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倒数……三十小时。
红酒之王，Cabernet。
特别从客房服务叫上来的。
秀一开了瓶，倒满了杯子。
酒很香醇，但那不是重点。

「你知道的，琴酒。」
银发男人从黑暗的角落缓缓现身。
「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我的心意吗？」
「你知道要让整船的人束手就擒有多困难吗？」
「你在全船的人面前虐待然后枪杀了船长，再把他的尸体推进大海里面，我想应该不是很困难吧。」
「有人找到尸体了？」琴酒略带惊讶地问。
「当然没有，我只是套你的话。」
琴酒皱起眉，恼怒自己的失算。他狠狠揉著太阳穴，然后重重坐到沙发上。秀一猜十八小时没睡已经让他失常了。
但那也许不是问题所在。
苦艾酒遇袭，Boss给他的压力绝对不算小，加上自己的时限压在他的头上，弄不好就是全盘皆输，全军覆没。如果没找到苦艾酒的人，或是苦艾酒弄个半残什麼的，就算Boss没有宰掉他他也绝对会失去信任，底下有多少人等著这一刻好来狠狠报复他杀掉他然后篡位，当过他手下和搭档的赤井秀一最清楚。要是自己的时限到了，琴酒还没能改变他的心意，那麼所有精英组员都会被通缉，这是在拿整个组织的存亡开玩笑。
而他依然是冷冷的，那样轻描淡写的表情。


这是一个无比强大的灵魂。
「你知道，运送的人只是小事，我们要的是后面的大鱼。不需要你的帮忙，有我压阵，不消片刻我就能逮到他们。」秀一说。
「听著，赤井秀一，」琴酒忽然爆发，他站起身来走到赤井的面前，气势无比狠辣。「我没时间陪你玩游戏！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在两小时内一枪干掉Алексей Ягудин(阿列克谢‧亚古丁)，我要你把弹道资料给销毁掉！！」
赤井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你说什麼？」
「阿列克谢‧亚古丁，这不就是你来到德国的原因？」琴酒知道自己命中要害，挑起一抹惯有的冷笑。
赤井直直捏著玻璃杯。
「你还知道些什麼？」
「你在Тулькубас出生的母亲，被亚古丁带到德国，然后便成了他旗下的头号红牌。」
赤井转头过去走往房门。
琴酒的火气上冲，在他面前的赤井秀一成了他最好的发泄对象，每个扔在他脸上的恶毒言词都产生了逼人的快感。「这就是为什麼你和我们相差不多的关系吗？你是这麼好的卧底警员，你身上散发著跟我们几乎一样的气息。你和我们根本是同一路人---」
「我不是！」赤井秀一大吼。他猛然转过头来反击，「不要拿我跟你们肮脏的生活目的来比较---」
「少在那里自命清高！」琴酒的声音往上拉高，「你以为你手上没有无辜的人的鲜血？你以为你不是踩著尸体到你原来的位子？」赤井无意识地开始甩头，「你是不是知道也用过身体往上爬？你知道吗？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我还真是不意外，你和你母亲一样是**---」


啪！！
赤井用尽全身力气给了琴酒一个响亮的耳光。

收回手之后他还想再打，琴酒狠狠握住他的手腕压在墙壁上。
「你好大的胆子！！」
「滚出去！！」赤井秀一大吼。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琴酒用的力道几乎让赤井的手骨折了。开什麼玩笑，就连在孤儿院或监狱那种弱肉强食的世界都没有人敢打他耳光！这一掌的羞辱让琴酒的视网膜染上一片猩红，他愤怒地持续把赤井的手往后扭。他大吼著什麼琴酒已经听不清楚了，赤井被压倒在地上时在拚命挣扎，琴酒为了让他停止医拳揍上他的小腹，赤井蜷缩起身子呕出一口酸水，狠狠地喘气。
琴酒还想在动手，但是敏锐的听觉却捕捉到了，在喘气和咳嗽之间隐约有两下抽鼻子的声音。
琴酒一下懵了。
赤井的肩膀在颤抖。他蜷著把脸藏起来。
空间沉默下来。


半晌赤井冷静下来，他胡乱地抹抹脸，然后慢慢爬了起来，没有看琴酒。
他淡淡地说：「我或许也是个**，但是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还有，我不会因为任何自己的私事就改变我的原则。你还有三十小时。」
他安静地转身走入房内，留下琴酒站在客厅的正中央，陷入自己的思绪。


-9-
悠闲的苦艾酒翻阅著剧本，绷带包著她的额头。在病人服的衬托底下，她显得较为清瘦，因此精致的脸庞更显出沧桑成熟。
琴酒走了进来。
「哈罗，G---哇塞！你的脸怎麼了！」
「不关你的事情，女人。」
「不要告诉我是Boss喔。」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情。」
苦艾酒倒回枕头堆里，看著他检查自己的生理状态检查表。
「是赤井秀一，对不对？」
「哪来的愚蠢想法。」琴酒冷淡地说。
「这样就是承认了。」苦艾酒满意地说。
琴酒顿了一下脚步。本来以为是更多的嘲讽和冷笑，没想到琴酒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拉张椅子坐下来。
「告诉我，我要怎麼让他撤掉那份资料？」
苦艾酒微微一笑，然后耸耸肩。
「什麼都不做。」
「什麼？」
「你觉得赤井真的会把你捅出去吗？恐怕自己那一关他就先过不了了。」
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啊？琴酒觉得找她商量事情真是浪费时间。苦艾酒看到他的眼神，觉得很满意。


