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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文稿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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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ささやいた爱は光を失わない
——あなたにおやすみのキスを,Good night my love。


1楼2011-02-27 20:27回复
    (2)
    觉得比较毁形象的事情一,骇人指数百分之九十五,时间为中学。文化祭上负责跳泥鳅舞的同班男生不善于交际,时间一久折腾下来,场内的气氛并没有期望中的高涨。更多的学生视它为一种古老的木偶戏。台上的人没有动力,干脆放下道具,扯着嗓子往人群里喊,“喂喂!英司!你上来帮帮忙啊!英司!”
    被大声地呼出了名字就不能视而不见。周围的目光逐渐聚焦到自己身上的同时,英司用手心盖住眼睛,脑门上画起斜线。
    觉得比较毁形象的事情二,骇人指数百分之八十,时间为高中。之所以到现在都对童话故事敬而远之,理由就从这里开始。在《睡美人》的课本剧里被强加上去的台词,其中有一句出现在结尾,“多么美丽的小姐,真想要亲吻她。”撇开饰演公主的女生过浓的妆容不说,光是“弯腰亲下去”这个动作就在日后被朋友议论了很久。
    有半生不熟的男生打趣过来说“喔,原来泽井你喜欢那种类型的?”,也只能用简短的“白痴”打发回去。
    但比较值得庆幸的是,这种事自从开始工作之后发生的频率也大幅度地在降低。如同天气由深秋步入了现在的寒冬,临近圣诞节,没有什么会比金色的铃铛声更为恰当的话题。与之相匹配的,还有橱窗里喷上的雾状字样,驯鹿挺拔的角,以及洋红与雪白的——某件服饰。
    英司试着把厚实的白胡子挂上耳根,走到镜子前站了一会,缓了好久才认出来里面的人是自己。
    ——觉得比较毁形象的事情三,骇人指数百分之一百——瞬间老化四十年。
    他皱着眉头拉扯起胡须的末端,不小心勾到了下巴,“好疼”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后脑勺又碰上了流理台。
    等到局部性的疼痛感逐渐淡去,英司揉着头发靠在衣柜上换下衣服,看上去比自己身体足足大上了两号。软绵绵的红色铺满手心,体温还留在衣料里。皮带孔上没有自己的尺寸,扣紧了也会耷拉下来。至于靴子么——动了动脚——还算凑合。
    更衣室的顶上隙开的一条所谓的流风口,吹进来的冷气正巧打上自己的后劲,哆嗦了一下,他抱起手臂搓了搓身子,拉下衣架上的衬衫穿上,刚刚系好领结,有人一边喊着“来不及了”,一边啪地一声开门冲进来,等到时间定格成型,“好……了……没……”是出于惯性作用才说出口的。
    “诶?!搞什么啊?”同事的人明显的就开始不满,“还没换好吗?”
    英司别过脸,过了一会才吱声,“……我可不要穿那种东西。”
    “哈?拜托了,一次就好。”
    “不干。”回答得挺干脆,“说起来朝仓不是一样么,为什么非要我穿成这样。”
    “这个嘛……他穿上也不可爱嘛。”
    “啊是嘛。我穿上就可爱了?”
    “没有办法啊……”对方老好人的样子地解释着,“他觉得自己长得像布拉德皮特,不想穿成那样……”
    “是么。那我也觉得自己长得像汤姆克鲁斯,就更不能毁形象了。”英司扣着袖口的纽扣。
    “拜托了,我今天要陪女朋友——”同事开始哀求。
    “不干。”英司啪地一声关上衣柜的门。
    “我给你介绍漂亮的女孩子——”
    “不干。”
    “到时候我帮你顶三天的班——”
    “辛苦了。”英司整理好柜子想要往门外走,被拖住了右手,“啊好啦好啦真是……怕了你了。”
    有些不情愿地掏出钱包,张开内层数了数,正好三张一万円的纸币。刚想递上去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中岛觉得自己的眼神堪比没人收留的小狗,但也不见得能起到什么理想的作用。果然还没来得及仔细考虑之前就被唰地一下全全抽走,指缝里瞬间没了安全感,继而转移到英司的上衣口袋。
    “唔……还差两万円,”套上刚才的圣诞服,笑容是比较腹黑的,“什么时候还都可以哟。”
    走出几步才有了反应,背后顿时传过来不太配合的声音,“……真让人火大,这个家伙!”


