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道:“我到现在也搞不懂, 那些石牛为什么能与活牛一样, 甚至比活牛更可怕。”
说这句话的时候, 她已经吃完了四碟菜, 喝完了一壶绍兴女儿红。
她和慕容璟拎着酒壶, 站在了屋檐下, 她想提气跃向屋顶,却觉得浑身软绵绵, 毫无气力。
慕容璟抄起她的腰, 轻身飞上了上去, 两人坐在了屋瓦上。
慕容璟从袖袋中取出一支铜哨吹了起来, 随着一声清越响声, 就听到一阵扑打翅膀的声音, 一只鸽子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解开鸽子腿上的竹管, 展开当中卷曲的字笺, 细细阅罢, 又收进了袖袋。
沉吟片刻, 他缓缓道 :“我有木鸢, 他为什么不能有石牛?”
说着将爪在手背上的鸽子递给了冷月。
冷月瞪大了眼睛道:“ 你说这鸽子是木头削成的?”
慕容璟点头道:“不错。”
冷月接过木鸢, 剥开鸽羽, 见到木鸢腹部有浅黄色的木纹, 两翼伸展各寸许长, 而翼根至翼尖处, 分别以二十几根木条并接, 几处关节与羽翼接缝用一种奇特的铜线相连。
慕容璟道:“我们用的是安第斯轻木, 这种轻木, 只有普通木材的一成重量, 以波斯金线做轴线, 其延展性与韧性为普通丝线的百倍, 木鸢上一次机簧可连续飞行三日。”
冷月道:“石牛也是这样造出来的?”
慕容璟道:“石牛要难得多, 三国时诸葛孔明曾制木牛流马, 为几十万汉军运输粮草, 数日不殆, 你见到的那人却能启动千斤巨石, 以活牛速度奔跑, 岂非难得多?”
他人已仰头躺在了屋瓦上, 渡下一口酒, 接着道:“ 机关数术, 奥妙无穷,这就是江湖中人为什么人人都想得到冰蚕丝软甲与朝露昙花剑的原因。”
冷月对冰蚕丝软甲毫无兴趣, 只喃喃道:“我搞不懂, 那人明明可以制服我, 为何后来却偏偏没再追来。”
或许那人也想通了, 冷月若是当时软甲已到手, 就绝不会再奔波一路的道理?
慕容璟笑道:“我只知道, 一个男人若想抢一个女人的东西, 总不该请她吃饱肚子再去抢。”
冷月嗔道:“可惜他只是个老头儿。”
慕容璟道:“大姑娘可以扮成老太婆, 小伙子自然也能装成老头子。”
冷月望了望天空道:“ 却不知他是个怎样的人?”
慕容璟道:“应该不是墨家的就是鲁班家的。”
房檐下一人道:“懂得机关术的并一定就是墨家或者鲁班家的。”
这道理正如, 会炒菜的并不一定是厨师。
慕容璟承认。
话音未落, 那人已掠上了屋脊, 夺过冷月手中酒壶, 仰头灌下一口,在冷月身边躺了下来。
这人瘦高身形, 一脸风尘之色, 身上是三分酒气, 七分胭脂香气。
冷月认得他是慕容璟的大哥慕容驰。 见他夺去酒壶, 瞪了他一眼, 便将慕容璟手中的酒壶抢了过来, 抬壶而饮。
慕容璟只好将双手枕在脑后。
他向慕容驰淡淡道:“你现在本该在媚香楼或者秦淮画舫喝花酒的。”
慕容驰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冷月笑道:“ 有冷月这样的美人来慕容府做客, 就算有八抬大轿请我去喝花酒, 我也不去。”
可他确实刚喝完花酒回来。
冷月瞟了他一眼道:“你怎会知道我要来?”
慕容驰道:“江湖中若有连我都不知道的消息, 怕是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慕容驰绝对不是在吹牛。
喝花酒也有喝花酒的好处, 酒馆青楼, 本就是江湖中人集聚之处, 慕容驰为人仗义疏财, 借着慕容家的财力与江湖地位, 三教九流无不结交, 加上他博闻强记,对江湖中事莫不是了如指掌, 更得江湖万事通的雅号。
冷月问道:“那你说赶石牛的到底是什么人?”
兜兜转转, 她还是只对这个问题最感兴趣。
慕容驰苦笑道:“这却不知道了。”
冷月嗤笑道:“所以你并不是什么都知道。”
慕容驰道:“所以除了他自己, 也没有人知道。”
他接着道:“赶牛之人, 在江湖中是第一次出手, 他设定的石牛与悬棺的机关术, 天下间目前还找不出第二个, 他更精通奇门阵法, 连此次慕容府派出的欢喜福禄四象阵法, 都已破解, 行事迥异, 高深莫测, 倒似崆洞五行门下之人, 然而武林浩瀚,风尘侠隐又何其多?”
三人躺在屋顶上, 各怀心事。
慕容璟忽然道:“ 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躺在屋顶上喝酒。”
冷月道:“为什么?”
慕容璟道:“因为我不喝酒的时候只能看到几颗星星, 喝多了就可以看见满天星星, 如果只坐在房里喝酒, 就一颗星星也看不到了。”
冷月背贴屋瓦, 已经睡着了。
月浅星疏, 星星掩藏到了云层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