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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宫舞】 BY:藤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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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1-03-31 18:35回复
    舞宴之后。
    「喂!你叫什么名宇?」六音径直一把去拉那黄金凤羽女子的手,微微侧过了脸问,左眼前的黑发遮住了眼睛,似乎在表现他的魅力无人可挡。
    「皇眷。」那女子五指一翻,反扣六音伸过来的手腕,没生没息地逼开六音这一拉,眼角往旁边瞟了一眼,不耐而且心有旁骛地道:「六音公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对人尊重一点?」她冷冷地道,然后掉头而去。
    第二次一鼻子灰,但是六音不在乎,他把一个东西往皇眷的背影掷去,「这个给你!」
    皇眷听到风声,反手一接,低头一看,握在手中的,是舞队领舞的牌子,不解地皱眉抬头,她一点也不喜欢跳舞,如果不是为了文嘉,她绝对不会踏进这鬼地方半步!
    六音把手笼在袖子里,看她望过来,立刻笑了笑。
    皇眷立刻白了他一眼。
    旁观的人却都忍不住心里暗暗好笑,这两个人,简直就像串通了。六音这么一丢,就是为了她看他一眼,而她看他一眼,却似乎就是为了白他一眼……简直就是练好了也没有这样的生动利落!
    而后,六音就喜欢缠着皇眷,他难得会耐下心来对哪一个女子好,所以大家看着,也就分外地希奇。更希奇的是,六音难得对一个女子用心,皇眷居然是从来不理睬的!开始大伙儿也就看热闹,猜着六音公子什么时候就腻了,算了,但是没有,六音就是耐着心,给皇眷送东西,她不要,他就丢在她门口;他逗她说话,她不理睬,那么瞪一眼也好。六音从来不需要对人这样,但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大家才明白,也许因为六音太懒,他向来懒得多情,而这一次偶然动了心之后,或许就懒得变心了。
    但其实,六音的心情很简单,就只是——喜欢而已。
    单纯的喜欢,没有任何的杂质,甚至连回报都不一定要求有。
    而她,皇眷,凤凰般的女子,她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却从来不知道。
    他只知道为了她,他那风华绝代的容颜,已消褪了颜色。
    红颜,最是无情物,风霜华发换白头……六音伸手微微抚上自己的脸,在他的记忆中,依然记得当年的容颜,但是如今照在水中的,除却风霜与憔悴,他几乎已经不认得,这是谁的脸?
    你让我,从日升到日落,一日一日地消褪了我自己。我,我并非青钢钢铁,我也会累,也会倦。可是你却依然让**复一日地这样追着你,找着你——你明明知道,我好顾惜容貌,我好在乎美丑,可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惩罚我。
    难道,你就不怕有一天,我也是会恨你的吗?六音握起拳头,对着潭水中的容颜,「砰」地一拳砸了下去,水花四溅,泼了他一身一脸,一阵清凉,一阵冰冷,水滴下去之后,脸上依然一阵灼热。
    「哇,这位公子好大的火气。」突然背后有人娇滴滴地道,「怎么?看着自己的俊脸,看着也会发火?莫不是这位公子嫌弃自己长得太俊俏了?」说罢,花枝乱颤地一阵笑。
    六音蓦然回头,身后站着一个红衣女子,长得在常人看来算是美艳动人,在六音眼中,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若他还有三年之前七分容貌,这个女人,大概早就一头撞死了。他也早没了三年前慵懒舒适的脾气,只是本无表情,「不关你的事。」
    「哎呀呀,生气了?」红衣女子笑盈盈地走过来,「这么俊俏的一个少爷公子,生气起来更是叫人怜惜。你有什么事情不满意,可以对姐姐说,姐姐我——」她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手肘一痛一麻,接着,全身僵直,不禁脸色大变,「你!」
    六音淡淡地道:「我最讨厌风骚的女人,更讨厌有人对我的容貌评头论足。」他居然还在那水潭边洗干净了手,拿出一方巾帕擦干净了手,然后才整了整衣裳,准备离开。
    「等一等,你用什么方法制住我的穴道?你不能走,你一走,我怎么办?」那红衣女子大急,「我知道公子爷的厉害了,都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你,你要放了我啊,你怎么能放我一个人在这里?」
    六音懒得理这种风骚放荡的女子,整了整衣裳,居然也不施展轻功,慢慢离开。
    


    6楼2011-03-31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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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花无数,碧云日暮,美人兮,美人兮,未知何处。」
      远远的山谷传来轰鸣,那是有人用驭气成劲的内力,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虽然没有杀人之心,但是,听在旁人耳中,也是嗡嗡作响。
      「好功力!」深山深处的人,亦不免脸上变色,自言自语,然后再一听,脸露微笑,哺哺自语,「此人以愤然发音,若是再凄苦一点,足可震伤内腑,可惜啊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让老夫来助他一臂之力!」深山深处的老者,陡然发出一声尖哨。
      那哨声就像从地底深处穿了箭直射出来的,穿破了层层阻碍,到了空气中分外枯涩难听,刺耳之极。
