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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梨麻雀
瓶子之名
3位粉丝
68楼
楼主您好，很喜欢这篇文。请问我可以将此文转载至同人的世界吧吗？
2011-4-26 14:32 回复  
红豆饭
饭红豆
29位粉丝
69楼
回复：68楼
可以啊，多谢厚爱


1
     银时一直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
      又大又圆又亮，好像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悬在高空中冷冷地盯着他。
      前进的路一直在倾斜向下，像是通往地底一样。
      当血红色的月亮终于被遮蔽在重重阴影之后，银时松了一口气。
      ——银时不知道，那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月亮。
      这是一个与地上截然不同的世界。
      地上的世界，尸横遍野，满目苍凉，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灰、白二色，活着的人脸上也只有一片麻木和空白。
      地下的世界，灯红酒绿，鬓影衣香，氤氲的光影充溢在楼阁街巷之间。欢声笑语、艳词小调隐隐约约咿呀不绝。
      在加藤与人的交谈中，银时听到了，这里的名字叫“吉原”。
      同来的小孩子们一个又一个地被领走了，多多少少的金币被不停地塞进了加藤的手里。银时并不知道那些小孩都叫什么名字，也没有和他们说过话。这群人里他认识的人只有加藤而已。
      那天他坐在一具尸体上，正在啃从尸体怀里掏出的腐臭的饭团。加藤站在远处看了他一会儿，走过来问：“小孩，你是孤儿吧？”银时戒备地盯着他，不说话。加藤从怀里掏出一粒东西，塞进他的嘴里。银时一品尝到那从没尝过的味道，整个人就放松了。加藤笑着说：“还想吃吗？想吃就跟我来吧！”
      同来的小孩子里最后只剩下了银时，加藤带着他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隐在阴影中的楼阁前。这里与之前经过的每一座楼阁一样，大门两边的栅栏里人影重重，仿佛站着许多五颜六色的人，门里充斥着一阵又一阵的喧闹声。银时跟着加藤走进门去，看见一个瘦削的老太婆坐在房间里，似乎正在等待着他们。
      加藤把银时推向前：“登势婆婆，这个怎么样？”
      登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银时，眼睛仿佛刀片一样刮过全身，银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登势端着烟袋吸了一口，说：“长的是不错，不过白发红眸，是鬼之子吧？这样的孩子可是会带来厄运的！”
      加藤：“登势婆婆，你也知道，现在外面的世道乱得很，我来一次也不容易。自从你拜托我之后，我一直尽力在找……我这次带来的这批孩子里，他是姿色最好的了。”
      登势不做声，皱着眉吸烟，良久，开口说：“好吧，我这里也实在是缺人了，就留下他吧！”
      加藤立刻眉开眼笑：“以后再有绝色的好孩子，我一定先送到这里来！”说着接过登势婆婆递给他的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转身就离开了。


5
     “你在这里等我！”桂在走廊的转角轻轻地说，然后轻手轻脚地往前走去。
      银时躲在廊柱后面，看见松阳老师端端正正地跪在一个房间的门口，背影清瘦又坚定挺拔。桂轻轻地和他说话，又从怀里掏出点心递给他，却被他摇头拒绝了。
      桂静悄悄地退了回来，面容忧伤。
      银时问：“松阳老师在做什么？”
      “他在向登势婆婆求情，求她早点放高杉回来。”
      “要跪多久？”
      “不知道，”桂一脸担忧地说，“上次松阳老师跪了三天三夜，婆婆才肯放人。松阳老师身体本来就不好，又不肯吃东西，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撑得住……”
      “那个叫高杉的……经常闯祸吗？”
      “嗯……他很骄傲，”桂看了看银时，“等你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桂带着银时回到房间里，静静地坐了不知道多久，门上的铃铛响了，桂不发一语地起身离去。
      银时也起身站到了窗边，看着桂的身影一步一步地离开，渐渐消失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远处。
