自己的尸骸。
再连犹豫都没有的，举起钢板，向着尸首卡在甲板缝隙的脚，砍了下去。
他不会痛。云雀对自己说着。
我要带你离开这里。他又吞下一口气泡，眼睛刺疼。
尖利的部分撕开本已经残破的裤腿，刺穿了那只卡着的脚踝，他拔出来，再就着同一个地方刺下去。第二下便露了白骨，他就再照准裸露在外的肉色关节更奋力的切割。


他无法形容和黑色的血一同飘洒而出的心情。只是觉得好像一下子，被污染的海水一起遮蔽了视线，又好像从来就没能看见任何东西一样。
云雀有些恍然，呼吸的气泡被染成暗色在他耳边挤压破裂。眩晕着，又苍白着，可是手臂不遵循自己的意志，他想杀戮，想哭喊，想毁掉现实，却只能摧残着自己。不断举起又不断落下，那人的肉体不能满足他的愤恨。浮力让一切变得不切实际，虚弱又无力着，他是个机械，全无知觉。
“应该夸奖，你有长进，总比第一次的时候直直冲进球针状的刺中差点被扎死的要好。”
“你在挑衅？”
“只是劝你别死的太难看，我也会很为难。”
“我不介意你给我示范更夸张的死法，比如吊死，再比如腹上死。”
“和你一起？”
“……”
向后挥出去的肘击被截下来。
顿了一会，那个人的声音又沉闷的响起来，内容，有些意外，却又再进行着话题。
“饿死，可真是够难看呢。”
那个人的呼吸声，仿佛滞了几秒一样。良久，那个人仿佛亲昵一般，把头埋在自己的脖颈处，若有若无的蹭，短发刺得他有点痒。
“不过，如果是云雀恭弥的话，会想办法活下去吧。”
“是怕死么。”
“大概是，会把自己的手脚砍下来吃掉也要活下去的觉悟。”
黑暗中那个人的声音变得恍惚又喃喃自语一样模糊，好像要睡着了似的，说完，又嗤的一声笑出来。
“可是最后还是死于失血呢。”
说完那个人立马嘘声，云雀的背贴着那个人的胸口，感觉到他愈见平稳的心跳。他想开口说点什么，而那个人像往常一样，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又嘟囔着说着困了想睡，终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说，却把他更紧的抱在怀里。若无其事的，仿佛什么也不曾有一样。
啊，原来是这样。那个时候你也是，这样的心情么。
我懂的太晚了。
那人骨骼发出咯吱一声沉闷的震动，连接的脚踝终于被切开，尸体摆脱束缚开始上浮。那人前倾了一晃，黑发扫了他的脸，一瞬间，云雀认为自己是不是也一同死了。可又马上领悟到，他将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了。落得清静，落得冷清。
他冲上去，不去看那残缺的脚，攀着那人的手臂。就像每次每次每次环住那个人的身躯时一样紧紧屏住气息，可是那人已经不会再回应，他只有拖着力气把他抱的更紧一起往上浮。
他们渐渐脱离如同墨色的深海，渐渐看到水面露出的天光，折射着深蓝和浅蓝如同时间的断层，那片闪烁四散的光那么美那么狠，摇曳着撕扯着一切仿佛一场梦。可云雀不曾被蛊惑，因为怀里的人那么沉那么冷。从来都不曾把他抱的那么紧，可这次，一松手，他真的会消失不见再也不回来了。
云雀想大概也只有他，能够承受这样的心情吧。
他不想哭，也不曾哭，可是那片海偏偏要仿佛假装着他的眼泪。
再一次冲出海面的时候，云雀恭弥感到什么重重的东西打在头上一样的疼，打散了不必要的幻想和勉强的坚强，又将现实放置在他跟前。太阳穴突突的在跳，那具尸体的头并没有浮上水面歪着脖子有气无力的耷拉在一边，云雀想笑，可顾不上，甚至连一个表情都做不出。
漫无边际的海，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能去哪里呢。
没有尽头，没有归宿，没有过去，未来又在哪里。
或许有过，或许，还有那个或许么，正在被他攥在手里，碎的什么都不剩下的思念。
多么可怕的。猛然袭来的无助。
他开始喊，一边游着一边喊，撕扯着嗓子喊着，紧紧地揪着那具尸体几乎破碎的衣襟。他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喊多久。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孤独的震动在空气中，没有回应。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偏偏是自己。
为什么这么清楚，一定要是自己呢。
所以为什么，还要带着期望一样，一次一次再一次的，留在我身边呢。
不知道能向何方，可是云雀恭弥一直一直奋力的如同挣扎一样，看不到岸，也不松开那只紧紧抱着那具碍事的尸首。
不知道自己还能在那个人的世界撑多久，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吧。
无 所 谓。
这就都全部还给你。
后续呢？
云雀恭弥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躺着自家的榻榻米上。大一号的起居服，洗净折好了放在手边。
他看着，面无表情，仿佛有一场梦，在他身边陪伴着他走了很久。所以他偏偏不承认了那个梦，反而把它当做了生长的树，看着它仓促的绿了再沉默的清扫满地的枯叶。
有苦难言么？并不是吧。
云雀恶意的抖开那件衣服，除了一贯用着的肥皂味道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不介意，轻轻把它披在身上，像一个茧，包裹着自己。
双脚开始冷，冬季是不是要到了。他如此想着，把自己，更紧的裹起来。
他好像又堕入了梦。
云雀看见那条茫然的路，抬起脚，一步一步往前走，之前穿着深色西装的人帮他别好鲜红的袖标，又站在原地目送他越走越远。
他往前走，不知走多久，转头看到百转千回的路终于画成圆满的圈，他叹了口气，风吹起他浴衣的衣摆，也扬起站在路前面那个年轻的自己的黑色制服。
云雀恭弥意味深长的笑着不出声，走到自己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END
*后记：送给萌哆！生日快乐！【好晚】饿死的梗还是跟萌哆聊天一起聊出来的，不过溺死的恭先生让小云雀去给自己收尸是一开始想好的。应该是35云雀【过去的时间轴上是25左右】→25云雀【过去的时间轴是15左右】→15云雀。
云雀的话，也只会把这种事拜托给自己的样子吧。英年早逝X2云雀先生我对不起你们。【炸。
感觉上还是没能把那种心情写出来，被我给写废了【吐魂】不过我很喜欢这个梗。


ano这算插楼吗？【小心翼翼望
看不懂呃...

看了这文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内牛去找过期薯片割腕……！！
刎君（？）各种求认识QAQ!!<够了你

过期薯片割腕。。。【笑了半天【笑点太低了！！
/~欢迎勾搭w

看不懂于是求解…

嗷呜肿么可以如此美好（……）

不得不说...其实一点都不崩啊......= =让自己收尸这种事只有云雀干得出来了......
不过25+居然就这么接受了......这下换15+会让恭先生自己诈尸并对让自己受到这种待遇“诚挚”的道歉吧【你是来搞笑的啊...= =
于是默默收文飘走......

看到切割尸体那里，真的好兴奋啊~~【你滚！！！】
其实蛮心疼的，还有点恶心= =
LZ亲个

于是看不懂的他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