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陨
    我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又低头看他。
     火光大了些，照在他瘦削的脸上，忽明忽暗。他长长的额发几乎覆到了眼睑，底下一双凤眼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深深的阴影，看起来有一点儿脆弱。
     “唔……”他皱起眉，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苍白失血的脸上沁出冷汗。
     我折起衣袖，轻轻按了按他脸上的汗滴，等了等，又把手覆在他的额头上。
     “好像有点退烧了。”心里轻叹着，正要移开手。忽然，他睁开了眼。
     那眼睛亮得可怕，无波无澜地看着我。
     一时移不开眼光，我亦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吴邪？”他有点迟疑地开口。
     “嗯？”这是什么？名字么？
     “你是谁？”半晌，他又问我。
     我笑了笑，又添了把柴，这才看向他：“好像该我先问你吧？”
     “……”他有点疑惑地看着我。
     “我上山观星，见你倒在这里，浑身是血，就帮你包扎了一下。这荒山上晚上会有野兽，就生了堆火，等你苏醒。”我示意他看看自己的身上。
     他抬起右手，看了看上面胡乱绑着的渗血的布条，皱了皱眉。
     我笑了：“包得不好，先委屈一下，等你休息好了，回村里找巫医婆婆帮你重新包过就是。”
    
     “……”他沉默半晌，忽然坐起身来，身上盖着的袍子便滑了下来。
     那是我的袍子，一只袖子破了，是被我扯了布条下来为他止血。
     他盯着袍子，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是哪里？”
     “鲁国边境，三川丘。”
     “……”是火光的关系么？我似乎看到他的手抖了一下。
     “你的服饰……不像是这里的人。”我看着他，他穿着样式很奇特的衣物，发极短，尚不及肩，“你是谁？从哪儿来？”
     “……”他沉默了半晌，皱了皱眉，“想不起来了。”
     想来是受了伤，失了记忆吧。我倒听说过。
     “那就等天亮回村里再说吧，也许伤好了就想起来了。”我看了看他的脸色，虽然仍然苍白，总是比刚见到他时好多了，“你再休息一会吧，我看着火。”
     他仍是皱着眉，想了半晌方重新躺下去。我随手拉过滑到地上的袍子，给他盖上。
     一时安静下来，四周只有火堆燃烧不时发出的声响。
     我半躺下来，手肘撑地，抬头看天，漫天星尘在夜空中发出朦胧的微光。
     忽然天边划过一道流星。
     我直起身子，心里说道：来了。
     婆婆说今夜将有星陨如雨，果然。
     过了一阵子，星陨逐渐密集，一时间，漫天都是划过的璀璨流星，或长或短，美不胜收。
     “啧。”
     我向他看去，见他也专注地看着天。星陨划过的幽光映亮他的眼，就像流星陨落在他的眼底一般。


二、命数
    天亮后，我将他带回村里。
     巫医婆婆一见到他，神色一变，看了我一眼：“他是谁？“
     “不知道。”我扶他躺下，“他受了伤，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婆婆盯着他，看了半晌，又看看我，眼神有点奇怪。不过终究没再说什么，开始解开布条为他疗伤。
     清理，上药，包扎。
     处理好伤，他已经几乎从头到脚缠满了布条，闭着双眼好像睡着了，看起来有点可笑。
     婆婆将我叫至一旁，脸上很严肃，似乎考虑着怎么开口，一时也没说话。
     “婆婆，你说他伤得如何，记忆能恢复吗？”我忍不住先问。
     “性命应该无碍，只是记忆……不好说。”婆婆皱着眉。
     “如此，只能等他伤愈后再做打算了。”我说。
     “你准备怎么安置他？”婆婆看着我。
     “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也没地方去，我看，就先住我那吧。”我说，“离您这也近，方便换药。”
     婆婆眉头皱得更紧了：“阿星，你与此人亲近，或许会有危险。”
     “怎么说？”
     “此人身上带着死气。”
     “死气？”
     “对，是一种很不祥的气息。而你命格天生纯净，跟他这样的人一起，难免会沾染到他的气息，污了命格，恐怕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我看着婆婆。她从小就是村中的巫女，一生侍奉神明，为村里治病救人，占卜吉凶。我是信她的。
     何况我无父无母，从小被婆婆收养，修习星相堪舆，亦不是看不出此人周身的不祥之气。
     只是，那苍白的脸孔，那夜他眼里流转的星光，不知为何，令我无法将他抛下。
     于是我淡淡一笑：“婆婆，如今他重伤在身，又记不起任何事物，我不管他，难道看着他自生自灭？那我倒不如当初就不要救他。”
     “……”
     “自你将我养育成人，我早已决定如你这般，一生救死扶伤，不做他想。自己的性命，早已看得很淡。此刻若是将他弃下，亦是污了自己的魂灵，又何来纯净之说？”
     婆婆沉默地看着我，终是摇了摇头：“带他回去休息吧。”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从布条下露出两只眼来，静静地看着我们。
     我微笑着走上去，向他伸出手：“来，我带你回家。”