      这里到处都是一片灯火通明，可是却遮不住浓重稠密的黑暗底色，这黑暗仿佛无边无际地充斥在身边的每一个缝隙中，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上气；门窗格栅的阴影随着灯火在暗红色的地面上忽隐忽现、摇曳不定，像是附着在血色浓浆上的陷阱；不知从哪处传来的或远或近的欢声笑语始终不绝，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怪异的吟哦，衬得银时的四周越发清冷静寂起来。
      银时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以后已经过了多久，没有了黑夜和白昼的交替，没有了黎明和黄昏的天光，时间也失去了意义，似乎生命被永远定格在了最黑暗的一瞬间……这里真是一个怪异莫名的世界，银时想，莫名地让人觉得……恐惧……
      “喂！”门口传来了嚣张的声音。
      银时回头，看见一个男孩斜倚在门上，身上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紫色和服，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面，但他看起来毫不在意。
      “你就是新来的人吗？”男孩从怀里拿出一根烟杆，点燃，吸了一口烟，扭头盯着银时说，“我叫高杉晋助，也是松阳老师的弟子，你可记住了，在这里我是老大！”
      银时不做声。
      “臭小子，你听到没有？”高杉站直身体，向银时走了过来。
      随着高杉的走近，银时看清了在他裸露出来的肌肤上，满满地覆盖着或青或紫的淤痕，走动中有些丝丝缕缕的白色的东西，从他的双腿之间滴落下来。
      高杉揪住银时的衣领，刚要开口，却在看清楚银时的长相后愣住了。
      “嗤——”高杉突然笑了起来，“登势那个老东西，居然连鬼之子都买进来了，松阳老师不再接客，就把她急成这样了么？”
      高杉瞪着银时：“你怎么一个字都不说？不会是个哑巴吧？”
      “晋助！”松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在惩戒房呆了那么久，还不累么？赶快回去清理身体好好休息吧！”
      高杉浑身的嚣张气焰立时退了下去，他乖巧地答了一声 “好”，就跟着松阳离开了。


6
     银时蹲在地下摸着黑点起灯，手中的火石一闪，手指上霎时开出了一朵橙红色的花，这花一直开到银纱灯里，酽酽的晕黄的光就把银时整个身体都圈了进去。
      这个屋子是刚刚交给他的，松阳老师说，从今往后他就住在这里了，恰巧就在那个高杉的隔壁。还不只如此，银时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是他刚来的那天，遇到的那个一身香气的人走出来的地方。那个人到哪里去了？松阳老师没有提起，也没再听这里任何一个人提到过，仿佛那个人从来就不曾存在过，只是灯里燃尽的一点香灰，吹口气就散了。
      银时擎着灯，在屋里各处照着，屋子不大，除了屋角的矮柜和整整齐齐堆叠在一起的被褥，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手里的灯光随着走动摇摇晃晃，走到哪里，哪里就亮起了一个晕黄的圆，像是悬在地上的一个泛着月光的深井。站在这小小的光亮里，屋里其他的地方显得更加黑暗了。
      这也算是一个家了么？有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的被褥，柜子里堆满了属于自己的衣服，终于有了和自己朝夕相处呆在一起的人。不用再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迎接胃里烧灼的饥饿感，不用再日夜流窜在野地里躲避疯狂的人和野兽——现在的生活是他在地上世界的时候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可是银时的心里却没有一点儿喜悦的感觉，他感觉自己似乎掉到了一个险恶的笼子里，而且随着笼子还在持续地往下掉，再也爬不上去了。
      银时摸索着坐到矮柜前面，上面放着华丽的酒具和一架镶着繁复花纹的镜子。银时将镜子翻起来，就着灯光端详着自己的脸。灯光放在一侧，照得银时的脸半边银黄半边青黑，两只暗红色的眼睛在镜子里闪着明灭不定的光，像是某种饥饿的野兽在镜子另一边窥伺着他。银色的卷发刚刚被松阳老师修剪过，软软地服帖在脸侧，细碎的发梢刺在裸露的脖颈和肩膀上，麻酥酥地痒。银时想着松阳老师教过他的东西，微微侧过脸，偏了偏头，勾着嘴角，对着镜子掠了一个眼风——银时被吓了一跳，镜中的人他竟似乎不认得了。
      “你这里太暗了！”门口传来桂的声音，桂一边说一边走进来，“应该再去跟登势婆婆要几盏灯，每个角落都要点起一盏。”
      “假发，你怎么来了？”
      “不是假发是桂！”桂的反驳声里透着无可奈何，“你是故意的吧？现在连高杉也这么叫我了，这样很好玩吗？”
      桂扔了一块东西砸在银时的脑袋上。
      “什么？”
      “抹布啊，你不会是打算就这么住进来吧？总要打扫一下！”
