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归宿》之绝别
展昭仔细审视着眼前的人,眼中画过一丝朦胧。
“何以痴?何以恋?”
嘴角那抹不着痕迹的弧线弯翘地更深。
不是开怀,也不苦涩,而似淡到极致的澹泊,又似浓到极致的眷念。
手,伸向白玉堂,颤巍巍地,是孱弱身体控制不了四肢的抖动。手指插入白玉堂发间,勾起贴在面颊的
一簇,拨到耳后,让白玉堂的脸露出来。
那是一张轮廓如暖玉温润的脸孔,没有扎手棱角。惟独高挺的鼻梁似刀工雕刻,是所有圆润中独树一帜
的突兀,昭显其性情上特有的乖张。
“我以为这个人世我已没有了留恋。原来,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是什么?”
“我想再看一次我们初遇时你不羁又傲慢的样子,想再喝一杯,再行一次酒令,再骑马踏青,再并肩而
战,再同上高楼,再共畅心事……”拨发的手滑到脸庞,拇指轻轻拂过眼眶下方。“如果可以……就让
我把你的悲伤,统统带走。”
有“雨”落下,滴上指尖,滚烫滚烫。
颤颤地,颤颤地,抬起。颤颤地,颤颤地,探向。一尺,一寸,一厘,越来越近,近到未碰上便已能感
觉到面颊上的那只手的温热。白玉堂的双唇也在颤动,因为心的颤抖牵动了身体每一个部位的不安分。
然,只是瞬间,终是错过。
他还是没有抓住那只手。
就在触及的刹那,那只手开始滑落,那个人也再次靠上了他的胸膛。只是这一次没有往昔的温暖,一股
由心而发彻头彻尾的寒意将他整个人冰冻素裹。
他想叫他的名字,想象往日任何时候一般。可是一声也发不出,仿佛那一个瞬间已经将他的声音夺走。
是的,也许连呼吸都夺走了。
他已无法呼吸。
雨,由磅礴渐渐转为淅沥,又渐渐停了下来。
白玉堂在微笑。
素心从没有见过白玉堂那么温柔的笑容。仿佛是一种幸福,小心翼翼地捧在双手之上。
“天上的风停了,是累,是想歇息了。你呢?是不是也累了?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找一个归宿了?”
“你便似那天上的风,时急时缓。混了尘沙,不打紧;裹了雨露,不在意。时而温柔舞飞花,时而凛冽
弄冰凌,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象你这样难以捉摸的人。”
“而我从清流变成一潭死水,只为了倒映风的影子。可风,可有影子?”
“没有。”
“所以好傻好傻。然仍忍不住去看,忍不住去追,忍不住着了迷,忍不住……丢了心。”
“你就是我心里的风。我拼尽全力去追,伸出双手去抓,都追不上抓不到。现在,你哪里也不去了,不
是吗?”渐渐收拢双臂抱紧,白玉堂轻轻闭上双眼。“你,真的是累了,才不会把我推开,才没有象从
前的每一次那样逃走。”
“而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你终于让我看到了你的心。”
“我究竟是该高兴地大笑一场,还是大哭一场?”低低笑出声来,“是了,你一定会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白玉堂又怎么可能真象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而且……你不是已经把我的悲伤都带走了吗?”
抓着展昭的手掌抵上脸庞,让他掌心粗糙的茧磨砺着自己,感觉竟是一种难言而喻的满足。
从来不知道满足可以如此简单。只要紧紧相拥,只要仍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已别无所求。
干裂的唇不自觉跟着印上,幽幽划过每一处粗砺,留下异常热痕。
心潮激荡,涌着热潮般的蠢动。矛盾的是当心的高热升到最高点,又被狠狠抽了一鞭,裂出愈合不久的
伤口。白玉堂努力笑着,他不想让展昭“看到”他的悲切,虽然连他自己都明白根本隐瞒不住脸上那已
写得清清楚楚的情绪。
“猫儿……猫儿……猫儿……猫儿……”
嘶哑的低喃,一声又一声,重复再重复。
“告诉我,怎么才能折断风的翅膀?我飞不起来,便只能收走你的羽翼。不然,便也赐我一双翅膀。这
样,我便能再让你看到我不羁又傲慢的样子,再和你喝一杯,再行一次酒令,再骑马踏青,再并肩而战
,再同上高楼,再共畅心事……既然你要带走我的悲伤,不如,让我和你一起走,我们一起走……”
于是目光痴了,醉了。
心却是,沉了,碎了。
直到响彻天际的哀号化在风中,于天地,一同消逝无踪。
有一种风在吹。
有一种风收拾着夜的碎片,为黎明前的苍穹带来最后一丝凉意。
白玉堂,你就是那抹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