    3楼2011-02-27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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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0 05:5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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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玻璃杯子碰撞,之后的冰箱门缓缓地合上,留开一道漏光的缝。
      肩膀上耷拉着的毛毯滑下一小半,英司抬起手咕噜咕噜地灌下冰凉的水,终于觉得不渴了,如释重负一样地放下来,还剩下最后一口没来得及咽下喉咙,就这样撑着流理台闭了闭眼睛,鼻尖溢出冗长的呼吸声,总算找到了些清醒的感觉。
      过后模糊地睁开眼睛,视线在暗色中打开一道晨光,有细碎的摩擦声钻进耳朵里,是从美嘉站的地方发出来的。
      脑子里嗡地一下闪过一道白光,受到的感官刺激过于严重,而在这种情况下喷出来着实毁掉形象,只好勉强地扣着胸口咽下去,理所当然地引来一阵满含惊吓的咳嗽,面颊红到了耳根,一连串的动作挤到了一起后告一段落,空气恢复安静,英司喘着气。
      “对不起对不起……”美嘉缩了缩肩膀,“吓到你了呀……”
      这个开场白弄得挺尴尬。
      自己并没有接应像是“没关系”之类的话。几乎僵持了五秒左右,两个人没有任何动作。一个站在沙发旁,一个靠在厨房边。杯子里的水微微地动,清澈透明。轻微的呼吸声隔着不远的距离一上一下。耳膜里越过几天前接触过的声音,撩起指尖扯过来一根,在回放的同时英司抬眼望向美嘉——认出来了。
      只不过说起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的缘由——他低下头揉了揉头发——之前的住户离开之前似乎关照过。没有说什么时候,只是留下了名字或更简单的信息,“有一位吉濑小姐最近也要搬过来住,”过后接到了似乎棘手的电话,一边回答着那头的问题一边转向自己,断断续续地跳出句子,“房租是每月的三日交”,再变得寒暄,“那么就拜托你了——”
      那么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吧。
      得到了默认的答案,英司折过身子,抵着太阳穴皱起眉头,“……头好疼啊。”
      “请问……”美嘉开始觉得害怕,“请问一下——”
      后半句话则是无声地卡在了空气里,就这样作为句点。美嘉顺着脚步声移过脑袋,确实是看见了的。
      匆忙从房间里越出身子的人,停在视线里截成女性侧面的曲线,以盖上的头发作为收尾。衣衫或者是刚刚穿上的,望过去只得到一个朦胧的背影,而她抬起手扣着扣子的幅度在瞳孔中变得这样清晰,从上往下均匀地构成一条直线。
      “忘记了今天还有加班,”似乎在解释着理由,简单地撩起些头发,再看一眼钟表,“啊,要迟到了。”
      她的视野里在转头的同时匀进美嘉红色的大衣,也像刚才的英司那样着实地吓了一跳。暖气顺着墙沿缓缓地吹出来,抚上脸颊后染起尴尬而绵延的热度,半红半透明地铺在皮肤表面。
      “真理子和前田早就住在一起啦。”如此这般场景,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么句话。
      而后好友略带笑意的回音也同时浮现出来,“当然是住在同一间房间里啊。美嘉,拜托哦?”
      声音越来越大。字眼也越来越粉红。
      美嘉这样呆了一会,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目光却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好。移到沙发的边角,茶几的盘子,侧过身子的同时指尖盖着手心微微地出汗。低着脑袋,言语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一声地落到地板上,好不容易憋出来了几个字。
      “我,”以跑的速度冲出门外,“我去一下便利店!”
      从室内到屋外的气温骤然转变促使自己打了一个冷颤。站到了店门口,自动门就从两边拉开来,美嘉哈着气钻进里面,一下子涌起满满的暖意。休息日的早晨也同样站满着客人,从收银台排到了冰欺凌的冷冻柜子。有打着领带的人借着身子,手臂越过头顶,在她身后的杂志栏里拿起几份报纸,过后从对方补上的“不好意思”里回过神来——原来站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书架不太大,刚好靠在玻璃窗上撑起面积,往上好像是新摆上去的电视杂志。望着封面上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艺人,想想已经有这么多的人喜欢着了。话题转到自己——前不久被甩了呢。听上去似乎有点小悲催,她脑袋垂下来,再挑一本料理书翻了翻,停在了法式餐的这一页,裹着生菜的面皮里有切成丝的火腿,就这样小小地团在盘子的中心。
      诶?不是一般都会有蜗牛的吗。往后再翻几页,也没看到什么踪迹。
      等待了这样有十分钟,店内的客人们时而稀少时而又聚集起来,而只有自己好像还有些矜持地站在原地。打在玻璃上的晨光不太耀眼,印出淡淡的轮廓,身后一排长长的饼干架子看不清图案,和自己的影子一样虚幻得像是水彩。
      隔着一层透明的窗,外界熙攘的声音仿佛被截成了两半,看得到路人们的口型,偶尔加上些小巧的动作,一来一去地演着哑剧一样。深色的浅色的,冷色的暖色的,各式各样的侧面,各式各样的背影。
      过后光线抬高一点角度,视线里缓缓地切进英司手指的骨节,停在玻璃上,嗒嗒地敲了两下。
      


      7楼2011-02-27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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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有个新来的小朋友。进园的时候,妈妈陪在他身边。
        做母亲的抚着孩子弱小的肩膀似乎还是很不放心,一边朝老师们解释着是“刚刚才搬到这附近来的”,一边又蹲下去看向儿子的表情,询问着一些细小的意见,又握了握他的手。
        美嘉在鞋柜那里牵着两个孩子回到教室,看到三枝小姐站在走廊上朝自己招了招手,“美嘉老师!”
        “原来是新生呀……”
        宠溺地摸了摸男孩子光溜溜的脑袋,毛线帽攥在他的手里揉成一团。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围巾裹得很厚实,看上去像个小皮球。过后孩子的妈妈朝着三枝小姐鞠躬,又转向自己,推了推他的后背督促着,“来,叫美嘉老师。”
        “那么就拜托您了,吉濑老师。”家长从视线中淡出,美嘉低下的腰渐渐直起来,停在余光里的矮小身子变得鲜明透光。她转过来牵起孩子的手带进教室,肉呼呼的一团热度。笑笑,“来,今天早上是和大家一起唱歌哦。”
        坐到钢琴前,美嘉翻开乐谱跳到第五首,孩子们挺乖地在面前排成一溜,偶尔一些嘈杂。有些则执着地拉扯着衣服的下摆,好像觉得不合身似的。新来的小男生站在靠右的第一排,低着脑袋望向地板的纹路,手指掐进掌心里摩挲个不停,显得紧张兮兮。
        “好——”她侧着脑袋,好让孩子们看到自己的脸,“今天大家一起来练习《雪花》。”
        在钢琴上敲了一个起始的音符,大概是想要消除他的紧张感,“你来带大家唱第一句好吗?”
        高中时和好友一起经过幼儿园时决定今后要成为幼儿园老师。因为性格温顺的关系,或多半是喜欢小孩子。
        “不过喜欢小孩子的话,以后自己生一个不就好吗,”好友在旁边突然兴奋起来,“对了,美嘉不是有的吗?”