      “不是前几天还有人住吗？这里也不算脏吧？”银时试探着问。
      桂顿了一下，避重就轻地抱怨着：“真没见过比你更懒的人……”桂使劲儿拉起银时，“你擦地面，我擦门窗，快一点儿不要再赖在地上了！”
      银时懒洋洋地拎起灯，放到了墙边的地面上，地上就亮起了橙黄色的一小块，银时在这光亮里擦着，却听见隔壁响起了琮琮铮铮的声音，简单的曲调悠悠地起伏着，升起来又降下去，拉长了又收回来，像是在讲一个曲折凄凉的故事，银时不由得听入了神。
      “那是高杉在弹三味线！”桂在窗边说。
      银时回过神：“高杉他好像很讨厌我……”
      桂笑了起来：“他不是讨厌你，你来了以后，天天在松阳老师的房间里睡，他是在嫉妒你呢！等到老师对你的训练结束了，他就不会这样了。”
      “训练结束了……就要像你们一样了吗？”
      银时脑中闪过每次桂和高杉被门上的铃铛叫走以后，再回来时疲惫的脸和满身腥臭的味道。
      桂深深地看了银时一眼：“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这个吉原生存下去……”
      隔壁的三味线换了首曲子，又琮琮铮铮地响了起来，幽静的曲调透过薄薄的墙壁传过来，断断续续，似有还无，越发显得孤冷苍凉起来。


7
     “坂——田——银——时——”
      松阳用手指着矮桌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
      “坂——田——银——时——”
      银时上半身趴在矮桌上，死死地盯着这四个奇怪的方块一样的东西，一边跟着松阳念，一边拼命地记忆。
      “呵呵——”侧躺在一边的高杉笑起来，“笨猪！”
      松阳瞪了他一眼，抓起银时握着笔的手：“这样不对……笔要立起来……对，就是这样，别着急……一笔一划地写……”
      松阳淡金色的长发从银时的脸侧垂下来，挡住了银时的视线。银时不由自主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抓，松阳连忙把头发别到耳后，笑着说：“对不起，挡到你了！”
      银时着迷地看着：“老师的头发，好像阳光的颜色呢！”
      “阳光？”松阳有些讶异，“太久没看到了……我都几乎忘了阳光是什么颜色了……”
      “哼！”高杉在一边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倒觉得像蜂蜜的颜色。”在灯下看书的桂一本正经地说。
      “嗯……”银时想了想，点头，“也对，看起来甜甜的，好像蜂蜜糖……”
      松阳哭笑不得地说：“别管我的头发了，银时，你把我教你的开门礼仪再练习一下吧！”
      “好！”银时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慢慢地移动着脚步，走到门外，跪坐了下来。
      “咦？”银时盯着门的上方，惊讶地张开了嘴，仿佛看到了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
      “怎么了？”桂走过去，也愣住了，“是……飞蛾吗？不对，是蝴蝶吧？”
      “蝴蝶？”高杉一跃而起，“这里怎么会有蝴蝶？”
      一只浅金色带着藏蓝色花纹的飞虫，扑棱着翅膀飞进房间里，在半空中画着圈，四处乱扑。高杉狞笑着卷起袖子：“上面的大千世界你不去，偏要闯到这里来，既然到了我的地盘，就别想活着出去了……”眼睛里却闪着充满兴趣的光芒，朝蝴蝶直扑了过去。
      桂连忙冲上去拦阻：“这只蝴蝶一定是迷路了，才不小心飞到这里来的，高杉你不要伤害它！”
      那蝴蝶又在空中盘旋了几圈，飞出了门外。跪在门口的银时连忙起身要抓，却身子一僵，跌在了地上。冲出门口的高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直追那蝴蝶去了，桂也大呼小叫地跟在他身后跑远。
      松阳袖着手站在门边，脸上也在笑：“真是孩子气！”
      “你这里越来越热闹了。”干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松阳回头，看见登势叼着烟杆站在门外的走廊上。
      “婆婆！”松阳低头行礼，“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登势端着烟袋吸了口烟，看也不看他们两人：“我来问问你，银时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陪客？他已经来了三个月了，我这里开的可不是福利院！”
      松阳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银时，低声说：“明天就可以了。”
      “哼！”登势拢了拢和服的衣襟，傲然离开，没有再理会他们。