三、吴邪
    “能想起什么吗？”我问他。
     “……”他坐在边上，摇了摇头。
     此时离我第一回见他已过了三个月，他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依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陪他来到这初次见面的山上，希望能唤起他的记忆。
     我侧脸看他，他发也长了些，身子单薄得很，穿了我的衣裳，被山风一吹，宽大的衣袖飘然欲飞。
     眯起眼，我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仿佛他不属于这个世间，随时都会乘风而去一般。
     “吴邪是谁？”我又问，“有时你做梦，会叫这个名字。”
     “……”他神色动了动，“想不起来是谁，只是记得。”
     “是你至亲之人？”我鼓励他好好回忆一下。
     “……想不起来。”他沉默了一会，转头看我，“你的眼睛……”
     “嗯？”
     他迟疑了一会：“跟他很像。”
     我笑了：“那好，在你记起来之前，便把我当作吴邪。”
    这样或许有助于他寻回记忆罢。
     “天要黑了，走吧，回家。”我站起身，向他伸出手。


五、夜奔
    “阿星哥哥，为什么那个人不说话？他是哑巴吗？”六岁的阿留看着帮我拿药过来的他的背影，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我。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阿留又问：“我听我姐姐说，你跟那个哑巴是相好，相好是什么意思？”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乱说话！”带他来看病的阿留娘慌忙冲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尴尬地对我笑着。
     我一愣，摸在孩子头上的手不由有点僵。
     抬头一看，他走出去的脚步也一滞，显然听到了。
     “阿星你可别介意，小孩子不懂事，也不知道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看来不教训是不行了！”阿留娘作势要打他。
     我忙拦住她，笑一笑：“没事，别打孩子，孩子身体不好。这药拿回去，还是早晚煎服，等吃完再来拿。”
     阿留也是老病患了，他的气喘自娘胎带来，从会吃奶时就吃药，总也好不了。久病成医，阿留娘也已经惯了，倒不怎么上心。
     送走了他们，我便坐着发呆。
     自从他与我同住以来，村里免不了风言风语，两个男子住在一块，本来就有点不寻常。一次村中有人清晨发病，急着来找我，正好撞见我正为他梳理长发，自此便流言不断。
     “没事吧？”突然传来他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看着我，眼里竟然有点担心。
     “没事，小孩子随口说说而已。”我笑了笑，“好了，我来做饭吧。”
     吃完饭，依旧是各自回房歇下。
     我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那个月华之夜，缥缈得好像只是我做过的一场梦。
     隔天他醒来，一句话也没说，我们依然像之前那样，各自生活，仿佛那晚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
     只是他再也没有被梦魇住，也不再唤我吴邪。
     对着我他更加沉默了。
     突然我听到外屋的木门发出巨大的声响，似乎被砸开了。我批上外衣赶出房门，看到外屋里一片火光，他的房门也开了，他看到我，与我对望了一眼，一起向外屋赶去。
     屋里被十来个火把照得透亮，村民们挤在屋里，脸色不善。
     一看到我走出来，人群里突然挤出一个女人，哭叫着冲我跑来。
    
     我挨了几下打，一看是阿留娘，心里疑惑着：“阿留娘，怎么回事？”
     她手里不停，嘴上哭叫着：“你还问我怎么回事！你害死了我的阿留！我要你赔命！”
     我心一沉，伸手挡了一下她的拳头：“阿留怎么了？气喘又发作了么？”
     “你不要不认！阿留从小就吃巫医婆婆的药，眼看就越吃越好了！谁知道吃了你开的药，今天三更就不好了，喘不过气来，半盏灯时间就咽了气！”阿留娘停下来嚎了一会，见拳头被我挡住了，便拿脚来踢我，“你太狠心了，就算阿留白天说了你的闲话，你也不能就这样害死他啊！”
     我脑中一片混乱，呆呆地看着满屋的村民，他们一个个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谁也不来劝解。
     这时他走过来，一抓就把几乎挂在我身上乱打的阿留娘给甩开了。
     我定了定思绪说：“阿留娘别着急，应该是气喘犯了，我现在就过去看看，兴许还有救。”
     “身子都硬了，哪里还有救！”人群里又挤出一个男人，我一看，是村长，他嫌恶地瞪着我和他，“巫医是神灵赐下的神圣职位，你们两个，不清不白，乱了天伦，触怒了神灵，你的药，早就不灵了，这下害死了阿留，怎能容你继续当我们的巫医！”
     我越听越心惊，这时突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烧死他们！”
     顿时十几根火把都高举了起来，我的耳边回响着村民杂乱的高呼：“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忽然一只手拽着我就向火把堆里冲去。我一惊，只见他右手挥起那把乌黑的刀，人群立刻向两边开去，让出一条道来。
     他抓着我的手，在漆黑的夜里，跑了几里地。