        “……诶?”
        “小时候的那个,那个啊,”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特地撞了撞自己的肩膀,“美嘉的正冈君啊,不是吗?”
        “什么呀……”脸一下子热了,两个女生互相嬉笑,“不许乱说……”
        憧憬与向往统统都变成了过去式。
        美嘉按住琴键的手渐渐地轻下去,冰凉的触感蔓延进指尖里。画面定格成了暂停键,要回忆的部分不止一点点,疼痛的部分也就跟着多起来。声音像是被泡沫裹住的唏嘘。周围的颜色逐渐退去样貌,留下以自己为首的中心,单调孤独的黑白色,在别人的眼里呈现出半透明。
        直到有孩子的手胆怯地拉了拉自己的围裙下摆,“美嘉老师……”
        刚才的男孩子捂着肚子缩在地上。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美嘉完全慌了手脚。送到附近的医院里看急诊,做妈妈的也从工作的地方赶到那里,大衣的扣子都来不及扭,显然是被吓坏了。她问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口吻里丝毫没有谴责的意思,却像是在内心深处挖开了一道心酸的口子,隐隐地蔓延全身。
        眼泪混着声音落下来,美嘉把腰深深地压下去,什么也解释不出来,“真的……对不起……”
        “很冷吧,”清碎的脚步声延伸到她身边的长椅,坐下来之后递上小罐装的热饮,“给。”
        顺着对方白色的袖管望过去,从口袋上的照片往上转到了正面,才发现是刚才的医生。美嘉愣了一下,欠着身子站起来,抬起手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睛,“那个……”
        “不用担心啦,”他把饮料又递了递,“一般的肠胃不消化,四五岁的小孩子都会有这样的问题。”
        “真的……”终于是松了口气。饮料罐头通过铝片在手心里散开暖暖的热度,美嘉裹住它搓了搓,“……太好了。”
        “啊,这个……”反应慢了半拍才发现的,“谢谢你……”
        左侧传过来轻微的笑意。并没有马上答话,夏目侧过点视线,观察起她围裙上大概是为了方便给孩子们认读而绣上的名字,一串毛绒绒的字符可爱地连在一起。头发盖住了后面的“老师”几个字,像是柔软而微卷的海藻。剩下前面清晰可见的名字——夏目开口——“美嘉老师。”
        等到她颇显吃惊地朝自己望过来,“刚刚工作的时候总会遇到这些问题的。”
        “你看,”他把口袋上的名牌摘下来递给美嘉,“我从医学院毕业也才满两年的时间,本来夏天就可以转正的……”夏目低下头笑笑,“只是在实习期快到的时候误诊过一次病人,所以延迟到了上个月。”
        “诶……?”美嘉的视线挪到卡上的名字,再挪回来。
        “所以说,刚开始工作一定不会像在学校里那样没有压力,也会遇到很多问题的。不过——”夏目站起来,“还是应该要打起精神,加油去做好以后的事才比较重要不是吗。”
        他走进病房朝孩子招了招手,对方跳下床小跑出来,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疼痛感,后面跟着放下心来的妈妈,站在面前。等到孩子一张口喊“美嘉老师”,内心的柔软还是促使了鼻子的酸涩,人影又模糊了。
        “谢谢你……”离开的时候美嘉道别。
        “不是谢过了吗,”夏目停下步子,插在口袋里的手伸出来。顿了一会,喊住前面的背影,“美嘉老师——”
        那是在诸多告白的开场白里非常普通的一种,“我是夏目。”
        女孩子果然朝自己投过来有些莫名的目光。空气停了一秒,美嘉侧着脑袋笑起来,“……嗯?”
        “嗯,夏目学。”看着她重复了一遍。
        


        8楼2011-02-27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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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电视里每隔一阶段就开始报倒计时,拍摄到的画面是人们在神社前一起祈福的场景。话筒里时不时传过来嘈杂的声音,主持人站在镜头前向观众们问候,情绪异常高涨,“还有不到四个小时了,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美嘉坐在被炉下静静地望着里面动来动去的人影,家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眼睛也开始有了酸涩。声音像是虚无的,笑容变得遥不可及,好像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事。跳过一个台,妈妈把盘子端进厨房里,刀具和碗筷发生清脆的碰撞。
          “美嘉,来,”在那边喊着自己,“这个还没有做完……”
          “啊,好……”一下子回过神,美嘉起身跑过去。
          完 成寿司的最后一道程序,等到糯米通过一定的温度粘合到一起,在里面卷上生菜或黄瓜,之后塞进金枪鱼的肉末。紫菜是软化过的薄片状,顺着边缘包裹起来就可以 了。动作看似简单,实际上要花相当多的精力才能够完成,稍有不小心或许就会全盘散架,这个时候什么都要重新再来过。美嘉把紫菜铺在木卷上,揉了揉眼睛。
          “刚开始工作一定很辛苦吧,”妈妈在一旁切着别的,口吻很怜惜,“这一年……遇到什么不顺利的事了吗?”
          卷着寿司的手停了一会,她含了含下巴,“嗯……没,没有……我很好呀。”
          说 遇到不顺利的事是肯定有的。说很好确实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失恋算一条吗,列入工作之外的贬义词,最高等级的大概就是它了吧。然而孩子们总是喜欢向父 母说谎的,那些并不是带有恶意的话语,只是在希望能够得到安抚的同时,又不想他们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尽量把自己想象中最美好的一面留给家人,是因为害 怕他们担心或失望啊。
          只是这样真的好吗——美嘉悄悄地看着旁边的人。
          “啊呀,这次做多了呀……”妈妈摁了摁围裙,突然发现桌上的菜肴比原计划多出了些,连忙关掉炉子上的汤,一边笑着解释起来,“忘记你爸爸已经做了火锅了呢”,一边看了看自己手头剩下的工作,“这些好了吗?”
