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生 百谷 春盎然——谷雨
今年的春天不知怎么的,天气多变,若说多雨是好事,可是这忽冷忽热的,却着实让人受不了。大理寺众人接连风寒病倒,让本来繁重的工作更落到一向身子骨刚强的裴东来身上。
尽管裴东来毫无怨言的将工作承担下来,但是,连日的彻夜不眠,让他多少也有些吃不消。他合上卷宗,叹了口气,身旁的蜡烛一块燃尽,蜡油滴了一桌子,只剩下微弱的火苗,轻轻摇了两摇便“噗”的一声熄灭了。
他扭了扭脖子,伸了伸胳膊,关节处嘎巴作响,提醒他身体的透支。他有些口渴,摸向旁边的茶壶,也不管里面水凉,就着壶便喝了几口。
突然房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夹着湿气吹了进来,让他浑身一哆嗦,眯了眯眼才看清楚,进来的是张训。
“裴大人,出事了。”张训进来禀报,却发现东来有些面色难看的抚着额头。
“急什么,大理寺哪天没事才奇怪。”许是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头隐隐的疼着,难免说话就有些恶声恶气。
见张训不回话,他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说!”
“城南发生了命案,茶铺的老板被人打死了。”张训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
“既然打死了人,凶手那?”这种小事,也用得着来回报,不知道府衙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凶手不但没走,还将茶铺老板的家人给围起来,不让发丧。”
“混蛋!”东来忍住头痛,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府衙是怎么办事的!”
“打死人的是。。。”张训犹豫了一下,裴东来的性格向来刚强有余圆滑不足,若不是皇帝和狄仁杰对他颇为赏识,怕在这官场上也是混不下去的。
“说!”连张训都这么不干不脆的让人烦躁。
“是梁王的家人。”
“武三思?”东来眯起眼来,对于这种小人,他颇为不屑,“然后那?”看着张训低下头,他冷哼一声,“整队,备马!我倒要看看谁的家人,能在神都这般横行!”
他稍事整装,便走出了门。门外已经有十几个人列队站好,见东来出来,都齐刷刷的行了个礼。东来点点头,接过缰绳,刚一提气,却感到一阵晕眩,张训眼疾手快的一把托住他的手肘,“大人,还是让属下去吧。”
东来深吸了几口气,推开了他,翻身上马,“出发!”
大理寺办案,像今天这般带队出来的着实不多。街上的百姓见疾驰而来的奔马,也四散躲避。远远的便看见层层叠叠的人群围在茶铺的幌子高高挑的地方。哭声,议论声,嗡嗡的让人心烦。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闪开。”几个精壮的大理寺的官差几步跳下马,将人群分到两边。东来随后走了过来。
他走进,一看,果然见茶铺的台阶前躺着一个老者,脸上已经没了血色,额头上还有被殴打过的痕迹,两颊上也青青紫紫的。而入门的第一张桌子前,几个下人打扮的,一看衣料却知道并非出自普通人家的人坐在一旁。
见东来来,也不慌张,只是慢慢的有一个站起身来,走到台阶前,从上往下看着东来。
“这人。。。”东来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尸体。
“是我打死的。”那人看了东来一眼,说道。
“哦,痛快啊!”东来眼中的寒意又多了几分。“为何杀人?”
“这老东西弄脏了老子的新鞋,我让他赔我,他说他出不起钱,我让他把茶摊赔给我,他还来拉扯我,谁知道就推了这么几下,哼”他轻蔑的看着地上的尸体,一笑,“死了。”
“那又怎么不让他们家人发丧?”东来面无表情的继续问道。
那家丁一看东来没有反应,更是得意,说道,“你们官府不是要办案吗,我怕事情弄麻烦了,所以,就谁也不让动!”他伸了个懒腰,轻松的看了一眼后面的同伙,又转过头来,“行了,既然官府来人了,那就没我们的事了,那我们就走了。”说完一抱拳,就要离开。
东来在他经过身边时,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冷冷的说道,“我让你走了吗?”
那人脸色一变,又笑着将手放在东来扣住他肩膀的手上,拉了下却没拉动。“兄弟,误会,我们是梁王府上的。”
东来没有看他,向着人群喊道,“可有人看到茶铺老板被这个人打死?”
人群里悉悉索索响起了议论之声,却无人站出来。
“可有人看到茶铺老板是被何人所杀?”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有。。。,我,我看见了。”人群中,有个小贩打扮的年轻人弱弱的应道。
东来点点头,“人证,物证,尸体,嫌犯,供词,都齐了,来人,带回大理寺。”
“哎!你!你大胆!”被捉住肩膀的家丁一听,顿时急了,挥手就是一拳。
东来没想到他也有功夫,猛的被一带,身体失去平衡,也多亏他身经百战,失衡状态下一扭腰身,躲过这一拳。他紧退了两步,对大理寺的人一招手,十几个穿着统一身手不凡的官人便一齐动手,很快便将那几个人拿下了。
“不就是个死老百姓吗,死了就死了,梁王一定会救我的!”被压制住的家丁嘴里还不住的吆喝。
东来一皱眉,身体的不适感一阵一阵的袭上来,他脸色阴沉的抽出腰刀来,走到家丁面前。
“你想干什么!你。。。”看着东来提着刀,向自己走来,那人才有些慌神,他不相信一个四品官敢对他下手,想着,脸上又镇定下来。
忽然东来脸色一变,抬刀就劈了下来。
“啊~~”一声尖叫,家丁的身子瘫软在地,不省人事,只见腿间一股水流缓缓留出。
东来冷笑了一声,吹掉了刀上的头发,他不过是砍掉了他的发髻罢了。胆子这么小还学人家当坏蛋,可笑。
“带走!”脚下已经有些发飘了,他极力的克制着自己,努力的甩了甩头,拉过缰绳。
“大人!”张训看出他的不适,刚要上前,便被东来止住,“回去以后赶快开庭审理,要快审快判,判完就直接交给狄大人。”
张训一听,也值得领命。
大理寺的人马带着犯人走了,茶铺老板的家眷对东来又是谢又是拜,让东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终于说完了话,人都散了,他才揉了揉太阳穴。
脚踏在马镫上,胳膊却使不上劲,他咬了咬牙,脚下一蹬,这一下却用掉了他浑身的力气。尽管坐在了马上,却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直直的掉了下去。
“小心!”一声细微的呼声,带着清冽干净的香气向他扑来,他只觉得有个白影将他抱在怀中,便失去了意识,只记得那个白色的怀抱让人觉得无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