六、起灵
    待得停下脚步，我同他便齐齐倒下。
     我大张着嘴拼命喘息，感觉心剧烈地跳动，已经扑到嗓子眼了。
     身边的他也在大声喘气。
     过了半晌，我才缓过气来，看着头顶的夜空。
     看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笑。一笑就抑制不住，我边喘着粗气，边放声大笑，笑得几乎又喘不过气来。
     我一辈子都没有这样大笑过。
     直到他坐了起来，另一只手撑着他的刀，跨过我的身子柱在我的身侧，眼睛在漆黑中发亮，静静地看着我。我才渐渐地控制住笑，停了下来。
     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有点难过，却又有点轻松，好像如释重负似的。
     这才发现他还紧紧抓着我的手，未曾放开。
     “抱歉，我有点失态。”我冷静下来。
     我的手心都是汗，但不知为何，我并不想挣开他的手。
     他居高临下看了我很久，我也看着他。
     “我没事，别这么看着我。”最后还是我败下阵来，扯了扯嘴角。刚才笑麻了，现在挤笑容不是太容易。
     “……”他还是带着审视的眼神盯着我。看得我发毛。
     我另一只手准备撑着地也坐起来，这时他放下刀，按住了我。
     “对不起。”
     “嗯？”我被他按在地上。
     “害你被冤枉，赶出来，无家可归。”他认真地说。
     我看着他，许久才笑一笑：“没什么……”
“有你在就好。”我迟疑着，还是说了出来。
     他的眸子闪动了一下，亮得可怕。那两点寒光越来越近……
     接着他冰凉的唇便压在我的唇上。
     我的口鼻里闻到的都是他的气息，潮湿的，低喘的，温热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放开我的手，移开唇，把脸贴在我的脸上，轻喘着唤我：“吴邪……”
     “是我。”我轻轻地回应他，将手指插进他的发里。
     在一起这些年了，他的发已有这么长。
     “叫我名字。”他又说。
     “……”我想起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叫我起灵。”他抬起头看着我，我看见他眼中一片清明。
     “起灵……”我应他，他的唇又贴过来。
     “我爱你。”我在心里说着，闭上了眼睛。


七、永生
    多少年的时光倏忽就过去了。
     我依然梳着他的发。
     他的发已长到了腰际，却还是漆黑一片。
     而我已两鬓斑白。
     他按住了我的手，从镜子里看着我。
     我知道他在看我的白发，便将铜镜盖下。
     他坐着不动，只是握着我的手微微颤抖。
     我拍拍他的肩，说：“放开我罢。”
     连声音都老了，低哑得难听。
     他的手抓得更紧了，几乎要抓碎我苍老脆弱的指骨。
     忽然他就放开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做好晚饭等他。
     一晚，两晚，三晚，十晚，一年……
     他始终没有回来。
     又一晚，我没有等他。
     还不到冬天，我却觉得非常冷，全身抖成一团。
     我缩在被里，瑟瑟发抖，感觉生命正一点一滴从我身上流走。
     我又想起他的发，那么乌黑，那么长。
     他来到这个世间这许多年，始终没学会梳髻。
     我走了，谁替他梳理那一头长发？
     我早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可是想到这里，却又燃起熊熊的不舍。
     怎么舍得把他一个人丢在这时间的洪荒里？
     我费力地呼吸着，可以听到胸腔里像一个漏风的风箱一样苟延残喘。
     眼前一阵清晰一阵模糊。
     突然他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
     模模糊糊的，我看不清楚，便伸手去摸，一下子便被他抓在手上。
     “我来带你走。”听到他对我说，同时我的身子便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他来送我了。
     我一下安心了，便陷入了无意识的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以为我已经死了，睁开眼来却又看到他。
     “起灵……”
     他看着我，脸上竟然挂着一丝笑容。
     是我老眼昏花了吗？我不禁想抬手去感受他嘴角上的那丝微笑。
     但是却怎么也抬不起。
     我低头看看自己，发现全身都裹在一层厚重的黑玉里。而且，躺在一个巨大的匣子里。好像……是棺材？
     “别动。”他伸出手来抚着我的脸。
     “这是玉俑，能让你不死，并返老还童。”
     我惊异地看着他，听他讲了一个，关于他找到鲁殇王，告诉他长生不老的方法，随着他一起四处开墓，终于在这个前朝的王墓中找到玉俑的故事。
     然后他就赶到濒死的我身边，把我带到这里，替我穿上了这套玉俑。
     “吴邪，等我回来。等我知道如何解了这诅咒，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我躺在玉俑里仰头看着他。
     他的脸上发着光，挂着那丝笑容。
     我多想触摸那嘴角的弧度。
     “起灵……”
     棺盖在我的头顶渐渐合起。
     我死盯着他的脸，直到黑暗完全吞没了我。
     那张脸，直刻到我的灵魂深处去。


