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听你这口气,想必旧伤好得差不多了。”
苏白墨饮了一口茶:“有劳封姑娘记挂着。”
“所以又欠揍了?”
苏白墨笑道:“哪里话?我最恨人打欠条儿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封虹觉得跟这等人精套话既有损精力又有损时间,直截了当方是上策,于是也不抹弯子,将随身的令牌“啪”往桌上一搁,直盯着对面的人的眼睛道:“我追逃犯而来,苏老板若是见过呢,最好同公门合作;若是眼下没有见过,日后见了也上报一声。这之中有些干系,虽说苏老板是浑泥里出来的,可最好还是别趟这等浑水。”
苏白墨皱皱眉:“这话我不爱听了。我是正经人家的营生,怎么就成浑泥了呢?”
封虹冷笑道:“开妓院卖姑娘也叫正经人家的营生?”
苏白墨对着她的眼扑哧笑道:“那你还跑这里跑这么勤快?”
封虹翻白眼:“苏爷,你当我乐意?”
苏爷和和气气地笑:“所以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少来的好。已经名声在外了,再挂一条‘青楼常客’,保不准真得青灯相伴。”
封虹用令牌敲击桌面:“苏老板操持的也够是多了,竟也管媒婆的行当么?”
“你若是愿意,我倒是愿意说个。”
封虹冷笑:“难不成老婆子的行当你都要做个遍?”
苏白墨微微一笑:“左右都是卖姑娘么,不差那么些。”
封虹“啪”地一拍桌,抓起令牌站起身:“你拿我同你那些姑娘们比?找死!”
苏白墨笑笑向后仰身以免被火灼到:“卖姑娘也是你说的嘛……”
封虹提起长剑“蹭蹭蹭”一腔怒容下楼,没几步猛然止住,又“蹭蹭蹭”回到原地,眯起眼睛看着惫懒的白衫人好像看着一只舔着爪子的猫。
“险些真着了你的道。”封虹慢慢走回来,长剑令牌搁桌上,抿嘴一笑,“这么急着打发了我啊?难不成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白墨摇头又叹又笑:“你自个儿走的,怎么怨我呢?我能有什么秘密,都是一同游水洗澡的人,全身上下你哪里没见过?”
封虹定力再好,这时候也忍不住脸上一红,嗔怒道:“闭嘴!”
苏白墨耸耸肩:“我说的也是实情,作证的人还有好几个在呢。”
“呸,拿少时候的事出来嚼,大路两道,各走一边,我跟你没什么交情论。”
苏白墨叹了口气,眼神仍然弯弯的:“原来只有我还念念不忘打小的情分,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封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笑道:“别说你我少年时也不过是两三年的交往,相处的时候又是拳脚说话的多;即便是你同闻歌那样的交情了,这次我也须得带了人走。公门里的事你似乎是不愿意沾手的,好坏利弊谁又权衡得过你呢?等想明白了,告知一声。你一个人的命的确不值钱,不过担着身后数十口呢,你不心疼我心疼。”
她理理衣袖,已准备走人。
苏白墨想了想,道:“你怎么就打定主意人在我这里呢?”
封虹冷笑:“天下聪明的脑袋不止你一个,还不见得你就是最聪明的那个。公门有公门的路子,怎么,苏老板有兴趣?”
苏白墨微笑道:“路子我不懂,规矩还知道些。如今新帝重整朝纲,鉴于先帝时的几件冤假错案,对公门断案更是多放一颗心。别的不说,证据是要实打实的。脑子想的不够,能说话的证人、能拿出手的证物方才作数。”
封虹欲要站起的身又坐稳了一些,眼中精光一盛:“人满大街都是,物满大街都有。有钱使得万年船,这道理你比我更懂。苏老板自个儿想想明白吧。”
苏老板不接话。封虹也不耗时间,起身走人。
“阿虹……”
“别,”封虹止步回头,“我这是为公事,只认案子不认人。你喊亲娘也没用。”
“亲娘本来就没用。”苏白墨已喝光了茶,于是又倒了一杯,“我是实话实说,你要找的人,我真没有。”
封虹把令牌拿在手里把玩:“我也实话实说,你说的话,我真不打算信。”
“好吧。她在我这里。”
封虹气结,想想跟他理论也没意思,顶多再被气结几回,好女不跟男争,于是冷声一笑,道:“保重。浑水易淹人,你好自为之。”
苏白墨起身相送,施施然一笑:“封女侠神捕断案,是非明辨。即便冤死了,也能还我一个老实人家的清白。”
“老是老了,实心不实心没看出来。不过你有心修炼老实道,我还是鼓掌欢迎的。”
苏白墨作揖:“康庄大道我先行,一定摆好架势恭迎封女侠。”
封虹转过身斜眼看他:“你这是拐着弯骂我不老实么?”
苏白墨有点咬牙:“心眼不甚清楚,不过这个手……”
封虹把劲道卸下,苏白墨抽回手低眼看去,腕上红了一圈。“再一次乱说话,就不是只红点皮毛的下场了。”
苏白墨捧着手腕摇着头笑了笑,等她从门口出去,站在窗口边问道:“哪一句?是老实还是一起洗澡那一句?”
封虹红着脸咬咬牙,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