          “嗯,还差一点点……”低下腰去仔细地卷完,“完成!”
          “可是还多出这么多,怎么办呢……”想到放到明天或许会不新鲜,妈妈有些一筹莫展。顿了一会好像想到了主意,搭上自己的手腕,全然是出于好意,“对了,叫正冈君也一起来吃吧?这样的话正好……”
          不想被提及到的终究还是会以微妙的形式出现。如同掉在地板上的金属饰品,“叮”地一下细小的响动。波澜围成弧状的圆,直直地扩散到心脏。而后它受到不小的负荷,几乎在短时间内停止跳动,四周静得只剩下声音,是什么声音,雪花落在手背上融化成水滴,冰凉的一小片。
          美嘉没有办法隐瞒,“妈妈……”柔软的目光看向母亲,“我们……”
          突然听到这些的妈妈一下子反应不及,手边的刀渐渐地放回菜板。然而却是连询问缘由的口吻也斟酌不定,脑子里存有千千万万种可能,只是它们一瞬间涌到了一起就变得杂乱无章,像是一团毛线从自己身边越滚越远。相对来说女儿一定是更为难过的,在这样的前提下能够启齿的句子——
          “是,是吗……”重新切起菜,一边深深地点着头,又抬起来看着孩子,抿起笑容来,“没关系的呀,美嘉。”
          “嗯,对不起……”想到之前爸爸还认为对方有可能成为将来结婚的对象而欣慰了很久,美嘉垂下眼看着手中的木卷,这样想了一会,侧过去小声地跟妈妈说,“先不要告诉爸爸好吗……”
          母亲刚要点头,后边的声音响起来,像是已经知道了原委的语气,“怎么了,美嘉?”
          “……这个小子!”了解情况之后眼睛变得老大。
          “我早就说过了,没有诚意的人一定不会值得托付终身的!”下一句是向妻子征求意见,“是不是,澄子?”
          妈妈同意地点点头,语气缓和下来,“是啊……美嘉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对吗?”
          时间切回几个月之前。她点过头之后望着火锅里腾起的雾慢慢开始回忆。因为是第一个男朋友,应着妈妈的邀请带到家里一起吃饭。爸爸对男孩子的要求向来严格,却对他格外满意。是因为那句话吧——美嘉突然想起来——“吉濑先生,我一定会让她幸福的。”
          


          11楼2011-02-28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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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嘉呆呆地望着影子。
            然后她并没有注意到旁边同样的视线。像是从刚才开始就凝视很久的,或作为旁听者以安静的形式存在许久。只不过大多数的推论都是凭借着字里行间的揣摩而得出的,答案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词,关键在于它的形成是因何而起。猜不到全部,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过程——
            “怎么会呢。”夏目还是开口说,“这是毫无逻辑的嘛。”
            “不会‘不喜欢’。即使有一部分人会‘不赞成’,但至少我来说,因为‘不喜欢她吃巧克力’所以就‘不喜欢她’的话,这样的恋爱不是毫无意义了吗。”
            “只是会觉得很少见。因为现在的女孩子,不是都很怕胖吗。”说完笑笑。
            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会,声音缭过耳根,半真空的状态。可以在内心形容得更为矫情或肉麻些,“温柔体贴的半真空”。
            太 阳光穿透云层,耀眼地刺进视网膜,美嘉才反应过来要回答些什么。接着上边余留下来的词根,她忽然被自己惊吓到了,扭着身子在腰际捏来捏去,隔着两三层衣 服,总也摸不到肉。但还是朝对方解释着,“我一直都……严格控制着脂肪率的……”生怕不被相信,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表示,“这是真的。”
            “体重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夏目笑起来,“美嘉小姐这样就很可爱。”
            接着是完全无意识的动作。或者说是大脑无法控制的行为思想吗。那就确实是无法控制的了。再缜密的脑内线路也有破格的时候,越过最深的底线,留开一道弯曲的弧。有什么东西错位了,继而暖热地接到一起,嗒地一声,在碰撞的同时散开光晕。
            简单地抬起手,女孩子没有躲开,盖到了她的发丝间,轻微地揉了揉。
                                                                                              — 晚安恋人 | 第三夜 —
            


            15楼2011-02-28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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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不大不小的一声惊呼,喊出口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看到饭菜被不紧不慢地倒进垃圾桶,刚才心里一直敲着“和这个人说话没什么好下场”的防空警报终于啪嗒一下断了。
              “英司,你不舒服吗?”对方简单地唔过之后美嘉问。
              “有点胃疼。”
              “啊,胃疼呀……”想起来不止一次了。踌躇了一会,好不容易才下的决心,“……要不要吃点巧克力……?”
              ——所以之前就说过了,是完全出于好意的。
              只是可惜的是,自己对甜食的喜好程度着实一般。更何况由睡眠不规律引起的间歇性疼痛带不起半点食欲,冷热酸甜只会加重刺激。英司定在那里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火,胃酸的波澜和奶油的嗅觉统统搅在了一起,眼看着就要翻滚到极限,竭力忍下来才让它退回去,“不用。”
              “可是今天那么冷……身体里没有能量就没办法做事了啊……”
              说得跟动感超人似的。他想。接着加强了原先语气的否定度,“我不用了。”
              “可是这样……”却还没打算放弃,“说不定吃了就不疼了呢?”