      六音一句长吟未绝,陡然一股尖锐的哨声传来,他骤不及防,胸口一震,他胸中还未完全吐出的真气给逼了回来,紊乱成一团。他陡然警觉有敌,口中的长吟变成了长歌,做凄然之声,「兵甲刀剑冷于冰,怨恨苦于无人听。汉月悲风呜咽在,千古烟云哭风情。红颜白骨如相亲,孤笛吹血独有音。谁知沧海人如许,玉碎江南月未明……」
      远远的尖哨也益高起,和六音的长歌相抗。
      六音胸中的真气一直未能调顺,此消彼长,大为吃亏,他的长歌渐渐地中气不足,如果时间一长,难免会被那山中的怪人把真气逼回胸口,血爆而死。
      突然之间,箫声。
      幽幽的远箫,似乎很轻远,又似乎很临近,幽幽呜咽的箫韵,带着如泣如诉的温柔,像一个婉转的女子,正对着你,幽幽地诉苦。
      箫声一起,六音的压力顿减,如果他借机扬声反攻,那山中人必然大受内伤,这样绝佳的机会,六音却自言自语:「皇眷!」
      时机稍纵即逝,那山中怪人一声怪叫,六音胸口一震,他知道自己受伤不轻,此刻箫声忽远忽近,飘移不定,也不知道从何处发出,更不知道吹箫人在哪里。他运一口气压住伤势,哈哈一笑,「你终于来了,看你我合力,逼得这做鬼声的老家伙八脉齐断,死得惨酷无比!」
      吹萧人不知是否听到了他故作的诈语,萧声微略拔高,六音一声清啸扬起,那深山深处陡然间失去了声息,想必不是受伤,就是被六音唬住了。
      尖哨一停,萧声也登时断绝,似乎特地就是为了给六音解围,敌人即去,援兵随之远走。六音侧耳倾听,听着萧声消失的方向,跟着,他追了上去,就似看得见空气中有一缕游丝,那是萧声的尾韵,在精通韵律的六音听来,自然宛若有形。
      他追到了一处小镇,那是论音谷外人烟稍微密集的地方。
      那萧声,分明就是从那里——小镇的那一间客栈的左厢房吹出来的,但是,这里人多嘈杂,那如游丝的萧韵在人声之中,已经完全隐去,不留痕迹。
      希望与失望,还有与绝望的交错,三年来,每天都是如此,每天都是如此。
      他本来伤得不轻,伤势也只是勉强压住,如今黯然伤神之下,眼前一黑,只觉得大地整个向自己扑了过来,「砰」的一声响,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遥远——「咦?这个人……」
      「这位公子?」
      「醒醒啊,出了什么事?」
      一个衣着如此华贵的公子,突然之间昏了过去,对于平淡平安的小镇来说,是一个值得人津津乐道的消息,顷刻之间,传遍了整个小镇。
      三匹白马经过小镇,马上的乘客对于街道上的混乱赶到疑惑,跃下马来,「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青衣女子插人人群之中,片刻之后回答:「有个人昏了过去,不知道是生了病,还是受了伤。」
      另一位青衣男子插口道:「我辈江湖中人,急人危难是本分,他单身在此无亲无故,我们原本也要去客栈,不如救人一命。」
      青衣女子嫣然一笑,「师兄总是很好心肠的。」
      青衣男子在六音身边跪下,伸手搭他的脉门,微一沉吟,「咦?」
      青衣女子微微一怔,「怎么?」她这位师兄雅擅医道,世上他看不出来的病症只怕也不多,能让他讶然出声,只怕非比寻常。
      「他的伤势——」
      「他的伤势纠缠在胸肺之间,真气岔入肺脉,并非外伤,也不是生病,只不过是他自作自受罢了,是不是?」有人淡淡地道,声音像一块玉石,投入了冰潭之中,连激起的水花,也是冷的。
      


      8楼2011-03-31 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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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黄金凤羽旁观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犹如黄金凤凰的女子,女皇般的女子,居然和这个一直躺在地上的黄衣公子有什么瓜葛,两个人在扶起来的片刻,居然轻轻说了不少话。
        「你就不怕,我有一天,也是会恨你的吗?」六音被她的双手扶起来,顺势握着她的双肩,凝视着她的眼睛,「你的凭借,就是你肯定我会爱你一生、寻觅你一生?你就不怕,我哪一天突然看开了,离你而去,回开封去,你还有什么凭借可以恨我?」
        「回开封去?」皇眷冷笑,「六音公子,」她侧过头去,然后又倾身向后看着他,姿态很傲慢,「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吗?」她轻轻地问,顺势,托起了六音的脸,「你既然离开了,就代表着,在你离开的那一瞬间开始,你除了我,已经一无所有。」
        六音的眼中滑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他为何在看过了那么多女子之后,却忘形忘己地爱上了她?他有千百个人可以挑选,为什么,从第一眼开始,就已经认定了是她?这个女子,给他的,除了苦与痛,除了悲哀,除了憔悴,还有过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能停止追寻?在失望与希望中交错,一日一日的日出日落,皇眷,你能明白那是什么样的苦情?你能明白文嘉的情苦,那,我的情,又何尝不苦?
        她没有见过六音有这样躲避的眼神,那眼里的自负,那眼里的笑意,那眼里的倾去千江明月的光华,黯然成了如今欲笑不能的苦涩。这个骄矜的男子,为了她,真的已经心力交瘁。看着他幽黑如此的眼神,心头何尝没有泛起微些疼痛的波澜,但是,她却没有那份善良,去原谅文嘉的死亡。
        是的,皇眷承认,她不会原谅的,从始自终都是文嘉!不原谅她就这样死,不原谅她居然如此自私,不原谅她那一跳,还有一起死亡的是她的爱——六音只是她迁怒的对象,是她当年曾经想爱却没有爱过的男人,她还没有来得及去爱,文嘉就已经判定了她这份感情的死亡。他无辜,她又何尝不无辜?她还来不及爱,她甚至没有资格去说爱,因为妹妹,妹妹的爱已经堵死了她去说爱的路。然后文嘉死去,留下她死去之后都不能释然的怨恨,她又怎么能够和这个令文嘉伤心欲绝、心碎死去的男人,开始一段快乐?
        所以迁怒于他,折磨他,折磨自己;他越深情,就证明他越不在乎文嘉,然后她自己越感到心痛,就证明,她的罪孽有多么深。所以,就会更恨他。
        罪孽啊!
