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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求凰】◆第六章◆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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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我与周瑜依旧在府中切磋琴艺,他新教我一首极难的曲子,无论我如何练习,仍有几个音总是弹错。弹过数十遍之后,却还是没有丝毫起色。我心生浮躁,不想再学,便乱抚着琴弦对他道:“是我太笨,弹不了这曲子,不如将军换首曲子教我?”
“这就气馁了?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喝了口茶,像个揣着一肚子故事的说书先生,缓缓开口道:“从前有个少年,虽为燕雀,却有鸿鹄之志。他为了实现自己抱负,便每日苦读兵书,希望能有所作为。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少年仍未遇到伯乐,苦于才能无处发挥,一腔热血无处挥洒,他便心生浮躁,自暴自弃起来。他开始四处游玩,不务正业。直到一天,他遇到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姑娘。那姑娘每日弹琴,他便每日去听,琴声悠扬,抚平了他胸中千般愁绪,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他也因此对那姑娘生了几分感激。从那以后,他开始苦读琴谱,研习琴艺,发誓要赶上姑娘水准,以琴陶冶情操,不再庸碌。这首曲子是他所学的第一首,也是最难的一首。他为了那位姑娘发奋练习,足足用了一年的时间,才终于能将这曲子通顺地弹奏下来,而能做到令听者感同身受,已是四五年之后的事了。所以要学习一首琴曲,就像种一棵树,你不能令它一日便长得遮天蔽日,而是需要倾注身心地栽培,灌溉,施肥。时间久了,它自然也就能长成你所希望的那个样子了。”
他说了这么多,看样子确实是想认认真真地给我讲讲道理。可我却没把注意力放在他的事理上,反而臆断起这故事的主人公来,遂捂着嘴轻笑道:“将军一番苦心教导让小乔豁然开朗……可小乔却有些好奇,想问这故事中的少年可就是将军?”
“是不是我倒不重要,我只是以事说理罢了。我再弹一遍,你仔细看我指法。”他一带而过地答道,取过琴来为我演示,虽是将速度放得极慢,可琴曲的连贯程度却丝毫不减,反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先是轻拨琴弦,曲音飘扬而出,迂回萦绕,百转千回;继而又如云兴起,如雪翻飞,令人含商咀徵。随着他手上力道渐渐加重,琴弦振动,曲调便由宛转悠扬转为响遏行云,如龙哀愁,动人心魄。琴曲嘈嘈切切,跌宕起伏,时而如锦帛穿过玉环,绵长细腻,丝丝沁人心脾;时而又如鸾吟凤唱,急急徐徐,在我胸腔中震荡回鸣。曲中的哀思与愁绪更是穿透了我的每一寸肌肤,渗进了我的每一根经脉血管,让我情不自禁为止震颤。
一曲终了,琴弦已驻,却是余音袅袅,久久不能散去,仿佛是钧天广乐,天籁之音。他轻皱剑眉,面带惆怅,似是对远方佳人托思寄念,而又求之不得,只得倚醉浅眠,散逸了三世的尘烟。良久,他才抬起头笑着看向我,问道:“你可是有注意我的指法?”
被他看穿我的失神,我只好尴尬地笑笑:“将军此曲如郢中白雪,扣人心弦。我听得认真,一时忘记了。”
“小乔姑娘谬赞了。”他颔首笑道,“姑娘若是喜欢,我随时都可以弹给姑娘听。”
我唇角一扬,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调皮地追问道:“恕我冒昧一问,不知那位让将军爱上琴曲的姑娘是谁?将军弹这曲子的时候心中可是也想着那位姑娘?”
