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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高杉听说桂被似藏干掉,而银时也差点送命的时候,他整个人失控了.
许久未出鞘的刀狠狠地砍在了红缨身上,拔刀的速度亦快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直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地完成高杉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的心被大片大片的悲愤狠狠地折磨着,他的脑海里回放的全是关乎过往细小无比的片段.
快停下来.不要想他们.当他们死了.他们跟你没关系了.
「不要再说我和桂是战友,我们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歪了歪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然后迅速地把刀抽回入鞘,用眼角的余光轻蔑地瞟了似藏一眼
「再让我听见就把你和红樱一起砍了」
所以说啊,桂,你可以想象人有多么无情吗?
你一定不曾想过原来患难与共的战友也可以走到这一步的吧,记得我跟你说过么,你那想当然的感情奉献意识早晚会害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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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至于他呢?
不爱么?怎么可能.若不是曾经爱这一切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又怎会在失去之后再也不愿意尝试.
高杉还记得好几年前慌乱中从长洲逃亡向京都的日子.梅雨天气,天空是不变的阴沉, 空气里浓重的水汽让衣物和被子都粘腻着不太舒服,压迫胸口的低气压像是要杀人一样不依不饶.
他把自己封闭在酒店逼仄的小隔间里,原因是不想再对桂发脾气.自从银时离开后,他们两人常常是盯着对方,时间在难堪的沉默里流逝.有时他会听桂讲讲以后的计划,然后两个人话不投机说上两三句空气里就有了火药味.
高杉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后悔当日跟银时闹翻了.也许他不应该如此的冲动,毕竟大家都憋着一肚子的气.而转瞬他又觉得,这种事早晚是要发生的。
他后悔跟我们选择同一条道路了.他是个背弃伙伴背弃过去的人.
既然这样,好的,再见吧.多说无益.
好多个阴雨连连的下午,他被偏头痛和眼睛上的旧伤折磨得几乎失去了意识.然后那种感觉又回来了,那种他一辈子也不想再有的,幼年时期痛苦而孤独的愤怒感.全世界都坠入了某个温柔的地方.安全,温暖,陪伴,他也多么想去啊,可是他就是被什么该死的东西拖着,孓然一人.
他又想起来了,那些死去的亡灵的脸,它们在脑海里嘤嘤地啼哭着,把他狠狠地拉回过去的深渊.他想起曾经松阳老师牵着自己的,温暖干燥的大手,想起书塾里伙伴们的脸孔,想起他们已经死了,去了,再不回来了.
安全感消失了,赖以为生的东西消失了.
事实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可以依赖的,人早晚会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寂静无人;而那个时候剩下的就只有恐惧,疲倦,以及野兽一般的攻击性。
只有高杉自己才会知道,多少次他已经无法再控制内心的狂暴。他渴望那种肌肉收紧然后爆发的感觉,喜欢牢牢握捏,挤压肉体所带来的实感。破坏,仅仅渴望一种超越性的破坏。
这就是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他走过的道路。这样一条路上,曾经有着那么多陪着自己一同行走的人,他为此快乐,为此充实,为此奋斗,以此为生.却没有想到他们都在无意识中慢慢淡出,而他终归得一个人走.
这样的一条有人陪伴的路上,所有真实的渴望与奉献被折磨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