      松阳坐在地板上，招手让银时站到了自己的身前，双手抚摸着银时的脸，温柔的眼睛里充满忧伤：“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呢！”
      “银时，把衣服脱掉吧！”松阳低声说。
      银时咬着嘴唇，颤抖着解开衣襟，任由身上的白色和服掉落在脚边的地上。
      “趴到我怀里来！”
      松阳抱紧怀里银时白皙稚嫩的身体，手探向他的身后，轻轻按了按，银时顿时抽了一口气。
      “还疼么？”
      “……不疼，已经麻木得没有感觉了……”银时颤着声音回答。
      松阳抓住露在外面的部分，指上用力，一个又粗又长的玉势被一寸一寸地抽了出来。银时紧紧抓着松阳的衣襟，把脸埋进他怀里，浑身疼得忍不住发抖。
      “还是太紧了……”松阳叹息，“明天你就要陪客了，怎么办呢？”


     “都怪你，害我没抓到蝴蝶！”高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银时浑身一震，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松阳制止了。
     “银时，以后你可能每天都要这样赤身裸体地出现在很多人面前，你要习惯这种事！”松阳在银时的耳边轻声说。
     高杉和桂边争吵着边进了门，一看到门内的景象，不由得都愣住了。
     松阳正把银时压制在身下，手上握着刚才取出的玉势，在银时的双腿之间缓缓地抽动、推进。
    


     银时开始的时候还在强自忍耐，后来终于挣扎了起来，却又被松阳死死地按住了腰，只能无助地展开身体承受着下身的侵略。
     洁白的四肢在暗红色的地板上翻转扭动着，竟是惊人的美丽。狠狠咬住的嘴唇忍不住张开，逸出带着哭腔的声音：“老师……老师……”酒红色的眼睛里漾起了水晶般的泪，闪烁间动人心魄。
     桂站在门口轻轻咽了一下口水，不好意思地别开眼，低声对高杉说：“银时一定会很红！”
     高杉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在银时身上，答道：“太红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当晚，银时的房门上终于也被挂上了金色的铃铛。


9
     原来在吉原里，还有更加黑暗的地方。
      银时在偶尔意识清醒的时候，脑子里会这样想。
      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已经不知道呆了多久，这里永远没有光，只是在有人开门的时候，外面微弱的灯光会透进来些许。
      黑暗中只有一直响在耳边的浑浊的喘息和淫笑，一直在身上制造疼痛的不同的汗湿的手，和一直在被不知道多少人轮流刺穿的虚弱破败的身体。
      大概就会这样被折磨致死吧！手脚被绑得早就麻木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清醒的时间似乎越来越短，被强行喂进嘴里的食物也无法吞咽。可是只要清醒的时候，模糊的双眼却还是紧盯着房门的方向。
      ——每次开门的时候，和那微弱的光一齐倾泻进来的，还有跪在对面走廊上的松阳老师的身影，一直那样笔直地、坚定地、毫不动摇地跪在那里。直到有一天，银时眼睁睁地看着他晕倒在地。
      再次醒来的时候，银时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身边坐着桂。
      桂惊喜地叫：“银时！你终于醒了！”
      “哼！”高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倒是活过来了！”
      高杉冲进房间，揪着银时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你知不知道松阳老师为了救你，整整跪了七天？到现在老师他还躺在那里生死未卜呢！”
      桂急忙来扳高杉的手：“高杉你做什么？银时他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的，身体还很虚弱呢！”
      “死了也是活该！”高杉恶狠狠地说，“不自量力的混蛋，居然想逃出吉原，听说你一直躲在吉原的入口那里？以为那样就有机会逃出去了吗？我告诉你，吉原的入口至少有三重关卡，而且出入都要由熟人带领，什么都不知道就想逃出去吗？你自己想死也不要害了松阳老师！”
      银时盯着高杉：“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也逃过吗？还是正在计划要逃？”
      高杉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道光，把银时重重地摔在地上，鄙夷地说：“以为我是你这种没脑子的白痴吗？”
      “高杉你给我出去！”桂扶起被摔得眼前发黑的银时怒吼。
      重重地哼了一声，高杉转身摔门而去。


10