这不问还好,我话音还未落,他却敛了笑容,皱着眉头移开目光,不情愿地答道:“只是位故人罢了,姑娘无须知道。”
我无奈地耸肩,“将军既然不愿说,那我也不好强求,只是这曲子的名字将军可还未告诉我呢。”
“哦?没说么?”他摸着后脑勺唏嘘一番,正欲开口说到重点,门外却突然进来一位军士将他打断:“周将军,属下有要事禀告。”
“讲。”他站起身来。
“刘勋手下一个叫刘异的领了两千兵马在城外叫骂,主公要您即刻前往城门口迎战。”
“什么?刘将军回来了!?”未等周瑜说话,我就激动地插上了一句。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的失礼,可却已是无法澄清了。来禀告的兵士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似是诧异何来如此胆大的女子,竟敢随意插话。
周瑜大概也对我的举动不大待见,皱着眉头对他道:“知道了,你且回去禀告主公,说我马上就到。”



1楼2011-04-29 19:28回复
    我绞着衣角等他们说完话,目送着军士出了门,这才大着胆子问他:“不知将军能否带我一道前往?我愿说服刘将军投靠孙将军,让双方免于一战。刘将军有勇有谋,若是辅佐孙将军,必定会是孙将军左膀右臂,还望您与孙将军能给他一个机会。”
    他皱眉凝视我半天却不表态,我急得心里直打鼓,刚准备好另一套说辞想继续恳求他,他却转身就走。“将军!”我急忙追上他,拉着他求道:“周将军大度能容,为何就不肯给刘将军一个机会?”
    他站定看我,这下却是眼神凌厉,带了些愠怒。我顾不上怕他,继续恳求道:“都说周将军与孙将军知人善任,若是栋梁之才便一定要留在身边,如今若是刘将军肯真心投靠,为何您就……”话说一半,他突然打断道:“你若是执意要跟我走,就别再浪费口舌耽误工夫。”说罢扭头就出了门。
    我不敢怠慢,追着他出了府。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坐在他的马上被他风驰电掣地带到了城门口。城墙下,孙策已是一身戎装等候多时。见他带着我,急忙问道:“公瑾,这是何故?”
    我急急跳下马来,脚底震的发麻,一瘸一拐地跑到孙策跟前,把我跟随周瑜来此的意图说与了他。他听后思忖片刻,却又为难地看向周瑜,问道:“公瑾意下如何?”
    “让她试试吧,若刘异肯投,那便接收他。”周瑜冷声答道。
    “公瑾,你这不是……”孙策话说了半截,周瑜就摆手示意他打住。孙策沉沉叹了口气,似是并不情愿,却不知为何如此听周瑜的话,当即就准了我站在城墙上与刘将军说话。我没工夫去想他俩打什么哑谜,气喘呼呼地跑上城墙,迫不及待地往城门外看去。本是提醒自己要尽量抑制感情的,可才一看到城墙下的他,我这泪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滑落。他满身灰尘,盔甲上沾满了血渍,脸上也是写满了疲惫,似是刚刚经过一场恶战。
    “刘将军!”我朝他喊。
    “二小姐!?你怎么来了?”他拉住马,惊异地抬头看向我。
    我抹了把眼泪,顾不得与他寒暄,急忙切入正题:“刘将军,皖城虽已被孙将军攻克,但孙将军却将这里治理的井井有条,并不输于刘太守,称得上英雄豪杰。将军您若是肯投靠孙将军,既能免于一战,也能施展拳脚,成就一番大业。孙将军知人善任,一定会接纳将军您的!”
    他并未答我,却怒目圆睁,指着站在我一旁的孙策骂道:“孙策!你胁迫一个女子来要挟我,还算不算是男人?!”
    我见他误会,急忙澄清:“刘将军,不是你想的那样!孙将军并没有胁迫我,这番话是我自己要说与你听的。将军若是未曾忘记对小乔许下的诺言,便请听从小乔奉劝,小乔之言皆是为将军考虑,无半句虚假,还望将军三思!”
    他扬了扬手中马鞭,不耐烦道:“二小姐,你且先回府去,等我攻下城池便会履行诺言。”
    “刘将军,你只带两千兵马,硬要攻城,岂不是以卵击石?将军就当是为小乔着想,请不要鲁莽行事!” 我信心满满,以为说出这一番话来,他必定会为了我放下兵刃投靠孙策。可谁知他却并不领情,语气强硬道:“二小姐莫要再说,刘太守是我叔父,我纵然是死也不能背叛亲人。孙策!你若有种便出城来战,不要拖泥带水!我倒看看,你除了会乘人之危,靠一个叛徒攻下皖城,还能会些什么!”
