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

打工崽
你是问我么：
“如果娶你
彩金几千？”

好，姑奶奶
就告诉你：
“公务员八万
老板全免
如果你娶
彩礼百万！�

《老牛》

五十六岁的老牛
每天都干
十六个多小时的重活
搬钢筋
杠水泥
铲沙砾……
被老板喝斥
工友们排挤

他干了半年
依然未学会
抽烟 喝酒
及用同情心
老板举起了拳头
工友们当面诅咒

好几天了
未见老牛的影子
问起
“吊他老母
这老家伙装死！”
老板骂完
对刚立起身子的汗人们大喝：
“站什么？干活！干活！”

《叹息和疼痛》

不知为何，在异乡，我经常发出无缘由的叹息
还感到一种疼痛，来自心脏深处的伤口
就象一棵树，伤疤随着年轮的增加而变大
是为异乡的土壤充斥着喧嚣的水分
培育出的爱情是多么地不尽人意？
是为异乡生活的车没辙，自己也不是那辘轳？
或是为曾经红润的面颊如花朵般日渐枯萎
漂泊的舟找不到驻足的港湾 在尘埃飞扬的
异乡上空 又总看见一群群无法筑巢的鸟
循着来路噙泪撤离？
还是为流淌着雄性血液的故乡号子
被淹没在异乡铁架床失眠的吱叫声里？
无缘由是因为它们太复杂，也沉淀的太久
还没有提炼出欲望中所认可的东西

异乡不是我们可以自由生长的理由
无缘由的叹息和疼痛
也就见怪不怪

《我是一块顽石》

亲爱的朋友，我是长空，那位野心勃勃的诗人
从现在开始，也是一块顽石，一块在厚颜无耻中
不再厚颜无耻的顽石，一块渴望不再凭着
伪善与谎言吃饭的顽石，一块渴望不再有欲望
不再一丝不苟做人、准备让一大堆酷似我的黑夜
停止呼吸、准备叫所有爬行的人憎恨生活的顽石
一块在铅夜心境如炭接受种种煎熬的顽石
一块渴望远离人世间血腥味的顽石，一块
灵魂出窍、渴望没有知觉的顽石……

（变成顽石就真的能够没有知觉码？亲爱的朋友）

我听见一种召唤，是自然的还是死亡的？
死亡。一块顽石在风雨中
我看见祖辈们在生活的泥泞中挣扎一生
最后烂成泥土，长出苦难的父辈和更加不幸的我
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傲的孩子
在完全陌生的都市，在生活和事业的双棺苦苦挣扎
在既无法亲近故土又无法亲近缪斯更迷失自己的地方
绝——望

（我的绝望与蜜蜂陷进荒漠有着相同的本质）

那场风暴终会来临——
你应该替我高兴，花开定有花落时
何况我的生命将融入泥土里
距离美啊 思想
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哭泣吧！亲爱的朋友。哭泣
是一种无比的幸福
遗忘吧！亲爱的朋友。遗忘
是一种最深的怀念——
生命本已太苦太累
何苦再让哀情去折磨自己
更何况我也需要静静地安息

（变成顽石就真的能够没有知觉码？亲爱的朋友）

《游子吟》

从巴山采任一段文字可以聆听您的声音
那里有令游子流泪的温馨
从蜀水摄任一幅画面可以感受您的风情
那里有令游子揪心的乡情

母亲牵我去草地：放风筝
情人挽我去沙滩：放风筝
朋友拉我去广场：放风筝

如今，我如一只断线的风筝
飘坠在岭南
浑身沾满风尘

——1993年11月于广州

流浪交响曲（组诗）

《流浪的夜晚》

流浪的夜晚
我渴望
一杯耕耘之土
一锥立足的家
看一眼能涌出温情的清锅冷灶
尝一口能知命乐天的粗茶淡饭……

流浪的夜晚
我渴望
有句朴素的乡音
轻轻地将我的乳名呼唤
有张熟悉的笑脸
悄悄地把阳光洒满我的心田
有双温暖的大手
紧紧地与我的十指相握
有声亲切的方言
深深地向我问候……