     青色的方砖一块又一块穿插着接近，又在轿子的“咿呀”声中，消失在身后的远处。
      高杉倚在轿窗上，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的路，一块又一块的青砖，亮的、暗的、大的、小的、光滑的、凹凸不平的……整整齐齐地向远处延伸着，没于黑暗之中，看不到尽头。
      黑暗的尽头会是什么呢？是更浓重的黑暗吧！
      高杉嘲讽地笑了一下，下身的刺痛让他微微皱眉，今天的客人真是缠人，几乎让他耐心尽失，唯一的好处就是出外陪客的时候可以在外面闲逛一阵。可是身上粘腻的感觉又让他很不耐烦，恨不得马上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好好洗一个澡。
      街边一处灯牌闪过，高杉下意识地敲了敲轿子。
      轿夫停下来，放下轿子，走到轿窗前听候吩咐。
      高杉指着那处招牌说：“你去那家店里，买一包糖回来。”
      “要什么糖呢？”
      “什么糖都行，随便买一包回来吧！”高杉有些心烦地说。
      沉甸甸的纸包揣在怀里，高杉心里却更加烦躁了起来。
      我才不是在担心他，高杉在心里对自己说，只是怕松阳老师为他伤心罢了。
      银时从惩戒房里被放出来以后，高杉就只见过他一面。登势只让银时休息了一天，就照常接客了。按她的说法，是要把关在惩戒房里那些天的损失补偿回来。
      绝美的长相加上特异的银发红眸，让银时极受欢迎。他的房门上铃声总是在响，客人几乎没有一刻断绝过。明明房间相邻，可是算起来高杉竟有十多天没见过银时了。
      胡思乱想中，“お登势”的灯牌出现在眼前，高杉在门前下了轿，懒洋洋地走上台阶。
      几个看门人正坐在门口的石阶上闲聊。一句话飘进了高杉的耳朵：
      “听说那个新来的孩子被玩死了……”
      高杉一震，回头瞪着那个人：“你说什么？”
      那人被高杉的表情吓了一跳：“我……我说什么了？”
      高杉不再理他，猛地冲进门去。
      楼下的大厅里依旧灯火辉煌，丝竹声中一片欢声浪语，一张张戴着面具般的笑脸混在一起，拦在面前，像一堵诡异的墙。地面也似乎高低不平起来，摇晃着癫狂着跳起了舞，高杉跌跌撞撞地在一片混沌中穿过，冲上了楼梯……
      楼上依旧是一扇又一扇静静矗立的房门，高杉一时之间竟忘记了银时的房间在哪里，他猛地拉开一扇门，又拉开下一扇……完全不顾里面或一人或两人的惊叫声。
      直到一扇门被拉开，一个斜倚在被子上的白色身影惊讶地向他望过来。
      四个屋角的灯都炯炯地亮着，灯光交叉着照在银时的身上，映得他通体发亮，眼前的世界顿时变得安定明晰了起来。
      高杉扶着门大口大口地喘气，肺部撕裂似的痛——刚才他竟是一直在屏着气的。他用手按住在胸腔中乱跳的心脏，走上前来，伏下身，将脸埋进了银时的脖颈里。
      “这是在唱哪出戏？”银时惊讶地问，“你是高杉吗？”
      “不是你，太好了……”高杉低声说。
      “什么？”
      “……没什么……你怎么没有客人？”
      “松阳老师帮我求情了，他问登势婆婆是想要一棵一直给他赚钱的摇钱树，还是想要一具死尸，登势婆婆就让步了！”
      “松阳老师已经能起来了么？”高杉抬起头，一脸惊喜。
      “是啊！”银时嘲讽地说，“你这个恋师狂，赶快去看他吧！”
      高杉深深看了银时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扔在银时身上。
      “干嘛？”
      “客人送的东西，我又不爱吃甜的，给你好了！”
      银时打开纸包，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甜甜地对高杉笑了一下：“你这家伙也有不讨厌的时候嘛！”
      高杉嗤笑了一声，心情很好地离开了。


11
     濡湿贪婪的嘴在脸上、唇上依依不舍地蠕动着：“宝贝儿，我下次再来找你……”
      拉门关上的声音响起，银时睁开眼，皱着眉用衣袖擦干了脸上的唾沫和下身的秽物，又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甩在一边。
      脑后的卷发蠕蠕地在赤裸的背上挠动，微微地痒。松阳老师已经帮他修剪过两次头发，看来又到了该剪的时候了。黑暗中的时间逝去得无知无觉，原来在抛弃掉所有不安分的想法以后，在木然地接受了一切现实之后，日子也可以过得这么顺顺当当。
      每在这里多呆上一天，对吉原的了解就多上了一分，心里的绝望也会又加深了一层。这里完全就是一个被牢牢密封在地下的坟墓，是一旦陷身进来就只能在无尽的黑暗里煎熬哀号，一直到死也无法挣脱的鬼蜮。
      银时走到矮柜前，翻出一件干净的衣服披上，柜上的铜镜里，血红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目光森然诡谲，像食人的厉鬼。银时漠然地转身走开，拉开门打算去洗澡，却被直挺挺立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你能看见走廊尽头那里站着的人吗？”那人一脸惊惧到极点的表情，紧抓住银时的手臂问。