              这下没什么耐性了。等到沙发上的人刚要再开口,终于忍不住截在她前面。“吉濑小姐,蛋糕和烤肉我很多年都没有碰过了。”
              “我不想和吉濑小姐一样,让每天摄入的卡路里和身体的脂肪率变成直线上升的宏观图。”
              “像吉濑小姐这样每吃下一块布丁隔天就会长出三公斤的肉来,这种事我不会做的。吉濑小姐也不用引诱我做共犯。”
              随 之而来的是那种飞镖型的箭头,咻咻咻地穿过脑门,与之带来的字句参差不齐,以“只知道囤积脂肪的家伙”最具杀伤力。身体变得僵硬,脸色从通红到煞白,坐在 那里像尊石膏像。确切一点来说是被语言“石化”后形成的人像。之后从头顶心开始往下裂,飞出的小石块砸在桌子上,过度软化,仿佛噗地一声倒下去——满屋子 尘土飞扬。
              “还有就是,”英司突然想到了,“如果吉濑小姐的床睡塌了的话,也不要挤到我这里来。”
              “你……!”才缓过神,粉末状的人瞬间复原了,“哼,我不要再和英司说话了!”
              如 果用差别来度量距离,现在显而易见的仿佛是一条平直而望不到尽头的柏油路。大概两天前和同样的人——这里说“同样”,即指的是从性别身形到年龄等各方面相 似度较高——提及到同样的话题——这里说“同样”——即指的是从甜食巧克力到奶油布丁等对它们的各种热爱——与之相比从对方口里听到的“很可爱”,到了英 司这里就成了冷冰冰的“囤积脂肪”。
              已经不止一次从语言上受到攻击,而单纯地从语言上受到的攻击也足够有它的威力,爆炸式的花火。美嘉的 脑海里浮现出动作片里那些轰隆隆的场面,大楼倒下来,反恐精英把人群围了一大圈。越发走着如此骇人的路线,心里的恼怒就加倍益增。思绪飘到了火星又飞回 来,嘴里的饼干嚼剩一半。
              “我去打工。”英司开门。
              “哼,我才不要管英司去哪里呢!”当然还在赌气。美嘉喝着牛奶。我才不要理你呢。
              “啊是么。你确实不用管‘我’去哪里,”英司停下来靠在门廊上,一幅极为坦然的样子,“不过吉濑小姐还是马上去一下厨房比较好。”略微朝她扬起下巴——“锅里的东西糊掉了。”
              结 果在面前上演的果真是一通惊天动地的抢救。盖头烫到了指尖,哐啷一声落到瓷砖上,听得出来是抢救没成功。过去得太晚,现在只剩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可怜巴巴 地躺在锅底。“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夹杂着没头没脑的呼救,英司想,果然是复读机么。过后质问的声音传过来,“为,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呢?!”
              “啊!”美嘉瞬间愣住。想到对方刚才明明就站在厨房,一下子懂了,“难道你是故意的?!”
              “当然。”英司头也不回,“吉濑小姐不是不要和我说话么。”
              房门打开,还没有完全抿缝。刚刚踏出去半步,背影留在客厅里,憋了好久,空气裹成一团棉絮状的圆,终于有声音响起来,的确是爆炸式的花火,“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
              


              17楼2011-02-28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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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泽井。”最后看着老师往后排指过去,“他是夏目。”
                “最近好疼啊……我的胃,”英司在夏目的诊室里坐下,“有药么?”
                “都说了我是外科医生,不是专治肠胃的诶。”对方支起无辜的笑,“不过……可以在饮食方面提供些建议。”
                年纪稍大的店员端上来两碗热腾腾的面。英司掰开木制的筷子,绕了几圈送到嘴边,还有些烫口。店面很狭小,两个人挤在一间里似乎没留什么空余的地方,临近午饭时间,客人也多起来。老板忙着招呼,英司喊了几次他才注意到,“请要两罐啤酒。”
                “不,两杯茶水就好。”夏目改口。
                “这就是你所谓饮食方面的建议。”英司垂着眼睛无奈。
                “冬天喝冷的东西很容易不消化。”夏目笑起来。
                等到面凉下来,保持着刚好的热度和汤水一起淌进胃里。留在舌尖上是有些酸涩的,却也不失鲜味的柔软筋斗。周围的声音因为聚集起来的人而变得嘈杂,说话也仿佛要提些嗓子才能听到。从早晨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奇迹般地饿了起来,英司缩完最后一口面,拿起些纸巾捂了捂刚才因为热气而闷湿的脸。
                能够像这样经常在一起吃午饭或聊起些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算是现在除了只知道联谊泡女生的朋友之外为数不多的。况且这样的关系也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英司望着碗里还余留下的几根面条加半个蘑菇片,蜉蝣一般地靠在浓汤的侧边。之后他端起茶杯抿一口。
                “还记得三泽老师吗?”生怕对方记不起来,补充的语气里多少带点调侃,“高中的时候……被你弄哭的英文老师。”
                “哈?”英司一愣。听到关于“哭”之类的字眼总是这么敏感。顿了一下,也没有否认,“唔……怎么。”
                “昨天接到老师的电话,问我们邀请函收到了没有。”夏目喝一口茶。
                “邀请函?”英司放下杯子,“什么邀请函?”
                “结婚邀请函啊,”夏目一幅“你这个家伙啊”的口气。后来想起来,“对了,你之前搬家了所以收不到了吧。老师寄的应该是过去的地址。”
                就如同被突然扯掉电源线的屏幕画面。留下静音过后由深到浅地淡去影像之际,静电离子触及发梢而顽皮地“呲——”了几声——英司望着茶杯里余下的几片叶根,仿佛刚才扫过脑海的词汇是第一次听到,“‘结……婚’?”
                “嗯。好像是和田原老师吧,”夏目仰起头回忆,“以前他教过我们美术。”
                “诶?‘结婚’?”猛地清醒过后,实在无法理解有人愿意选择如此束缚的方式过活,重复起来,“哈?结婚?!”