        她,六音,文嘉,纠缠不清的爱与怨,代价是一份绝世风华的死亡。
        无论颠过来,倒过去的,都是——罪孽。
        青衣男子与青衣女子看着那黄金凤羽般的女子扶起黄衣男子,往谁也没有多看一眼,就此淡淡地离开,走入了镇上惟一的一间客栈。
        「好美的女人。」青衣女子一直看到了皇眷消失不见,才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师妹,我有一个想法。」青衣男子突然道。
        「不错,」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青衣中年人点头,「这位姑娘如此容貌,今年贺西会场贺兰春山的倾城绝眼,可能就要失去作用。」
        青衣女子也点头,「贺兰春山这妖女倚仗着她的狐媚之色,靠着倾城绝眼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如果可以找到一个比她更美的女子,她的倾城绝眼就失去效用,那些被她迷惑的各家各派的男子,也就可以解脱了。」
        「那位戴着黄金凤羽的姑娘,绝对要比贺兰春山美貌多了,不但是美貌,她还有一种令人不可逼视的王者之气——贺兰春山与之相比,简直像个乡下女子。」青衣男子几乎魂魄都还没有收回来,还在那耳际与颈项边晃的黄金凤羽中失神。
        「她现在可能在救人,我等一个时辰之后,再登门造访。」
        


        10楼2011-03-31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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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笃笃笃。」门口传来了几声敲门声,敲得很轻,显得对屋里人很敬重。
          「进来。」皇眷没有回头,目光犹停留在六音刚才呕出的鲜血上,不知为何,看着那鲜血,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姑娘的房门上了锁。」门外的人很和气地道。
          「听你们的脚步声,也是武林中人,要进来,难道还要我请你?一块铜锁,在众位眼中,着实算不了什么。」皇眷淡淡地道,其跋扈刻薄之处,一闻而知。
          「格拉」一声,铜锁断裂,一个青衣中年人走了进来,「姑娘,在下青剑十八式门人,古长青。」
          皇眷背对着门口,一只手犹自拿着木梳,从铜镜中凝视着进来的人,「恕我眼生,不认得各位高人。」
          「姑娘不必心存戒备,」古长青微笑,「在下并无恶意,只是眼见姑娘容颜出众,想要和姑娘商议一件事情。」
          皇眷慢慢地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黄金凤钗,插入髻髻,然后才冷冷地问:「什么事情?」
          「姑娘可知贺西会场有贺兰春山之约?贺兰妖女凭借姿色媚功,迷惑了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姑娘的容貌远胜于她,如果有幸能与同去贺西会场,必可破解贺兰妖女的倾城绝眼,拯救被她迷惑的众位武林少侠。」
          皇眷截口冷笑,「武林少侠?能为贺兰春山迷惑,也算是武林少侠?」她淡淡地讽刺,语气却不容情,「是啊,男人一旦犯了什么错误,必是被妖女迷惑,他们自己当然一点过错也没有。」
          古长青被她抢白得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呆了一呆,才道:「即使并非武林俊杰,上天有好生之德,姑娘你……」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找上天去救人,姑娘我没有好生之德,杀人我会,救人一概不会!」皇眷冷冷地道。
          古长青这一下是尴尬之极,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怪癖孤傲的女人,「那么,打搅姑娘休息了。」
          「你回来。」皇眷对着镜子凝视了一阵子,似乎对头上的黄金凤钗并不满意,拔了下来,
          「贺兰春山的倾城绝眼绝非等闲之辈可以破解,你不要以为找到一个比她美的女人,就一切万事大吉,你会害死你所找到的绝代佳人。」她淡淡地道,「我告诉你,贺兰春山的倾城绝眼我领教过,她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她。我虽然长得不错,却没有她风骚妖媚。还有你们奉为神人的姑射姑娘,现在应该称为容夫人,她长得也不错,但是一样奈何不了贺兰春山,你们自诩侠义中人,姑射的乌木琴功力如何,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古长青心头一凛,「姑娘的意思是,知道有方法可以破解倾城绝眼?还是,真的自此无救?」
          「方法自然是有的,」皇眷淡淡地道,「你有悲天悯人的情操,难道我还刻意和你为难?」她转过身来,用她君临天下的眼神看着古长青,「方法只有一个!」
          古长青问道:「什么?」
          


          12楼2011-03-31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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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找,天下第一美人——」皇眷一字一字地道,「没有天下第一流的风采,绝对动摇不了倾城绝眼的魔力,记住了,是天下第一,不是像我这样的庸脂俗粉。」她淡淡地道,「你看女人,眼光也应该高一点。」
            古长青虽然已经年长皇眷三四十岁,却依然被她教训得老睑生红,「不知道何谓天下第一美人?」
            「天下第一美人,能令爱者生,怨者死,不需要绝世媚功,就可以颠倒众生——」皇眷一字一字地道,「天然的魔力,才能抵御得了后天的魔功,所以,你需要的,是天下第一美人。」
            「这样的人,千百年来未必有过,一时之间,上哪里找?贺西会场之约,三个月后就要开始了。」古长青摇头。
            「有的,」皇眷淡淡地道,「这样的人,自然是有的,没见过他之前,我自然也不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
            古长青大喜,「请问姑娘,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现在何处?可是姑娘挚友?缘盼一见。」
            你已经见过了,可惜,他容颜凋零颜色成霜,你居然,看不出来——皇眷心里掠过一丝沧桑的痛楚,脸上毫无表情,「太迟了。」她淡淡地道,「他虽然曾是天下第一美人,但是如今,已经连美人这两个字,都已经不算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自作自受,」皇眷冷冷地道,「你没听说过红颜白发吗?正是有着天下第一的容颜,所以才特别容易衰败,绝世的容颜,就像娇贵的孩子,没有精心地照顾滋润,自然要衰败凋零。上天对人,总是公平的。」她近似残酷地冷笑,「红颜白发,英雄迟暮,如果是平凡人,反倒没有这么多痛苦。」
            


            13楼2011-03-31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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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语言讥消颜色冷漠的姑娘,其实倒有着一副热心肠,只不过她嘴上刻薄,心里却并不冷漠,甚至,偶尔一两句冷冷的讽刺,却也是精辟的人生之语、沧桑之恨。古长青心中莞尔,「白发红颜,迟暮英雄,并列为人生第一遗恨,尤其曾为天下第一美人,这种痛苦,只怕并非常人所能想象。」
              「不错。」皇眷淡淡地应了一声。
              「既然不能从姿色上击败贺兰春山,在下等人只好从武功上想办法了,」古长青微微一笑,「多谢姑娘,在下告辞。」
              「不送。」皇眷依然没什么表情,冷冷淡淡。
              古长青出去,关上了房门。
              天下第一美人?可笑的古长青,一直以为她说的是女人,却不知道,她说的,是六音,一直都是六音。
              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如今是羁道上颠沛流离的路人。六音啊六音,你心里,究竟有多苦?容颜凋零,你是最自负美貌的人,是最挑剔容貌的人,最喜欢享受的人,顾影自怜,是什么样的心清?什么样的伤痛?