      疼痛让银时微微皱眉，他仔细看了看，这是住在桂隔壁的男孩，因为银时平时只和松阳老师、高杉和桂在一起，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放手，你抓得我很疼！”银时不想理他。
      “求求你，告诉我……你能看见那个人吗？那个穿红衣服的人……”男孩一脸绝望的表情哀求着说。
      银时往男孩说的方向看，走廊尽头那里没有灯，只有一扇小小的窗，街上的灯光微微透了一些进来，在半空中就被吞噬进黑暗里，衬得窗下的角落里黑得像一团墨。
      “我什么也看不到。”银时回答，眼角却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黑里瞥到了一抹炫目的红色，转头再看却又不见了。
      “怎么会看不到？”男孩凄厉地尖叫起来，“那里明明站着一个红衣服的人，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看……你怎么会看不到？”
      男孩拉着银时的手臂，拼命拖着他往那里走，力气大得惊人，银时竟然挣脱不开。
      身边一扇门猛地拉开，桂出现了，他狠狠地将男孩推开，把银时拉进了门里。
      “怎么回事？”银时揉着手臂说。
      “你看到了吗？”桂压低了声音，有些慌乱地说。
      “什么？”
      “他说的那个红衣服的人，你看到了吗？”
      银时想起在眼角一闪而过的红色，犹豫了一下：“没有……”
      “那就好……”桂长嘘了一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他说的那个人？”银时疑惑着问。
      “那是红莲……”桂低声说，“许多年前，他和松阳老师是这店里的两大红牌。松阳老师的性子温柔如水，那红莲却是性烈如火，据说他最爱穿红衣，对客人嬉笑怒骂毫无顾忌，可是客人对他还是趋之若鹜……登势婆婆的店就是因为他们两人才在吉原立住了脚……”
      “我怎么从没在店里见过他？”银时问。
      “因为他已经死了……”桂的脸色有些发青，“他当年爱上了一个客人，却被狠狠抛弃，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自杀了……用簪子划开了自己的手腕，血流了一地，一直流到走廊上才被人发现……这店里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红莲他余恨未消，还一直在店里徘徊，凡是看到他的人都会死……”


      房间内静寂了很久，银时的声音才颤抖着响起：“这……只是店里的传说吧？不会是真的吧？”
      桂抱紧了银时：“别怕，你不是没看到吗？我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看到红莲，也许他只是眼花了……”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房门被拉开，高杉出现在门边，看见紧抱在一起的桂和银时，眼睛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你们在做什么？偷情？”高杉嘲讽地说。
      “这话你最没资格说吧！你们背地里做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桂悻悻地放开手，压低了声音说：“刚才有人说看见了红莲！”
      “红莲？那个传说中的上一代的美人？”高杉笑，“我倒是想看一看呢，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那么美。”
      “别开玩笑了！”桂急得捂上高杉的嘴。
      “你来找我们做什么？”银时在一边问。
      “呵呵——知道过几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什么日子？”
      银时有些迷茫，在这里呆久了，对时间早就没有概念了，哪里还知道什么日子！
      高杉有些兴奋地说：“马上就到盂兰盆节了！”
      “你怎么会知道？”
      “我刚才听到登势在吩咐人准备过节的东西！”
      “盂兰盆节又怎样？难道还会放我们到地面上去放烟花逛夜市吗？”银时意兴阑珊地说。
      桂回答：“当然不会……不过吉原也有自己的庆祝方式，每年的这一天，吉原所有的妓女都会放假，去河边放灯哦，我们也会休息一天呢！”
      “河？吉原里怎么会有河？”银时想起上次逃跑的时候，听见自卫队的女人们提到的暗河。
      “笨蛋，你也太不关心身边的事物了吧！”高杉嗤笑着拍了一下银时的头，“每天喝的水是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吗？吉原这个地方本来就是用一个地下暗河的洞穴扩建成的。平时那里没什么人去，到盂兰盆节的时候就热闹了！”


