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y〗『跨时代』周杰伦不是／就是李小龙（图文）

转自澳门日报 03/03/2011

周杰伦不是／就是李小龙
——廿一世纪的《靑蜂侠》
在李小龙版本的《靑蜂侠》中，准备行侠杀敌之前，加藤恭敬地对靑蜂侠说：“我跟你去，波士！”（I am with you, boss!），今天的《靑蜂侠》中，周杰伦版本的加藤却不甘做随从，多次直言没有他就没有靑蜂侠。英雄电影（尤其是漫画英雄）表面上脱离现实，但它却往往反映世界大势、甚至是外交关系；《超人》系列出现的背景是美国城市的犯罪率高企，007电影中，占士邦要去哪个国家打哪个种族的大恶棍，都跟（美国眼中的）国际政治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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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藤：中国元素多於日本元素
荷里活作为美国这文化帝国的意识形态机关，向全世界输出美国价値观，它如何呈现“他者”——有时是社会少数如同性恋者，有时是种族弱势如黑人——是美国政治文化的寒暑表，华人在荷里活电影的角色就一直反映彼邦的种族意识与中美关系。加藤这角色本是日本人，但因为由华人演员李小龙饰演而声名大噪，可列入荷里活的华人角色来分析。至於新版《靑蜂侠》更索性明言加藤来自上海，让周杰伦在片中讲中文听国语歌。电影更嘲讽了美国人对亚洲的不了解，以及对亚洲国家的张冠李载：靑蜂侠与加藤初次见面，后者表明他在上海出生，靑蜂侠顺口一句：“我爱日本！”无论如何，尽管挂着日文名，从李小龙到周杰伦的华人身份与中国功夫，加藤这角色承载的早已是中国元素多於日本元素。

六十年代，李小龙版的加藤无论如何有型有款与抢尽镜头，说到底仍是靑蜂侠的助手与随从。在原来的故事中，靑蜂侠多年前在远东的一次旅行中救了加藤，后来收了他当助手。加藤随时候命，听靑蜂侠指示。他是打手，也是白人男性的附属品。新版《靑蜂侠》中加藤的地位却明显提升，他跟靑蜂侠的关系也比较复杂，不再纯粹是主仆关系。片中，加藤是靑蜂侠已故父亲的助手，后者偶然发现了他身怀绝技，便邀他结伴行动。这一次，如果没有加藤，靑蜂侠根本就是废人一个，加藤是靑蜂侠的“造星者”，他的身手与发明的技能是全片焦点所在。然而，加藤又仍然低人一等，他是雇员，是穷小子，他为两代的白种富豪做事。

“中美关系”的复杂
     电影花了不少篇幅讲述两人的复杂关系。有时候，靑蜂侠要加藤帮他救他，没有了加藤，他死一百次都不够。有时候，靑蜂侠仍是他的老板或主人，他们争女友，他可以在美女面前为了羞辱他使唤他冲咖啡；一次，因为靑蜂侠的鲁莽，他们差点毙命，事后加藤表示不满，靑蜂侠却反过来骂他并解雇他。然而有时候，他们又是平等的朋友关系，加藤称靑蜂侠为兄弟，而他亦多次跟靑蜂侠争拗他的地位问题，他直言一切都是因为他才可成功。
     两人关系，可以放在中国崛起、美国国力下滑、boss访美等背景去看：靑蜂侠只是个少不更事又一事无成的大细路，但他依着父荫仍然高人一等，加藤则眞正有过人才能，他在恶劣环境中长大而练就一身武艺，在机缘巧合下一展身手。因此，加藤可以强调他的功劳与地位，中国不再甘心当随从。
     然而，如果就此认为华人角色已经在荷里活站起来，却是过份天眞乐观。作为运作得炉火纯靑的意识形态机关，荷里活片有它一套不着痕迹的论述方式。当加藤比靑蜂侠还要有型，当他的地位跟六十年代不可同日而语，但他仍是他者与弱势。首先，新版《靑蜂侠》的一大改动是把靑蜂侠变成一个钟情吃喝女色的窝囊，他遇上加藤才有机会轰烈起来。这表面上是加藤启发了他，协助了他。然而，事情的另一面却是：为甚麼跟华人角色平起平坐的要是一个窝囊？即是，如果换了是个传统的英雄，加藤就没有如此地位吗？情况一如在《尖锋时刻》中，跟成龙拍档的是一个黑人。彷佛，要把白人角色的身份地位刻意压低，华人角色才可暂坐一线地位。相反，无论是成龙或李连杰，都很难跟荷里活一线男星如毕彼特或尊尼狄普平起平坐——请看看周润发在《魔盗王》中的可笑与尴尬。
     另外，男权社会的性别书写有常用的一招，就是把“他者”写成是小孩或女人型。新版《靑蜂侠》中的加藤虽然可以跟靑蜂侠争女仔，但他仍在重要时刻被看成是女人或小孩。在一次因靑蜂侠的鲁莽而险些丧命的事件后，加藤不作声以示不满，靑蜂侠却对他指骂，说他像个爱哭的小孩，对他羞辱一番；片中两人在靑蜂侠家中的争执打架，完全是“细路仔玩泥沙”，跟全片看似格格不入，但这场戏却像极了夫妻间的不和。其实，身怀绝技的加藤跟窝囊的肥仔靑蜂侠对打，又如何有势均力敌之理？但电影就是安排了这一场“耍花枪”的戏，加藤甚至对他说了一句极为诡异的话：“你对女人见一个搞一个，不知道下次会不会搞上我！”突然莫名其妙地自喩为女人，加藤这一刻怎麼似乎在吃醋？
     被西方命名的中国人
     从陈冲在《大班》中自甘成为白人的附属品，到《苏丝黄的世界》中荷里活把美国人对香港的想像化成一个神秘的、被欲望的、需要被救赎的女人，到章子怡在《艺伎回忆录》中演可怜艺伎，荷里活中的华人角色必涉及种族政治意识；华人可以演甚麼，不可以演甚麼，都必须在白人主流文化的框架下，得到他们批准。情形就像新版《靑蜂侠》的最后一幕：靑蜂侠要跟加藤和好如初（又一幕充满情侣意味的戏），他在哄他，说要给他一个大侠名号，而不再藉藉无名——是的，地位提升的加藤，不久的将来或会得到一个可堪与靑蜂侠并列的名号，但命名者始终是靑蜂侠，是荷里活，是仍然强势的美国文化。因此，周杰伦一方面不是李小龙，他的加藤的地位大幅提升，但他又仍然只是李小龙，说到底他仍是荷里活的一只意识型态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