              不痛苦吗?为什么你还有自信,要让我,后悔没有爱你?
              你那当年的铃铛,究竟藏在何处?那一笑倾尽千古风华的流水与月光,那在我的萧声中一个转身落尽繁花的剑舞衣袂,又究竟,藏去了何处?
              风华落尽,当真,再也无可挽回?可是如果我后悔了,我后悔了,那你的美丽,又要去哪里寻找挽回?
              突然之间,三年冷漠残酷的心情,起了波澜,第一次,为了他,心疼了起来。


              14楼2011-03-31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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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红颜苍颊她是为了文嘉,那么,一切就再也无话可说,因为,她并不是为了爱他而逃避。
                六音一个人寂寂走在荒草连天的羁道上,三年的追寻,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他太傻大痴太执着,否则,盛极一时容颜绝世的六音,又怎么会纵容自己,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马蹄之声从身后传来,六音没有回头,从蹄声就知道,是那三个穿青衣的男女。
                「这位公子。」马蹄之声在他身后停了下来,有人很和气地道,「又见面了。」
                六音素来懒得和人打交道,若是他三年前的脾气,说不定一笑迷得人七荤八素,就此拂袖而去,但他却已经失去了那种心情,别人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来,也是笑了笑,只是他的笑,落寞多过笑意,这一笑,只能让人感到黯然,却不能感到释然。
                「公子的身体可是痊愈了?」古长青分明是好好先生,关心地道,「可要在下把马匹让给你坐一阵?」
                六音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笑意盎然,「古大侠的好意我心领,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
                青衣男子却已经利落地跃下马来,「兄台伤势初愈,身体必定虚弱,还是休息一阵得好,武林中人,谁不偶尔遇到个意外?你我不相互帮助,他日遇难,又有谁会来帮助自己?」
                六音有趣地笑了笑,「青剑十八式的门人,你们此去,应该是拜见尊皇武帝前辈,怎么?半路折了回来?」
                「我等本是为了向尊皇武帝两位前辈询问倾城绝眼的克制之法,但是半路遇见了皇眷姑娘。」古长青和蔼地道,「要克制倾城绝眼,必要天下第一美人,我等想来想去,如果倾城绝眼不除,任是天下第一武功也拿她毫无办法,所以折回来打听看看,天下第一美人究竟是谁?」
                「皇眷姑娘是如此容色,那天下第一美人,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青衣女子轻轻地叹息,「那是我等万万不能想象的了。」
                六音脸色微变,皇眷她——天下第一美人?她……她是故意的吗?故意要人看他如今的颜色凋零?故意要人嘲笑他?
                「公子既然和皇眷姑娘是素识,不知可否告知,那天下第一美人,究竟居于何处?」青衣男子问。
                「天下第一美人?」六音似笑非笑,「皇眷没有告诉你,那天下第一美人,早已经美人迟暮,只怕连一般小姑娘都比不过了,怎么能抵御倾城绝眼?」
                「是吗?」古长青失望地道,「如果这世上有返颜之药,那就好了。」
                「返颜之药?」六音轻轻地道,「世上谁人不恨红颜老?还不是人人都要见白头?即使卓绝如容隐,还不是一样,要白了头发?」他那一刹那有些失神,似乎想起了很多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我也想啊,但是,」他洒脱地笑了笑,「千年雪莲,万年首乌,都是传说中的东西,要上哪里找?」
                青衣男子也哈哈一笑,「那天下第一美人还不知在何处,万-一见,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那再有返颜之药,也是回魂无术了。」
                「老婆婆?」六音回眸笑望着青衣男子,「我的身体已经不妨事了,兄台还是上马,我们可以边走边聊。」
                青衣男子见他执意不肯上马,也不再推推让让,翻身上马,「兄台是见过那天下第一美人的?不知容色如何?」
                六音嘴角微撇,「皇眷姑娘是如何对你们说的!」
                古长青低沉地道:「她说,可以令爱者生,怨者死,那就是颠倒众生的绝世风华了,不知这位小兄弟觉得?」
                「是吗?」六音与奔马并肩而行,不疾不徐,既不会快一步,也不会慢一步,「我当她对天下第一的容貌一点好感也没有。」
                「皇眷姑娘似乎很感慨红颜白发的伤痛。」古长青插口。
                「是吗?」六音哈哈一笑,「你怎么分得清她是在幸灾乐祸,还是伤痛惋惜?」
                古长青莞尔,「皇眷姑娘并不是把心事摆在脸上的人。」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青衣男子的马匹在奔跑中踩到了一块碎石,马步一滑,马儿长嘶一声,前蹄跪了下来,把马背上的青衣男子甩了出去。
                


                15楼2011-03-31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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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男子猝不及防,身体已经凌空,然后他还没有发力后飘,就感觉到有人挽住了他的臂膀,轻飘飘地向上一冲,然后轻轻巧巧地落了下来。
                  「公子?」古长青大为意外,他虽然知道六音武功不弱,但是见他带伤在身,不免存着几分轻视之意,结果眼见他一揽一抱,直飞上天,似乎完全不必着力,这一冲,就并非自己可以做到,不免脸色为之一变。
                  青衣男子惊魂稍定,转过头来,「你——」
                  入目是六音一笑的神采,那一刹那,虽然觉得他容颜未免有几分枯凋之色,但那一笑灿烂夺目,把他的脸色和眉目的憔悴都压了下去。
                  六音见他突然之间呆了,不免有几分莫名其妙,「怎么?你受伤了?」
                  青衣男子长长吁了口气,「不不,没有,兄台武功高强,倒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六音打断他的话,「这样的话我已经听得太多了。」他低下头去看白马,那马扭伤了前蹄,站不起了,他慢慢地从怀里摸出一条丝帕,「格拉」一声接上了马的腿胫,然后用那丝帕扎了起来。
                  那是一条很精细柔软的浅黄色的缎子,一般来说,是仔细讲究的女人,才会选择用这种东西做衣服,而六音这一条缎子是狭长的,并非衣裙,而更像一条衣带。
                  古长青等人只是觉得奇怪,却不知道,这带子是什么东西。
                  那是六音当年用来系腰上玉铃的丝带,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带在身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在此刻拿了出来,就为了给马儿疗伤。
                  是代表着如今的六音,再也不可能回去了?永远的只是一个江湖道上的路人,再也不是宫廷里头一笑掷千金的少年公子,公子少年?