12
     昏暗的房间里，两个身影粘腻着交缠在一起。
      压抑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快速律动的身体猛地僵住，一阵战栗过后，两人瘫倒在凌乱的被褥上。
      良久，银时的声音响起来：“居然……对睡觉的人出手……你这个混蛋！”
      高杉懒懒地回答：“没办法，今天有个客人太变态了，我被他撩拨得受不了……正好看见你躺在这里……”
      银时支起上身，看着高杉：“你每天的客人那么多，还满足不了？不觉得累吗？”
      高杉：“我对**没感觉啊，只有插别人才尽兴……”
      银时愣住，想起高杉在客人面前的勾人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这个恶魔，真该让那些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听听这句话！”
      高杉：“我又不是白痴，怎么会在客人面前说！”
      银时：“为什么总找我？你怎么不去找假发？”
      高杉楞了一下，轻轻一笑，微抬起上身，向银时的脸逼近过来：“我喜欢看你的眼睛……尤其是高chao的时候，凛冽凌厉的血色被快感淹没，一瞬间融化成柔软醇甜的酒，那一刻真是美丽极了……”
      银时有些诧异地避开：“你眼花了吧？”
      “哼！”高杉赤裸地坐起身，从凌乱的衣服里翻出烟袋，点燃吸了一口，“你那个懒洋洋的样子去骗别人吧，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心里藏着的那个野兽……银时，我一看见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信不信？”高杉叼着烟杆邪恶地笑。
      “不信，如果你能知道我想什么，只说明一件事……你心里想的东西和我一样。”银时偏着头看过来，藏在头发下的眸光闪烁着，试探着直看进高杉的眼睛里去。
      高杉却转开眼，避开了银时的视线：“话说回来，怎么我每次来找你你都很闲？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发呆……”高杉对着银时的脸吐了一口烟，银时皱着眉躲开，“你这家伙姿色也不比我们差，最初的时候不是也很受欢迎吗？就是你这副懒洋洋又不冷不热的样子，把客人都给吓跑了！”
      “我天生就这样啊！”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高杉若有所思地看着银时，“这里可是吉原，没有人捧的话会死得很惨的！”
      “叮铃铃——”银时门上的铃铛响了起来。
      银时慢吞吞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白色和服，披在身上站起来：“谁说我没有客人？这不是来了吗？”
      高杉仰头看着银时穿衣，赤裸的身体上遍布着刚才激情的痕迹，微弱的光线下随着银时的动作忽明忽暗地在肌肤上游移跳动，看起来妖娆又神秘。
      高杉心中一动，突然有一种不想这样的银时被人看到的念头浮上来，转瞬间又被压了下去。
      “喂！”
      已经走到门口的银时回头。
      “你积极一点啊，可别再把客人吓跑了！”高杉慵懒地靠在银时的被褥上说，“你应该知道吧？我们越受欢迎，松阳老师的日子就越好过。”
      银时沉默了一下，说：“我的事不用你管，赶快滚回你自己的房间去，一会儿客人上来看见你算怎么回事？”
      高杉大笑：“那就三个人一起玩吧，你的客人会更高兴的！”


13
     松阳躲在廊柱后面，等到客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下之后，才拉开了银时的房门。
      听到门开的声音，窝在被子中的白皙身体微微侧转，银发摇曳中，魅惑诱人的酒红色眼波荡了过来，红艳的唇角微微地翘起，传来低醇清冽带着醉人笑意的声音：“怎么了？还舍不得走么？”
      松阳恍惚了一下，楞在了那里。
      银时看清来人之后，烟视媚行的神情立刻收敛了起来，坐起来拢好衣襟：“老师，什么事？”
      “银时，你已经知道了吧，今天是盂兰盆节！”松阳微笑着走进来，将手中的一个东西仔细地插在了银时的头发上，“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银时端过镜子，看见自己耳边被别上了一个银质的蝴蝶形发簪，上面镶满了酒红色的珊瑚，和自己的瞳色正相配。
      “我看见上次你们都那么喜欢蝴蝶，就托人帮我定做了三个蝴蝶发簪，晋助的是镶紫玉的，小太郎的是镶蓝水晶的，你的是镶红珊瑚的。怎么样？喜欢吗？”
      银时轻轻地抚摸着：“喜欢，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