八、死亡
    绝对的黑暗，就是最浓重的绝望。
     一片寂静，哪儿都没有光，没有动静，没有生命。
     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才能提醒我，我还没有死去。
     这种重压压得我几乎要发疯。
     我只有拼命想他，想我们一起度过的年岁，想我们喝过的酒，唱过的歌，数过的星。
     我又想起那场让我遇见他的流星雨。
     那样的光芒，那样的璀璨，那样的耀眼。
     只有想到这些，我才能抑制住这无与伦比的绝望，独自一人躺在这黑暗里，等待着他的到来。
     不生，不死。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
     渐渐地，时间变得很难感觉。
     我忘了一瞬是有多长，而永远又有多远……
     时间的流逝对我来说变得毫无意义。
     在漫长的等待里，有时候我会憧憬我们再次见面的场景。
     他还是像从前一样的英姿勃发，带着那把乌金的刀，把我从这无限的地狱里解救出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遭有些变了。
     我仔细听着，竟听见有人的声音。
     走动声，说话声，打斗声。
     绝对的寂静终于被打破了。
     我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因为我从中分辨出了他的声音。
     我全身颤抖了起来，剧烈的心跳响彻在冷冷的棺材里，伴着我沉重的呼吸，我几乎听不见外面在说什么。
     他来了！
     等到旷世久远的那一道光芒照进埋葬我的黑暗世界里，我几乎要被照瞎了眼。
     我顺从地闭着眼睛被拎了出去。
     即便闭着眼，透过薄薄的眼睑，我仍然可以感受到那光明，好像那晚的月华，那么朦胧，那么像一场梦。
     我能感觉到他就在我不远处。
     虽然不说话，但那熟悉的气息令人心安。
     过了一会，我觉得我可以适应光线了，我睁开了眼。
     那个刻在我心底的脸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淡漠。眸子还是那样的幽深，那样的亮。
     只是他注视的不再是我。
     我的视线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晰。我感到脸上凉凉的，却还是死死地看着他。
     他终于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走了过来。
     “……吴邪？”他看着我的眼睛。
     “是我，是我。”我在心里应着他，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叫我干吗？”我听到他旁边的男子问他。
     然后他好奇地看了看我。
     那双眼睛……
     我浑身颤抖了起来。玉俑黑色的玉片摩擦起来，发出簌簌的声响。
     那男子显然吃了一惊，向后退去。
     他眼光一冷，手伸了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盯着映在他瞳孔里的那个影子。
     隔了这么久，终于看清楚了。
     那不是吴邪，也不是我，那只是一具因畏惧着死而簌簌发抖的活尸。
     我突然感到一股如潮水般涌进我体内的疲倦。
     活了这么久，做了一世的吴邪，在死亡的黑暗中拼命地呼吸，拼命地心跳，只不过是为了这一眼。
     不过是为了看到他的身边有了真正的吴邪。
     我停止了颤抖，嘴边泛起一丝笑。
     “你活得够久了，可以死了。”


九、忘川
    “你喝吗？”孟婆递过一盏茶。
     我接过来：“为何不喝？”
     “像你这样活了千年的魂灵很少。”
     我笑笑，举起杯盏向孟婆致意。
     “真要喝？千年不死，必然对人世有着很深的执念吧，真能放下？”
     “纵然活了千年，不过是他人的影子。下一世，必然要为自己而活。”
     我一口喝干了孟婆汤，走出了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