    我本来还想再多劝他几句,可他身后的兵士却都跟着他叫骂起来,声音一浪盖过一浪,气氛愈发激烈。而这边城墙上孙策的军士也都跟着叫喊起来,两军之间剑拔弩张,看来这一战已是在所难免。我眼见奉劝他无望,只得又求助于孙策:“孙将军……”这一声呼唤已是带了些哭腔。
    他猜出我的意图,摇着头叹气道:“我孙策用人,只要是真心相投,皆是来者不拒。只是此番你也听到他这一席话了,是他不给自己留有余地,我手下诸位将士看着,我也不好再给他面子,还盼小乔姑娘莫要再求我了。”
    他这番话像是给我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叫我从皮肤直冷到了骨髓。我竭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既然这事不能和平解决,那也只能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了。强忍着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我硬着头皮继续恳求道:“孙将军,小乔只求你最后一次,只要你不杀他,我便什么都答应你,哪怕是为你当牛做马也行。” 


    2楼2011-04-29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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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5 05:0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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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儿你别这样……”姐姐拉住早已失控的我,抚着我的背替周瑜辩解起来:“周将军也尽力了,你就别再怪他了!明明都带着刘将军都走到城门口了,谁知道他怎的就突然拔出周将军的剑来……周将军的手都受了伤,还一直自责个不停……”姐姐边说边不停地朝门口迟疑着的周瑜摆手,示意他不要进来添乱。
      我不甘心地瞥了一眼周瑜,却也再没什么理由可去怪他,只觉得心里狠狠地抽搐着疼。怨愤、悲恸、此刻都如潮水般向我侵袭而来,我揪住姐姐的衣襟,哭喊着问道:“姐姐你说……刘将军他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就突然不要我了?我那么爱他……他怎么可以……”我边哭边怨,直到嗓子嘶哑的再也发不出声音来。胸腔像是里有一只怪兽嘶吼着,咆哮着想要破膛而出,五脏六腑被扯的撕裂一般地疼……那一年,是谁在锦帛中对我许下海誓山盟?又是谁离去前曾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要向爹提亲?可如今,泪眼婆娑间,却是山盟犹在,锦书难托。我趴在塌边,恸哭失声。
      夜色的幕帘渐渐垂下,宣告着这噩梦般的一天的结束。我哭得累了渐渐平静下来,啜泣着赶紧抹掉脸上的泪痕,只觉得不能再让自己这么难看下去了,否则若叫刘将军未散的魂魄看到了,岂不是要毁了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姐姐见我稳定了情绪,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周将军在门外等了有半个时辰了,你真不见见他吗?”
      “不见。”我摇摇头,问道:“姐姐,你可知刘将军尸首如何处置了?”
      “孙将军已经派人将他尸首送回老家安葬了。”
      我再不想吭声,失神地盯着跳动的烛火发呆,仿佛看到刘将军正眯着眼睛对我笑着。我苦笑一声,怎么也想不到,城墙之上与他的最后一面相见竟成永别。而如今我与他生死相隔,竟连去他的灵堂前焚一炷香也都成了奢望。
      姐姐见状叹了口气道:“霜儿,我知道你难过,可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不管发生什么,都还有姐姐和爹在你身边,明白吗?你好好静一静,姐姐不打扰你了。”说完向我投来一束心疼的目光,又沉沉地叹了口气,带上门出去了。
      屋内归于寂静,往事便趁着这宁静汹涌袭来。我头痛欲裂,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却终究还是力不从心。刘将军的音容笑貌,此刻都在那跳动着的烛火中蓦地清晰起来。他清秀干净的面容、修长的身姿、身上淡淡的草叶气息,无一不真切地呈现在我面前。可画面一转,沙场之上,战火纷飞之间,那熟悉的轮廓却又燃起熊熊烈焰,顷刻间灰飞烟灭,烫伤了我的心,迷蒙了我的眼。腰间每日佩戴的那块圆润的玉珏,如今更是化作一把锋利的短刀,刺得我千疮百孔,心痛的滴血。
      我枯坐了一阵之后,便轻轻从后窗翻出,蹑手蹑脚地顺着后院的林子穿出府去,左兜右转,终于见到一片小湖。
      


      4楼2011-04-29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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