      松阳拉起银时：“那就快走吧！”
      “去哪里？”
      “去放河灯啊！灯我已经都做好了，我们要早点去，要不然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黑暗中银时拉着松阳的手，磕磕绊绊地走着。
      四个人手里都拿着小小的莲花灯，花心里插着短短一截蜡烛，暗河上刮来冷冽的风，把烛火吹得摇摇欲坠，几欲熄灭。
      松阳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晋助、小太郎，你们也小心一点！这里平时没有人来，没有灯，路也不好走，小心别摔倒了！”
      远处也有三三两两的黯淡的烛火在向着同样的方向移动，黑暗中只见烛光不见人，像是几簇鬼火在半空中漂移。
      高杉嗤笑了一声：“我们到底是来放河灯还是来送灵的？一会儿是不是就走到奈何桥了？”
      桂的声音响起：“盂兰盆节本来就是祭鬼的节日啊，放河灯的时候就是把孤魂野鬼都送走了！”
      高杉冷笑：“送什么孤魂野鬼？是送我们自己吧？生活在地底下的还能叫人吗？我们才是孤魂野鬼吧！”
      松阳：“我们到了！”
      零散的灯火聚集到一起，眼前终于明亮起来，银时看到脚下出现了一条黑色的河流，悄无声息，波澜不兴，完全看不出在流动，只有河面上不时刮起的冷风昭示着水流的动向。
      陆续来到的盛装的女人们嬉笑着弯下腰，将姿态各异的花灯放到了水里，水面上也渐渐明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光在水面上摇动着，细碎的光影渗到了黑色的水里，似乎连水底下都被照亮了。河岸上是密密层层的人，水里是层层叠叠的灯，吉原在银时眼里竟是从未有过的热闹起来，只是在这热闹的人与灯之外，从天到地仍只是一片黑暗的虚空。
      银时他们将自己手中的灯也放进了河里，看着它们一点一点地飘远，渐渐融入到更多的灯河中去。
      “真美！”桂一脸着迷地说，“像不像天上的银河？”
      松阳：“别光看了，对着灯河许愿一定会实现的……大家快许愿吧！”
      桂闭上眼睛，握起双手，默默祝祷。
      高杉问：“假发！你许了什么愿？”
      桂睁开眼睛，一脸神往：“我想再看见一次黎明的太阳……”灯河的倒影映在桂的眼睛里，璀璨如星辰。


      “你呢？”桂反问。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高杉耍赖地说。
      “你！”桂气得满脸通红，转头又问银时：“银时，你许了什么愿？”
      “……”银时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不知道……该许什么愿……”
      河边的人越来越多，银时渐渐被挤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松阳他们都不见踪影，身边都是一些精心装饰过的女人，涂着厚厚的粉，像是戴着面具。河上的摇曳的灯光，在她们脸上打上了颜色怪异的阴影，青的脸，紫黑的唇，眼窝凹陷成了黑洞洞的窟窿，鬼气森森，看起来令人心惊。
      河边一只莲花灯搁浅了，银时将它推进水里，看着它一点一点地顺流而下，银时不自觉地跟着它走。
      迎面却看到高杉一个人站在河边，手里拿着烟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河灯流逝的方向发呆。
      “你在看什么？”银时问。
      高杉回头：“还能看什么？看河灯啊！”
      高杉盯着银时看，银时微侧了一下头，眼睛里透着疑惑。
      高杉摸了一下银时的头发，笑：“这颜色很配你！”
      银时也盯着高杉看，忍不住笑起来：“你戴这种东西看起来怪怪的……”
      “难得气氛这么好，就不能夸我一下吗？”高杉有些赌气地把发饰摘下来，塞进怀里，“我只是戴给松阳老师看的……”
      手上的动作却被银时拦住了，紫玉蝴蝶被小心翼翼地别在黑发上。
      “现在戴给我看吧，”银时笑盈盈地说，“我很喜欢。”
      高杉难得地窘迫起来，转过头望着河灯问：“你真的没许愿吗？”
      银时答非所问：“不知道那时候的蝴蝶怎么样了，是最后找到出口飞出去了呢？还是死在吉原的不知哪个角落里了？”
      暗河上一阵风吹过，银时单薄的白衣像翅膀一样飘扬了起来，耳边的酒红色蝴蝶也随着银发轻轻舞动，似要飞走了一般。
      高杉下意识地握住了银时的手。
      “怎么了？”
      “银时，”高杉迷惑着说，“我们是栓在一起的，你别想丢下我一个人走……”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银时笑，“我能走到哪里去？”
      高杉清醒过来，放开手：“没什么可看的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