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看到每个人的眼泪,虽然难受,但却真的有奇迹般的安定感。我们,以及她,都需要这样一个契机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哪怕只有一次。我是说,虽然哭花了妆的熊猫眼很可怕,但假如时光倒流,我依然不会抵抗,也不能抵抗,甚至,我还会那样站起来,用尽全力挥舞着荧光棒,拉扯着破掉的嗓子跟她一起唱。
这首歌结束后,她说谢谢。鞠了两个深深的躬,然后跑到升降台上,又是深深的一躬到底,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慢慢消失在视线以内。
场子里很乱。几乎每个人都哭得失去了判断力,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表达,唱不动,喊不出,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连离开都做不到。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响起叫她名字的声音。
“周笔畅,周笔畅,周笔畅,周笔畅……”她出来了,安静,没有话筒,没有说话。我们冲到台前的样子太迅猛,她甚至还用眼神示意了我们要小心,那个微微睁大了眼睛的温柔姿态啊,我刚刚止住的泪水一下子崩溃。我们叫她笔笔,叫她周笔畅,叫她宝贝,叫她心肝,乱七八糟的和着哭腔叫,只是叫,没有附带任何的语言,千万条声带同时发声,心心念念着一个人的名字,这是我能想象的最大珍重与安慰,既是对她,也是对我们自己。
可是,姑娘啊,可不可以不要再说谢谢?
529回来之后,我便说过这样的话。当时是觉得,喜欢她的过程,我们从中的收获远大于付出,更何况这所谓付出,无非是她说的,写字、画画、拍照、视频、煲汤、陪伴、等待,这些其实并不复杂的小事。
当看着上万人为了一个姑娘哭成泪海,这真的是一件既纠结又让人无比动容的事情。那一刻我突然脑子里有了一个坑爹的想法。如果可以,周笔畅,我不想说谢谢你,也不想说我爱你,我想说,对不起。
第二天中午离开酒店的时候在门口遇上味精姐,有人问笔畅什么时候去我们那里。味精姐说,她只有一个身体和二十四个小时,她也会很累。你们啊,有时候别贴的那么紧,就……给她一点空间吧。
昨晚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周笔畅,在她成名前她未必知道成名的负累,她一定单纯的遐想过自己未来有一天会有一场演唱会,甚至可能也曾为脑海中的那些场景热血沸腾。但她未必想到过如今墨镜加身的生活方式。一句话,一个举动,都可能引来太多的揣测和臆断。这些年,见过太多人——乃至我自己——说喜欢她的原因是她符合了自己对美好的所有幻想,如今仔细推敲,方觉得多么可怕。
将对一个人的认识完全构筑在幻想之上,几乎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残忍剥夺了人之为人的复杂与深刻。她可能总是笑着的,但不代表她不会哭——这我们已经知道了;她可能常是冷淡的,但不代表她的心不暖和——事实上,这么多年,我总相信她有最温暖的底色。而,当我们将她放在自己的幻想里,却只强迫她保持某一种最可心意的表情。我们掌握着话语权,我们窃窃说着她似乎是这样好像是那样,她不能反驳,甚至未必知道。而当幻想某天终结,毫不犹豫的抽身走掉的时候,丢开她,像丢掉玩厌的布娃娃。
而她居然还站在那里,居然还鞠九十度的躬,居然还说,谢谢。
对不起啊,周笔畅,让你背负了这么多。我们做你的翅膀,也做了你的锁链。
虽然万物皆有法度,身为偶像,就要付出“为偶为像”的代价。但你要知道,大部分我们,还是多么希望,你在台上的时候属于我们,而走下舞台,你只做你自己,爱你自己,属于你自己。我们未必是多么好的守卫者,誓言那么脆弱,永恒那么浅薄,我已经不想再多说。只是,周笔畅,我们爱你,哪怕我常常无比讨厌自己,我都还是爱你。如今这份爱无关评判,不是说,因为你是怎样的,我才选择爱你,而是,我爱你所有的样子。
结束后第二天,我回来跟朋友说,一通发泄之后,宛如新生。那个晚上声嘶力竭的蹲在地上,真心觉得哪怕真是末世也没有什么大关系,时间就此停住,我们留在最酣畅淋漓的时刻。网络那端的那姑娘给我贴了一段话:
“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未眠。 如果一朵花很美,那么,有时我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要活下去!”
来自川端康成的《花未眠》。是的,要好好的活下去。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动人心弦的事,比如,她的眼神。干净,执着,坚强。
生活还是充满了希望,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