《流浪的感觉》

一切都是血色的——
长空 大地 海洋……

一切都是血色的——
醒着 梦中……

如一叶
疲惫的舟
在异乡的
海洋里
找
不
到
驻足的港湾

《流浪者》

从曙光到灯光
从灯光到曙光
东 一步
西 一步
南 一步
北 一步
四处漂泊

盼日 却遇风
盼月 却遇雨
一路风尘
一路泥泞

饥 画饼
渴 望梅
又是一日
又是一夜

——1993年11月于广州

《写给母亲》

亲爱的妈妈 我是小儿
一个共和国最普通的公民
是您用膏血射出的那支不争气的箭
是您所有的泪水和慰藉

妈妈 您是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的
您的名字是专供别人品的
您教诲我们时
语言从乳房挤出来
在所有营养中
它是儿子最初最后的养分

有高血压和风湿病的妈妈呀
将饭菜细细嚼碎
喂养我们 我们吸取的
乃是一种健康美德
只是 妈妈哟
儿子至今弄不明白
为什么有您的地方
还有欺骗和伤害滋生？！

《倘若我真的是一块顽石，多好》

倘若我真的是一块顽石
多——好
没有孤寂没有疼痛没有
“无材补天”的悲号
不会开花也就永不会凋谢
随随便便扔在哪里
不管春去秋来花开花败
任凭风吹雨打阳春白雪
没有知觉一切都与我无关

（何苦来着。我是不是太敏感）

离开缪斯 红唇的狼和
白发三千丈的妈妈
我不要再做痴恋者 乖孩子
不愿再有责任心
（我操。“痴恋”“乖”“责任心”有什么好）
天若有情天亦老 伪善的青天
你却要我爬在滚滚红尘中自残 我操

抚着伤口 从黑夜撤退
撤向雪莲微笑的地方
（自己做自己的医生 为自己疗伤）
其实我早已完蛋
你看 我刚平静的心
像一滩湖水
风一吹就皱

倘若 倘若我真的是一块顽石
多——好

《像要寻找什么东西》

像要寻找什么东西
他冒雨出去
他出去
迈着坚定的步履

他走过清晨
走过黄昏
走过茫茫沼泽
走过浩瀚沙漠……

像要寻找什么东西
在雷雨中
他走着
走着…�

《聊斋》与现实

看一则故事 人变成鬼
鬼变成人 看一则故事
《聊斋》里太多这样的故事
我看 我笑 我欢呼
“好看死了《聊斋》！好看死了《聊斋》！”
（那是我少小的时候）

走一个地方 人变成鬼
鬼变成人 走一个地方
现实中太多这样的故事
我走 我哭 我呐喊
“不要这样的现实，不要，永不——”
（我已经长大了）

《失业者》

太阳烘着城市如烤着一块面包
汗水从他身上淌下来了
胸前挂着一块方木版
上书“承接某某”已经模糊难辩

街上没有了行人
他仍如木桩在那里一声不吭
晌午了
隐约传来一片碰杯声

《门里门外》

明亮舒适的门里
老板左拥右抱在狎昵
肆意的淫笑声
惊飞几只黄鹂

阴暗潮湿的门外
几十条大汉挤在一起
沉重的呼噜声
难驱散身心的疲惫

可悲门里门外
竟是两个世界

《清明•打工者》

此时
所有的人行向泥泞路
烧一柱香
焚一堆纸
许一海愿
洒一天泪……

只余我们
打工在异乡
爬行在生活的坟墓上
心有泪海
无处可洒
心有血海
无处可流……
无奈地听
祖先在遥远的山头哭我们

打工给了我们无穷的好处
清明时节也不能放声一哭

《工者与选择题》

在模拟人生的考试里
他面临一道
无法选择的
选择题

不想选
也得选
选不出
也得选

心有泪海
还得满脸堆笑
还得说
谢谢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