                周围熙攘的声音还在继续。店老板又端出来两碗热面,侧着身子在过道里穿梭自如。或者有刚刚踏进来的客人,正望着告示牌上列出的菜肴清单犹豫不定。往那里站的人一多,本来就不大的地方显得更为拥挤。时间逐渐滑慢了刻度,秒针的声音机械性地响,分贝异常刺耳。英司仰着身子靠到椅背上,一抬头,圆形的灯罩下晕开一层暖黄的光。
                为什么这么抵制。
                是抵制吗。有没有更恰当一点的形容词。
                眯起眼睛,光线仿佛比刚才的要刺眼,呈现出散射状的一圈,亮得睁不开。夏目坐在对面的余光里,肩膀以下一截的条纹衫颜色是黑,白,灰,再回到黑。上下分明的四层。这样呆了一会,他直起身子,内心回到刚才的问题。
                其实说抵制并不完全对,某种程度上似乎“疏远”比较贴切。它是一个富有距离色彩的名词,从脚跟拉向了看不到的尽头。折射出的光溢满了整面墙,长时间处于真空状态下的影子是相当虚薄的,快要看不到了。所以搭上这些前提,剩余下来对恋爱或者更进一步的态度——眼前早就是一条裂变的线,踩不上去,也不想踩上去。
                抬眼看了看夏目之后,英司习惯性地抚着脖颈,“唔……我还是pass……”
                “你要去的,英司,”夏目起身,料到他会说这句似的。笑得挺幸灾乐祸,“三泽老师指名让你一定要参加。”
                “什么?”
                “记得那天穿得正式一点,”最后点了点他,“别迟到了。”


                19楼2011-03-02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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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0 05:5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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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不要把“异性”和“同住”这两个词看作是简单潦草的涂鸦。当它们通过某些方式微妙地组合甚至重叠到了一起
                  ,就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无形之中扩张着波澜的面积。等到时间一长,涟漪会变得浩大而壮观,所有“简单”的事情都会
                  晋升为“不简单”,而所有以前“没关系”的事情也都会被重视起来。
                  它们仿佛是从浴缸里重新冒起的泡沫,成为了相当鲜活又棘手的柔软问题,满满充斥着房间。
                  “诶,是吗?”同事的女老师笑起来,“原来美嘉担心的是这个吗?”
                  “嗯……也不是,”坐在滑滑梯上晃着腿,“只是因为以前都是一个人住,所以……”
                  “没关系的啦。如果真的是品行不好的男孩子……应该很早就会有什么事发生了吧?既然也已经住了一段日子……”一边
                  安抚着,忽然又跳到相对愉悦而暧昧的话头,“美嘉的housemate,是个什么样的人?”
                  “诶?”一回头,“啊,我的……”
                  其实是正在拆蛋挞的包装袋,冷不丁被问到了,手里一滑,便眼巴巴地望着午饭就这样从滑梯上一路滚下去,最后在地面
                  上粉碎告终。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才可以充分表达出“心疼”——美嘉起身跑过去把它们捡回袋子里——这才想起来,
                  “嗯?英司吗?”
                  或许有太多词汇去形容一个人就反而更不确定应该挑出哪一些作为范本才好吧。从记忆里拼凑出来的断断句句,甚至在自
                  己看来是相当惊骇的印象也只不过是些须臾的线稿。它们缠绕,交织,堆砌在一起良久,直到被女生理出些许清晰的枝条

                  于是总结似的说,“好像很喜欢睡觉的样子。”
                  又总结似的说,“对了,胃病!”并补充起“有时候会疼得不行”。
                  到最后,话题延续成更多的侧面——
                  “没有咖啡竟然会睡不着”“拖欠房租的话会好惨的诶”“怎么说都说不过他”“很讨厌巧克力呢”“把我的名字当做马
                  戏团的桑巴舞小熊”以及“浪费暖气的家伙”。
                  年长几岁的女老师听闻过后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还是要好好相处的吧?”对方以相对平静的口吻带出些美好的猜测,“以后的话……说不定会成为恋人呢。”
                  英司在出门之前毫无预兆地打起喷嚏来。
                  “……啊,啊……啊……?”
                  就好比听到了跨入火星纪元时代般地不可思议,噎在喉咙口的呼吸顿时被惊愕感吃掉了一大半。又甚至是越出了那样的界
                  限,被放逐到满是椰子树与沙滩的无人岛,前因后果都荒谬得可怜。几秒余后,美嘉才得以从脑内拉扯出长长的否定——
                  说得自信满满,斩钉截铁地,“……受虐狂才会喜欢那样的人呢!”
                  而这边是,被热切讨论的对象——所谓“受虐狂才会喜欢的人”——英司拧开门把手又退回来,直到站了一会过后确定下
                  刚才那种无形的违和感是存在于自身的某个地方。
                  “……奇怪。”
                  锁好门,他把钥匙放进口袋。


                  21楼2011-03-02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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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楼2011-03-02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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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儿园老师……?啊,对了!幼儿园的老师!是这样吧……大概……?”最后唯一能告诉的事。
                      其实镜头本可以往更深一层拉过去些。如同每个年龄段都会经历过类似转折点这样的思考期,而在夏目的身上它们蜕变得相当顺利且很有规律。诸如十岁之前会想着将来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高中时会为了考入喜欢的大学而拼命努力;那么现在,似乎也是时候要把一半的时间腾给“恋爱”。更何况,他也确确实实遇到了。
                      确确实实遇到了,认为是值得去交往的某一个女孩子。
                      英司必然有所耳闻。
                      连带喝饮料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咬着吸管朝他望——“到手了?”