                  青衣女子看不懂六音眼里过于深沉的悲哀,只是觉得,他虽然说是在治马,但是他的目光,更多的是停留在那条丝带上,缠绵婉转的,像看着情人,像看着某一段很美、很美的时光。
                  那一定是他情人的丝带,青衣女子只能如此想。
                  「我要走了。」六音绑好马腿,「过半个月它就会和以前一样,半个月之内,最好不要骑它。」
                  「公子要走了?」古长青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说要走,「后会有期。」
                  六音不与他拱手,看了那绑在马腿上的带子一眼,似乎有留恋,也似乎什么都没有,风吹开他额前的发缕,他就此掉头而去。
                  「很奇怪的人。」青衣女子看着六音离开,「他好象很开朗,又好象很落寞。」
                  「江湖奇人,总是有各种怪癖的。」古长青和蔼地解释。
                  马匹既然已经受伤,他们三人只好慢慢地走,走了莫约三个时辰,突然遥遥地有马蹄声传来,一匹黑马马蹄狂奔,凌乱得连节奏都听不清,一个女子从尚未停稳的马背上一跃而下,清声喝道:「古长青!你看见他的人没有?他的人在哪里?」
                  古长青错愕地看着她,来人衣袂飞扬,居然是皇眷,「你问的是穿黄衣服的那位公子?」
                  皇眷显然是刚刚狂奔而来,喘息未定,但是那眼神凌厉如刀,「他人在哪里?你们见到他了,是不是?他的人在哪里?」
                  「他刚刚走。」青衣女子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皇眷姑娘?」
                  皇眷一个转身,衣袖霍然带起风声,「他走了?他这,这莫名其妙的人!」她为了什么事情狂怒,但是却不愿说出来。
                  「他走了,约莫走了半个多时辰,姑娘莫约是追不上了。」
                  「六音!六音!你好!你很好!」皇眷气得脸色苍白,「我记着你一辈子!你很好!」她飞身上马,一提马缰,正要往六音离开的方向追去,突然之间,看见了绑在马腿上的丝带。
                  三个人看着她,她的神情,就像刹那间被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怔住了。
                  很耐心地才打得很整齐的丝带,带子的尾端,在风里飘——无声无息,似乎很美,很自然。
                  她明白六音仔细绑着这带子的心清,刹那间,她恍馏记起了,三年前初见的六音。如今,有谁可以从这条沾满尘土的带子上,看见他往日的风光?
                  天下——第一美人?皇眷呆若木鸡地看着那丝带,六音,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用这个来报复我!你在报复我!我不原谅你!我绝不原谅你!她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那马腿之旁,颤抖着,伸手去触摸那丝带,就好象不久之前六音触摸她的脸颊一样颤抖地,充满着不确定和恍惚。
                  


                  16楼2011-03-31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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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带光滑如昔,一如从前一样温柔。
                    那马匹也许不太能分辨给它疗伤的人,低下头来舔舔皇眷的手掌,把她当做了六音。
                    皇眷呆若木鸡地看着那马,看着马眼中的温柔,那温柔,本不是给她的。
                    「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古长青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皇眷突然失常成这样。
                    皇眷松手,看这丝带的尾端自手心飘开,在风中飞。她眼中有泪,「我?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呢?我,我,」她突然笑了,那眼泪也同时掉了下来,「我怎么可能会有事?我如果有事,他岂不是太笨了?太笨了?」
                    古长青等人面面相觑,愕然不解。
                    皇眷闭上眼睛,却是语带嘲笑地道:「你们不必去找什么天下第一美人了。」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皇眷淡淡地道,一点表情也没有。
                    自古长青离开后,皇眷一直过了很久,才发现六音所呕的那一口鲜血,鲜艳的色泽一直不褪,她到了那一刻才愕然发现,原来,与六音的长歌为敌的,是九寰恨曲!
                    那是一种非比寻常的魔功,以哨子发出,中者毫无知觉,一直到两个时辰之后,突然呕血而死。她一时没有察觉是九寰恨曲,吹萧插了进去,她以为是在帮他——不,她的确帮了他,但是,六音却撤尽全身真力,为她筑起一道无形力墙,阻拦魔功。所以,她也听了九寰恨曲,却毫发无伤,而六音却真气岔经。然后疗伤,她以为是在疗伤,却不知道,为九寰恨曲所伤,本不应该就动真气,一动真气,吐出艳血,就代表着魔功入体,无药可救!
                    她只不过是真力转了一圈,六音却为她赔上一条命。而她毫无所觉!毫无所觉!六音也根本就不打算让她知道!
