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爹常跟我说:“仁小子你得好好念书,别等将来再后悔没法子做想做的事。”面上我不说什么,可心里却从不把这话当回事儿。
村里曾经出过一个大学生,总共也就这一个。那个大学生是我爹的小学同学,考上大学以后那一家人就搬进了城里,那大学生后来混得人模人样的,偶尔会大老远的从城里带点东西回来看我爹。大学生大名叫和凉,我爹叫他凉小子,我喊他凉叔。每次凉叔一回来,我爹总会显得异常兴奋,拉着他的凉小子喝得七荤八素,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他们小时候的那点儿窘事儿。
我爹有时会蹲在在门口一边抽着烟,一边用他粗粝的大手轻轻抚抠着大青石板上光滑的凹凹凼凼,喷几口烟,然后慨叹:“凉小子娶了媳妇儿就把兄弟忘了,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还***有点惦记。”语气竟有些许失落和无奈。
我不知道爹他是在惦记什么,是人,还是人带的东西。我只知道从我爹第一次说这话时起,凉叔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来了,长到我几乎快要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
再见到凉叔的时候我已经十岁了,正是最闲的时候,因为再大些就要下地干活,再小点儿又不能到处野。我自然而然成了村子里那帮小孩儿的头头,成天被我妈追着打。那天太阳挺毒,外头下火一样,我躺在凉席儿静静的冒汗,衫子粘在肉上,浑身粘腻腻的,有些难受。我直瞪着天棚,脑子里计划着等傍晚凉快些了,就和亮他们踢球去。我妈进了平房子里放簸箕,院子里正晒着才淘好的麦子。
院外大门哗啦着被推开,拼音又开始狂吠,狗链子被它晃荡的啷当直响。看来又有什么生人来我家了。
拼音这狗是两年前我爹在村口拾的,刚带回来的时候瘦得皮包骨头,四条腿细的好像支撑不住那一身骨头,浑身的毛儿黑不溜秋的,有几簇还绞在一起,垂头丧脑地缩成一团。
那时候我正一脸嫌弃地瞥着他,朝我爹喊闹:“爹!你怎么带了这么个脏东西回来,丑死了!!”可是我爹根本不听我的,他给那狗洗澡,喂它吃东西,温柔得叫我吃惊。后来我发现,那狗有一双水润光泽大眼,叫人看一眼就觉得心软了,我这回更惊讶了。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拼音,开始亮他们都不同意,说这名字太洋气了,不过我老是这么叫它,其他人也就都这么叫了。
没过多久拼音就恢复了原来壮实的样子,黑色的毛也显现出光泽,变得柔顺了许多,成天精神抖擞的,见了生人就玩儿了命地吠,好在村里常来我家的几个婶子大伯什么的它还认得些,见了他们只是懒懒地晃两下脖子上的链子。
我依然躺在凉席儿上没动,稍稍偏了脖子,竖起两只耳朵听着外面的声响。我知道我妈已经从平房子里出来了,外面的人也应该进了院子。可是除了拼音的狂吠声,其他我什么也没听见,没听见我妈笑着人向人家招呼,我顿时奇怪又好奇。
我按捺不住爬起身朝外头看。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站在我妈对面,手里还牵了个小孩儿。我看那小孩第一眼时就觉得熟悉。瘦得皮包骨头,细胳膊细腿儿,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紧紧地靠着身边的男人。这不是进化成了人的拼音么?我暗自好笑,不由得看向他的眼睛,刚好他也抬眼看过来。狭长的眼睛水润光泽,婉转清澈,在一片汗水粘连的闷热中,散出潋滟波光。
我爹常跟我说:“仁小子你得好好念书,别等将来再后悔没法子做想做的事。”面上我不说什么,可心里却从不把这话当回事儿。
村里曾经出过一个大学生,总共也就这一个。那个大学生是我爹的小学同学,考上大学以后那一家人就搬进了城里,那大学生后来混得人模人样的,偶尔会大老远的从城里带点东西回来看我爹。大学生大名叫和凉,我爹叫他凉小子,我喊他凉叔。每次凉叔一回来,我爹总会显得异常兴奋,拉着他的凉小子喝得七荤八素,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他们小时候的那点儿窘事儿。
我爹有时会蹲在在门口一边抽着烟,一边用他粗粝的大手轻轻抚抠着大青石板上光滑的凹凹凼凼,喷几口烟,然后慨叹:“凉小子娶了媳妇儿就把兄弟忘了,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还***有点惦记。”语气竟有些许失落和无奈。
我不知道爹他是在惦记什么,是人,还是人带的东西。我只知道从我爹第一次说这话时起,凉叔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来了,长到我几乎快要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
再见到凉叔的时候我已经十岁了,正是最闲的时候,因为再大些就要下地干活,再小点儿又不能到处野。我自然而然成了村子里那帮小孩儿的头头,成天被我妈追着打。那天太阳挺毒,外头下火一样,我躺在凉席儿静静的冒汗,衫子粘在肉上,浑身粘腻腻的,有些难受。我直瞪着天棚,脑子里计划着等傍晚凉快些了,就和亮他们踢球去。我妈进了平房子里放簸箕,院子里正晒着才淘好的麦子。
院外大门哗啦着被推开,拼音又开始狂吠,狗链子被它晃荡的啷当直响。看来又有什么生人来我家了。
拼音这狗是两年前我爹在村口拾的,刚带回来的时候瘦得皮包骨头,四条腿细的好像支撑不住那一身骨头,浑身的毛儿黑不溜秋的,有几簇还绞在一起,垂头丧脑地缩成一团。
那时候我正一脸嫌弃地瞥着他,朝我爹喊闹:“爹!你怎么带了这么个脏东西回来,丑死了!!”可是我爹根本不听我的,他给那狗洗澡,喂它吃东西,温柔得叫我吃惊。后来我发现,那狗有一双水润光泽大眼,叫人看一眼就觉得心软了,我这回更惊讶了。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拼音,开始亮他们都不同意,说这名字太洋气了,不过我老是这么叫它,其他人也就都这么叫了。
没过多久拼音就恢复了原来壮实的样子,黑色的毛也显现出光泽,变得柔顺了许多,成天精神抖擞的,见了生人就玩儿了命地吠,好在村里常来我家的几个婶子大伯什么的它还认得些,见了他们只是懒懒地晃两下脖子上的链子。
我依然躺在凉席儿上没动,稍稍偏了脖子,竖起两只耳朵听着外面的声响。我知道我妈已经从平房子里出来了,外面的人也应该进了院子。可是除了拼音的狂吠声,其他我什么也没听见,没听见我妈笑着人向人家招呼,我顿时奇怪又好奇。
我按捺不住爬起身朝外头看。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站在我妈对面,手里还牵了个小孩儿。我看那小孩第一眼时就觉得熟悉。瘦得皮包骨头,细胳膊细腿儿,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紧紧地靠着身边的男人。这不是进化成了人的拼音么?我暗自好笑,不由得看向他的眼睛,刚好他也抬眼看过来。狭长的眼睛水润光泽,婉转清澈,在一片汗水粘连的闷热中,散出潋滟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