                      “拜托——”放下杯子,夏目笑着辩回去,“我是很认真的。”
                      “啊是嘛,搞错气氛了啊。”手里的听装果汁顿时被吹得呼噜呼噜的,“然后?”
                      “只是想邀请她有时间一起吃晚餐而已。”
                      “这样。”英司点点头。
                      “就在你打工的那家法国料理,”随后是超自然笑容的出现,“不想让美嘉小姐太紧张,所以和她说就去有朋友认识的餐厅里会比较好。”
                      “嗯,”关键是在后半句的那个名字上着实卡住了。回忆之前的描述之后断定那并非同名同姓——
                      “诶?……什么?”
                      再多的错愕感也不必表现在脸上。没有亲耳听到就一定不敢想象的环节。就在离刚才零点零几秒的瞬间,英司确实有过被一股强劲风浪卷入深海的感觉,致使他误以为店内骤然停了暖气。而经过平静的整理过后,男生还是交叉着手臂把头靠在巴士的窗户上,想起昨天晚上的某段插曲。
                      先是在厨房泡咖啡时察觉到身后的某种气息,促使他不得不以慢镜头的形式转过身时,果然在触及到目光之后的美嘉便迅速把视线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佯装喝茶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悄悄回望过去,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说。
                      一来一回,重复上好几次,直到英司先开了口,“吉濑小姐有事么。”
                      被问及的女生肩膀细微地动了一下,随即摆出天下太平的口吻,“啊?啊,没,没事……啊呵呵呵……呵呵。”
                      “那晚安。”端着咖啡就要往卧室里走。
                      “啊等一下!!”终于还是在被逼急之下把人喊住。美嘉捏着手机往不知道是哪里一藏,之后,“那个……我是想问?”
                      英司侧过身子,“房租还不用交。但吉濑小姐弄坏的烤炉要算在下个月的房租里。”
                      “啊。好……”思维被对方带过去了,这次倒是马上刹了车。“啊呀不是这个,我不是要问这个嘛……!”
                      “房租以外的事?”
                      “嗯……那个,我是想问……”然后又变回慌张的状态,“那个……英司有没有过…?…啊我是说,比如说?比如说……只见过几次面的女孩子忽然对你说‘一起去哪里’这样的事?……英司……有没有过?”
                      事情的原委,在当时还无暇考虑那么多的范畴之内仅仅只留给了自己相当微妙的想象空间。而就在快要将它忘却之际,堆满秘密的房间终于迎来了能用钥匙把门打开的人。接下去的事,好比一切都在瞬间吻合时的“咯啦”一声,继而触动了脑内某一块极为敏感的区域,让英司稍微眯起了眼睛。
                      原来如此。
                      隔着窗玻璃,模糊而温暖的夜色,街灯在道路上连成一排流光。
                      原来是这么回事。
                        
                        
                      


                      25楼2011-04-15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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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这里有必要先提一下英司念高中时的一件事。
                        二年级的冬天。
                        窗缝外透过来的阳光已经没什么取暖价值,光靠枯黄叶子和风声就能感知寒冷程度的早晨。这样的十二月,仿佛听个冷笑话都会被冻住似的。所以暂且不管,那是何时,何地,何样的情况下传出的句子,至少现在周遭人所熟知的事实,已经从一年前“弄哭三泽老师的听说是二班的泽井”华丽丽地补成了“不止哦,把田原老师关在厕所里冻到感冒的也是”。
                        “怎么成了‘我’把他关在里面,”后来英司咬着牛奶盒的吸管,答得轻描淡写,“明明是他自己么。”
                        事情还得再往回倒一些。
                        英语老师请了病假,这节说是要换成美术。可那天前来代课的田原老师肠胃不舒服,于是赶在上课之前去了一趟洗手间。本来么,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解手了。但偏偏就是在紧要关头,天真的老师才发现门上的锁被不知是什么东西卡住。拧不动,就一下子成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
                        虽然身为老师不应该表现出手忙脚乱,但遇到这种事——
                        遇到,被自己关在男厕里出不来又上课迟到,这种事——
                        果然还是要慌的。天真的老师——这里又要用到“天真”这个词——本想试着把手够到外面把门打开,但以自己的臂长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几经周折下来,精力耗尽,时间过去了大半,人却还是在里面。
                        而这样的事,最难办的地方就是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求助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并且事情一旦被传开,必定在今后的任何场合里有望成为被吐槽的对象。不要说是“美术老师的帅气形象”,恐怕就连“形象”都很难在学生中维持。所以稍微理想化一点的邂逅,无非是能够有个听话乖巧的学生走进来。
                        英司被班长喊上去擦黑板,结果粉尘不负重望地沾满了掌心,连带制服的肩角也蹭上一点。他皱着眉头一路走到洗手间,刚要拧水龙头,被背后门板的动静猛地吓了一跳。
                        “什么人?活着还是死了?”
                        “你……”意识到比起生气还是求助更重要的老师,转了口气,“啊,是……二班的泽井吧?是吧?”
                        “……从哪里看到的。”英司走过去两步,一下子懂了。他擦完手,半提着嘴角,“老师……是在搞笑么?”
                        门后顿时传出来闷闷的火气,“不要啰嗦了!快点帮我开一下门……已经迟到了!”
                        这边却靠着水槽没动,“老师进去之前就没发现锁是坏的么?还是说当时太急顾不得那么多。”
                        “……还问理由做什么!”被逼急的老师忍不住敲起来,“所以说快点帮我打开……!”