                    这算什么?算是——我害死你的?我逼死你的?六音啊六音,你这是在报复我吗?她狂骑奔来,要抓住他问个清楚,但他却不给她机会,除了这条淡黄色丝带,他什么也没有留下。
                    留下丝带,是表示,你已经下定决心等死,再也没有心愿要成为当年的六音。
                    你是在表示,断绝昔日的繁华?是在表示,你再也不能回去了吗?
                    你这算什么?为文嘉抵命?为了报复我?
                    还是,你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恨,只不过,苍天安排你这样的结局,你就——认了?
                    不!不可以!你认了我不认!你不可以死在别人手上!你要死,也要我亲自下手,才可以去死!我还没有允许,你就不可以死!
                    她掉转了马头,摇摇晃晃地,往六音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17楼2011-03-31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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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音其实并没有走很远,他只是走到了一处没有人烟的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气,摊开双臂,躺了下去,对着天空,微微地眯起眼,带着一抹淡淡的慵懒的笑意,看了夕阳一阵子,然后就闭起眼睛睡着了。
                      身下的是清新柔嫩的青草地,夕阳的柔光如画一般,给他原本风采盎然的五官均匀地涂上一层颜色。一朵粉紫色的小花,在他脸颊旁边轻轻地摇晃,单薄的花瓣,在风中颤抖,一点点娇怯的幽香,一点点摇曳的风情。
                      此情此地,如果可以带着微笑睡去,即使永远不再醒来,也是美丽的吧?如果有幽魂在六音的上空盘旋,必然也看不出,六音慵懒的笑意之中,没有任何悲伤的味道,或者痛苦的阴影。
                      远远地隐约是天打雷了,又隐约有马蹄声,六音没有理会,益发地睡得恬静安详。
                      过了一阵子,有马蹄声,有人。
                      那个人冷冷地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吐字如冰:「你还要在地上躺多久?」
                      六音似乎是睡着了,恬静慵懒地翘起嘴角,带着安详的笑意,却眼睛也不睁开地咕哝一声:「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扰人清眠吗?」
                      一股比他脸颊旁边的花香还要尊贵的香气淡淡地侵来,香气的主人和他贴得很近,呼吸可闻,「你起来,我带你去疗伤。」
                      「疗伤?」六音睁开了一只眼睛,很有趣地眨了眨,「你不是很希望我死吗?」
                      皇眷冷冷地看着他,残酷地咬着嘴唇,「我还要看六音你的丑脸,你如果现在死了,我怎么能甘心?你就是要死,也要死在我手上,我怎么能让你死在别人手上?」
                      「你的头发乱了。」六音躺在地上看她,却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轻轻抬起手,为她绾好微乱的发丝,然后叹了口气,「我死在谁手上,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皇眷感受得到他指尖的温热与他轻轻绾发的温柔,心头不知不觉乱了节拍,脸色犹如寒霜,她特意更加冰冷地道:「何况你这次本不会伤得如此重,是我疏忽,我要你死,就要你心甘情愿地死,我不想你以为,是我要逼死你。」
                      六音睁开了另一只眼睛,哈哈一笑,「逼死我?」他很利落地翻身坐了起来,一点也看不出身受重伤的模样,「我还不够心甘情愿?我躺在这里等死,本来风景无限美好,是你来扰人清眠,然后怪我不够心甘情愿地死。」他笑,笑得玩味,玩世不恭,「你当真有那么好胜,连我死在别人手上,你都不甘心?」
                      皇眷冷冷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六音凝视着她,叹息,「我只不过想问,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对我说实话,你真的,一点也没有爱过我?」
                      「没有。」皇眷斩钉截铁,冷冷地道,「从头到尾,都是你爱我,我恨你。」
                      「真的,从始自终,都是为了文嘉?」六音凝视的眼眸幽黑如墨,闪着一种黑漆的光,似乎在这个时候对他说谎,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皇眷一时之间没有回答,过了一阵子,才道:「是又怎么样?」
                      是又怎么样?六音有趣地笑了,他满意了,这样,就算是皇眷最柔软的感情了吧?逼问到如今,有这样一点点的不确定,他就满足了。他的要求真的不多,三年的追寻,换她微略的迷茫也就够了。他忍不住笑出来,他真是太多情了,太痴太傻了,不是吗?
                      「你笑什么?」皇眷恼恨地瞪着他。
                      六音指天,笑道:「天上的星星好美。」
                      「星星?」皇眷抬头,才知道,夕阳已经不知不觉淡去,如今,天色纯蓝,一天璀璨的星光,就像六音眼中的光彩一样。
                      「星星,如果一颗星星,就是一个人的命运,怎么这世上这么多人,却看不见天上有这样多的星星?」六音抬头看着天,「你会望星吗?」
                      「不会。」皇眷被六音一指天,就怔怔看着那些星星,听了六音的问,想也没有想,就回答了。
                      「我的一个朋友会,可惜,我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他了。」六音歪着头,兴致盎然地看着天,「人家说,每一个星星,就是一个人的星相,所以诸葛孔明死的时候,传说天上掉了好大好大的一颗星下来。」他自言自语,「如果我今天晚上死了,不知道天上会不会有星,为了我掉下来?」
                      


                      18楼2011-03-31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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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八道!」皇眷不耐烦地皱眉,斥道,「你不会死的,我会带你去疗伤。九寰恨曲又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绝症!」
                        六音眼中奇光闪烁,轻轻地道:「我说的不是因为九寰恨曲的伤势而死。」
                        皇眷狭长的凤眼微微一眯,「你想说什么?」
                        六音叹了口气,「如果我根本没有受伤,只不过骗骗你,就像这样,」他很自然地揽过坐在身边的皇眷的纤腰,在她充满温馨和尊贵味道的颈项和耳际一吻,轻轻地道,「你难道不会杀了我?」
                        皇眷被他一把抱住,然后在颈项上一吻,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在六音说到「你难道不会杀了我?」的时候,她已经不假思索地一掌劈出,把六音劈出了三丈开外,「砰」的一声,整个人撞在岩石上。
                        一掌劈出之后,她才脸色大变,「你,你骗我!」六音体内经脉阻塞,根本已经返魂无术,再加上她这一掌,再有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他根本就是——在找死!