有疑问的琴酒，打从他十六岁杀了第一个人之后，她就没看过了呢。
「赤井秀一不会把你搞垮的。拜托，他出手阻止了James逮捕毫无武力的你耶。如果真的要杀掉你他也会自己来，不会用弹道报告这种无聊的手段。」
「他是个有原则的人。」琴酒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否定。「我们的存在危害了他奋力保护的世界。」
苦艾酒意味深长地笑了。
「还不知道他要保护的是什麼呢。」


赤井秀一不愧是赤井秀一。
明明就一起坐在审讯室里，明明就听了一样的供词，明明就对著同样一批泛人说话……古德曼三更半夜回到家，在娇妻的怀抱里面睡了没有两小时就被赤井秀一叫了起来。
「到十九街来。」
古德曼的大脑完全当机：「什麼？」
「到不来的话随便派两个人，我只是要在我逮捕阿列克谢的时候有德国警探在旁边确定我的程序正确。」
古德曼还是没有完全清醒。「啊啊？」
「给你十五分钟，不然我就自己进去了。」
古德曼狠狠地把自己弄清醒。「我去搞一张逮捕令来。在跟我说一次，你要逮捕谁？」
这不是你的案子吗？「阿列克谢。」
「你找到他了？怎麼办到的？」德国人的缜密思绪终於恢复运作。
「十五分钟。」赤井还是冷面的样子。
「十五分钟。」古德曼呆呆地重覆，然后赤井就把电话切断了。


在把阿列克谢推入审讯室，所有的调查局小组成员互相击掌庆祝的时候，大家都把赞许归给了古德曼。古德曼非常感谢赤井秀一谨守一个「顾问」的责任，负责帮他攻坚、在他左右吓阻住想要反抗他们的人，因为他的气场没有人对抗他们，也因此完全没有死伤。他从头到尾都非常安静，就连现在也是。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赤井靠在玻璃上，在一片疯狂的欢呼声之中，他显得特别小心。
「怎麼了？」
「我很担心他不能被定罪。」
「什麼意思？」
赤井秀一转过身来。
「我知道他做了，你知道他做了。但是所有买卖的钱财交易是透过人头公司，所有杀人处理都是经过他底下的打手，所有运送女人的船只都有合法登记……」赤井翻著手上的证据列表。「我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把他钉死的证据。」
「钉死？」
「美国人的说法。大概出自於耶稣的故事吧。」
「别担心。我相信耶稣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赤井的手往后摸上后腰的手枪。
Berretta 92FS，沉重的触感和危险的快感。
他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赤井探员？你要离开了吗？」古德曼从办公桌上抬起那张消沉的脸。
赤井点点头。
古德曼喃喃说了句再见，然后把脸埋回去。
赤井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是个好警仧察，不应该因为这样就消磨志气。
「嘿。」
「und？(“什麼？”的德文)」
「不要丧气。」赤井难得说了句鼓励的话。
「但是你不会丧气吗？」
「为什麼要丧气？」
「因为我们相信法律，而法律被拿来保护坏人。法律输了。」


赤井笑著摇摇头。他举步往门外走。
「I don’t serve laws. I serve justice. Justice never lose.」
冷冷的话飘散在身后。

-10-
是哪部电影说的话：坏人绝对不会是坏警仧察的对手。
赤井一边想著一边把Berretta 92FS拿在手上。
他轻轻吻了一下枪管，心里像枪神默默祷祝。
你应该不在意多沾一点血腥吧，我亲爱的。
就在今晚。
为了正义。
他并没有直接用那把枪，对付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是不行的。
他把枪放到后腰的枪套上，打开放在副驾驶座的黑色盒子。枪的光泽极美，是赤井秀一在Rangers服役时偏爱的类型：美国英格拉姆MAC10.45冲锋枪。
秀一举起步枪，把子弹放进去，然后是两个弹匣挂在左右腰带上。还有手榴弹。
然后戴上了滑雪面罩。


惨叫好吵。
赤井转过去用冲锋枪把他们两个解决掉。
然后他把自动机枪收起来，取下滑雪面罩。
「我认得你！你是，你是今天早上来的那个联邦调查局探员！」
赤井没有理他。他从臀部上方拔出Berretta，然后从小腿绑腿处取出消音器。
「你怎麼能这样做？你……你这是……犯法！你不能这样做！你是**耶，你……」
「叶卡捷琳娜，充满光明的名字。」
「什麼？」
赤井旋转著装好了消音器。
「转过去，手举在空中，跪到墙角旁。」
「什麼？」这是处决的动作，阿列克谢当然不可能照做。他激烈地抗议著，「你不能这样做！你……」
赤井一枪打在阿列克谢的脚边，他惊慌地跳了一下，膀胱一空他的下体顿时湿漉漉的。
「转过去。」
阿列克谢激烈地颤抖著，转过去面对墙，双膝落地。
「叶卡捷琳娜。」
秀一像是念咒语一样重复了母亲的名字，然后开了枪


大量的鲜血从阿列克谢的头喷出。溅在墙壁上。
这个男人最后一次听到的词，是他母亲的名字。
他看著阿列克谢，正义得偿。
赤井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