                        六音从山石上坐了起来,扑哧地笑,「你不是不甘心我死在别人手里?现在我十成十是死在你手里了,你,总该满意了吧?」他最后一句说得很轻,看了她一眼,终于吐出一口血来,血色鲜艳,就像新娘的红嫁衣一样。
                        皇眷紧紧地握起拳头,全身都在颤抖,咬牙道:「你,你好!算你狠!」
                        六音呵呵地笑,似乎很得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他眉头微微一皱,「呃」的一声吐出了第二口血,才接下去,「风流……」
                        皇眷「刷」的一声从衣袖里拔出了短剑,森森的剑气直指六音的鼻尖,她森然道:「既然你迟早要死,不如我现在杀了你,也省得你痛苦!」
                        六音闭目,态度悠闲自得,「能成为你第一个亲自动手杀的人,是我的荣幸。」
                        皇眷心里一跳,他,他怎么知道,虽然她表面上冷冰冰恶狠狠,却从来没有真正杀过一个人?一咬牙,「本姑娘杀过的人何止千百?很遗憾你没有这个荣幸了!」她「刷」的一剑,刺了下去。
                        就在她一剑刺下的时候,天骤然打了个霹雳,皇眷陡然一震,六音也微微一怔,睁开眼睛。
                        他们同时看见,一颗带着狭长光晕的流星,闪烁着璀璨如眼眸的光华,划过了天空,到了半空,就陡然消失了影踪。
                        两个人脑子里同时想起的是——「如果我今天晚上死了,不知道天上会不会有星,为了我掉下来?」
                        「刷」的一剑,鲜血涌出,苍白的剑刃,苍白的肌肤,殷红的鲜血,剑刃上映着冷冷的皇眷的眼睛。
                        但是她这一剑,只是划破了六音左颈的肌肤,并没有一剑封喉,她呆呆地看着六音,剑一颤抖,那鲜血就在六音的颈边扩大,晕染了苍白的剑刃。
                        六音看着那剑刃,黑发覆额,神态很安详。
                        皇眷的剑尖越颤抖越厉害,六音颈边的伤口越来越深,最终,割裂了大血脉,一股鲜血喷了出来,洒了那剑一身。接着「当卿」一声,皇眷持剑不稳,短剑落地,她「砰」的一声跌坐在地上,呆若木鸡地看着六音,失魂落魄。
                        六音依然那样坐着,黑发覆额,状甚安详,只不过颈项边的血,渐渐地晕染了他半身。
                        突然皇眷爬了过来,颤抖着双手,给他裹伤,她的手颤抖得那么厉害,六音颈项上的伤口那么深,她一块巾帕还没有扎紧,就已经被血湿透,重得掉了下来。她换一块布再包扎,但是血越流越多,她只能紧紧地用巾帕按住那个伤口,她的手冰冷而颤抖,六音都可以透过鲜血感觉到。微微一笑,六音有趣地眨了眨眼睛,低沉地道:「你在给我放血?」
                        皇眷呆了一呆,极度狼狈不耐地喝道:「你给我闭嘴!」她急急从衣袖里翻出了无数种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倒在六音的伤口上,然后用衣带紧紧地缠了起来。
                        六音被她的衣带勒得呼吸困难,忍不住皱眉,「难道你不想一剑刺死我,却要用带子勒死我?」
                        「你给我闭嘴!你没有听到?你吵吵嚷嚷,我一剑杀了你!」皇眷心烦意乱地斥道,也不想她现在的威胁是多么荒谬,她正在手忙脚乱地救人,却冷言冷语一本正经地说,她要一剑杀了他?可见,她平时就是这样说话,口是心非,面子上狠毒,心里,却柔软温热得像个天真的女孩子。纯然,没有杀人的狠毒。
                        


                        19楼2011-03-31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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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恨她先说了爱你,所以我不能说,虽然你对我好,可是我不能爱,我和你相爱,那么,文嘉怎么办?她会气死,她会恨她自己没有用……我好痛苦你知道吗?」皇眷泪眼盈盈,「我什么都为了文嘉,可是,她居然还是跳了下去,她死之前恨你,恨你……」
                          六音用另一只手干净的衣袖为她擦拭眼泪,温言安慰:「都是我不好,好不好?」
                          「本来就,都是你不好!」皇眷愤然推开他的手,又顺手拉起他的衣袖来擦拭眼泪,「都是你那张脸不好,文嘉自从在苗疆看过你一眼,就千里迢迢跟着你到开封,为了你死在开封,我不恨你那张脸,恨谁?」
                          所以你费尽心机,恨来恨去,恨得硝烟弥漫,焰火连天烧,就只是,恨我这张脸而已?六音的手被她推开,然后衣袖又被她拿去擦眼泪,一只手举在半空中,举也不是,放也不是,无可奈何,「你如果讨厌我这张脸,你大可以在我睡着的时候,拿把剪刀毁了它,何必这么麻烦?」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皇眷瞪了他一眼,哭道,「那样就是敌人,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六音哭笑不得,这个女人,心里这么多曲曲折折的心眼,琐碎得像个绣花的小姑娘,面子上威风八面,骄傲得像个女皇,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很多心眼的常常患得患失的小姑娘,「那么,你一年到头跟着我到处漂泊,就不辛苦吗?」
                          「没有辛苦,」皇眷轻轻地哼了一声,「我要你变得很丑,我自然要对自己好些,你风霜露宿,我就锦衣玉食,你吃苦,我就吃香的喝辣的,你越变越丑,我就越变越美,否则,怎么叫做彻底毁了你的脸、你的自负?」
                          六音懒懒地以手臂枕在头下,舒服地躺在地上,他的嘴边还带着血丝,颈项边的伤口依然在流血,巾帕上的血迹在扩大,但是情况已经稍微缓和了一点。六音的神态就像身上没有带任何伤,还穿了一身干干净净、舒服熨贴的衣裳,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女人,真是恐怖的女人。」
                          「你痛不痛?」皇眷看他仰身躺了下去,他的脸色有一丝泛白,毕竟是失血过多。
                          「不痛,只不过,大概没有几天好活了。」六音翘起嘴角慵懒的笑,「你给我敷的是什么药?还是很管用的,我本以为被你这么一放血,今天晚上就可以见西天佛祖去了。」
                          「是最好的金创药。」皇眷依然哼了一声,「你放心,我会给你找大夫,你想死?没那么容易!」她依然冷言冷语,「我只要你那张脸,不要你的命!」
                          六音呵呵一笑,「我懒得理你,你的心眼太坏。」他闭上眼睛,「我要睡了,你如果可以的话,就不要动来动去,我要休息,你陪着我,好不好?」
                          皇眷的眼神微微颤动了一下,本要拒绝,却只是在鼻子里轻轻出了一声,终于没再说什么。


                          21楼2011-03-31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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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倾城绝眼两个人相依睡去,皇眷顾忌着六音重伤在身、一个晚上一动也不敢动,等到天亮,她全身已经僵了。
                            「啊——」六音伸了个懒腰,居然神清气爽地坐起来,东张西望了一下,「天亮了?」
                            皇眷早已经躺得全身僵硬,好不容易等到六音自己醒来,看着他神清气爽的模样,真不相信这会是个重伤在身,只剩下一口气的半死人,看着他如此好的脸色,只怕,人人都以为他还可以活蹦乱跳到好几十年以后。「醒了就起来,我带你去找大夫。」
                            六音摸了摸左颈上的伤口,皇眷用衣带在他颈项上扎得很好,很扎实,但单薄柔软的衣带未免过长,所以,她很自然地在他颈上打了个结。六音一坐起来,那颈项上的缎子的结与缎子的尾端就在风里飘,缎子上微微渗出一点血色,就像一只血色的蝴蝶,依附在六音的颈项上。
                            「找大夫?」六音动了动身体,「不必了,我觉得我好得很,一点也不像受伤的人。」
                            皇眷默不做声,为他把了把脉,他体内经脉纠结,真气紊乱,但或许是昨夜失血过多,在身体里流窜的外力并不太强,伤势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居然暂时避免了恶化。
                            「我说了约莫还可以活个三五天,」六音站了起来,「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如果要死了,会闭起眼睛往海里跳,不会花你棺材钱的。」他本是开玩笑,却看见皇眷板着脸一点笑的意思也没有,不免好生无趣,耸了耸肩,「你就不会笑一下吗?」」
                            皇眷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有什么好笑的?」她心烦意乱,满心都是六音治不好的内伤,那里有心思听他胡说八道?
                            「我喜欢海,如果我死了,别忘了把我葬在海里面。」六音走过她背后,自言自语。
                            皇眷听着,不知怎么地,一颗心就像刹那间不跳了一样,窒息了好一阵子。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叫,皇眷霍然站了起来,袖子一拂,「那位姑娘!」
                            她虽然没说完,但是六音却知道她说的是和古长青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出了什么事,让青剑十八式的门人这样惊呼?「她踩到老鼠了?」六音皱眉。
                            「不,她遇上敌人。」皇眷的脸色一刹那变得清寒,「而且是很可怕的敌人。」
                            六音重伤在身听不出远处的异响,皇眷却听出来,是三个人骑马狂奔,后面似乎有一个人在追,只是后面那人的轻功了得,所以听起来近乎无声。
                            「啊——」又是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哀号,似乎三个人中,有人受了伤。
                            皇眷青铁着一张脸,拉起六音,转身就走。
                            「你不救人?」六音呵呵地笑。
                            「你闭嘴!」皇眷四下张望了一下,只见昨夜一掌把六音劈得撞上去的那块石头后面有个可以藏人的阴影,她把他推了过去,冷冰冰地道:「不许出来!」
                            「我不出来,我不出来。」六音眨眨眼睛,有趣地笑,「我听话,你放心去吧。」他说到「你放心去吧」声音很温柔,似乎很体谅她冰冷背后的热血和激情。
                            皇眷狭长的眼睛冷冷地闪烁了一下,别过头去,从山石后面,走了出去。
                            


                            22楼2011-04-01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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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音突然轻轻地打了个手势,「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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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春山来了。」六音压低声音。
                              就在大家平息静气的时候,清剑突然站了起来,在大家愕然的目光中,痴痴地走了出去。
                              一个红衣飘飘的女子,嫣然站在山石前面,用最温柔最动人的声音,轻轻地道:「出来吧,古大侠,想必你也不希望我来请的,是不是?」
                              六音对着皇眷眨眨眼睛,意思是果然名不虚传。
                              皇眷白了他一眼,做唇形,「她的武功很高,不在你我之下。」
                              六音呵呵一笑,无声地道:「是不在你之下吧?」这世上武功高得过他的人着实不多。
                              皇眷冷冷地嘲笑,「可惜你无能为力。」
                              六音再次眨眨眼,「我还没死呢。」
                              「没死也差不多了。」皇眷压低声音,「如果我和她动手,你就立刻走!我的黑凤凰在这附近,你呼哨一声,它就会带你走。」
                              六音皱眉,「反正我也没几天好活了,你干什么要让给我走?你走了不是干净?我留下来,反正早死晚死,还不是一样要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他这「风流」两个字还没说出来,皇眷一个耳光扫了过去,冷哼一声,借着六音微微一让,她从山石后面纵了出去。
                              


                              24楼2011-04-01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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