                        之前或多或少地,应该也有提到过。英司之所以能够让自己的储物柜保持在每年情人节“必满无疑”的程度,并不光光只是在外型上讨女孩子的喜欢那么简单。要详细解释的是——尽管他本人从不承认这一点——但确确实实,吸引着同校女生们的地方,竟然多半都是“腹黑”和“毒舌”这样让人退步三尺的字眼。
                        曾被矫情地形容说“无比的有魅力”,“呀”。
                        可就算那些真的是无比有魅力的地方,换到老师身上就很可能变成“无比的灾难”,“啊”。
                        不紧不慢的男生,甚至能够做把手插进口袋观望起窗外躲在枝头的鸟。而他脸上那副纯粹是看到了什么有趣事物的表情也正逐渐转化成简短的笑,铅笔线一样地划过下颌,像是开了个微妙的玩笑,起身时对里面的人说,
                        “老师既然是自己进去的,就想办法自己出来吧。”
                        顺带一提的是,田原老师的感冒,后来过了三个多星期才好。
                        所以光凭以上的种种来看,也不难推断英司到底是不是喜欢插手闲事的人。具体一点的可以用朝仓的话来概括为“长着一张全世界与我无关的脸嘛”。一开始本想去反驳些什么,可后来才从书上读到说,人的五官表情其实与行为意识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你表现给人们看的——不管是微笑,哭泣,还是喜悦,那恰恰就是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一部分。
                        


                        26楼2011-07-07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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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微妙。
                          其实早在大家略显生疏地称呼起“铃木”之前,咲希也曾有过短暂一段时间,在常人的视线里维持了稍许温婉的女孩形象。这样的改变对于同工作室的前辈们来说着实美好,甚至在当时一度开始放下心里的某块暗霾,午休间,或回去前,都能自然也亲切地打起招呼——“喔……‘咲希’还在努力啊?”“辛苦了,‘咲希’。”
                          本来父母的意愿也同样,做一个平凡普通的人就好。在相对舒缓的家庭中长大。早些年也会为了某些事不甘或哭泣。升学。努力了几年终于可以在喜欢的地方实习。期间偶尔经历一瞬的恋爱,维持了不长远之后,又慢慢滑回地平线。留下未来的日子,一整个漫长冬天。
                          微妙的变化。
                          像是真的应验了哪里的古说,过于苛刻的态度是没有办法使自己幸福的。咲希维持温婉的那段时候,最简单的比喻好似花房。在温室里支得太久的蔷薇,终究也会因为觉得疲惫而暂时舍去高贵的影子。然而美丽的东西,往往都很难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拥有。来采摘的人多了,花梗上的刺也渐渐苏醒。直到扎得对方皮肤渗出点滴血珠,就没有敢再来踏访的了。
                          蔷薇,终究还是蔷薇。
                          并不会单纯地为了某些人和事而变成一折即断的茸草。
                          然后被似有似无地握在一个不太出色的男孩手中。
                          微妙的变化从这里。
                          早晨开始的心不在焉,尽管自己并没有意识到那是“心不在焉”,但傍晚终于从散落了一地的图纸上得以明显地体现。花了一个下午整理好的东西,虽说没有严重到要重新来过的地步,可乱七八糟摊在面前的样子也足够让人懊恼。咲希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后才俯下身。
                          “最近好像有什么事呢,”一同实习的女孩蹲下来帮忙一起整理,“咲希你哦。”
                          “嗯?……没有啦。”渐渐地笑起来。
                          “可是昨天不也是发呆?还是第一次看到呢。”想了一会,“啊啊难道说——”女孩忽然半玩笑地小声揶揄着凑近,
                          “难不成是,遇到什么喜欢的人了吧?”
                          “什么——”手里的东西又落下来。
                          微妙。微妙的变化。微妙的变化从这里。微妙的变化从这里开始。时间再往三五天前拨一点,巴士上遇到的男生。线条单调。被埋在拥挤的乘客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出挑。外套,是平常的外套。围巾,也是普通的围巾。握住手柄之后望着门上须臾的反影。表情是模糊的,猜不透在想什么。
                          这样一个大概的样子,其实在当时并不能留下多少印象,更谈不上喜欢。冬天的车厢里,总免不了有几张面孔是值得深究一番的。比如身心疲惫的上班族,独自补习回家的钢琴生,七旬老人,和结伴要去哪里的年轻女孩们。
                          断断续续地,如同填补时间空白的剪影。会在日后闲暇的脑海里牵扯出些莫名温暖的念头来。
                          但,也都只是停留在一个刚好的程度罢了。
                          不会再远。
                          可恋爱这东西,果真是庞大的神。丝毫不分场合时间或具备什么坚挺的理由。刚刚要把眼睛挪开,就是突如其来的刹车。好在拉稳了柄,没有和周围的人一样踉跄。等到定下心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又落回到对方身上了。
                          表情还是模糊的,隐在暗色里。窗外的灯光照进来稍稍添了些暖。往下延伸,看到更多。外套是平常的外套,围巾是普通的围巾。手肘弯着一个弧度。再往下,他静静握住旁边中年人的手腕,“你是不是该下车了。”神色和语气都异常淡然。
                          思绪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抽空了。
                          之后,她第一次听到自己急促而仓惶的血液穿过耳壁流淌的声音。
                          在那个喧闹繁盛,灯火明亮的冬天的夜晚。
                          大概是喜欢上了。
                          “诶诶诶?真的吗?”旁边的女孩明显兴奋起来,压着声音,“是……怎样的人?”
                          “嗯——这个么,还不知道。”咲希起身把整理好的图纸抱回桌上,无意想起前天,补充着说,“好像也挺狡猾的样子。”
                          


                          32楼2011-10-10 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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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的引擎声透过空气微粒缓缓灌进耳蜗。
                            “呵呵,”美嘉望着其中的一台忽然笑出来,“好奇妙。”
                            之后新进来的客人拉开门往她那里带过去一阵风,刺激作用下打了一个喷嚏。应该是带着手帕的,她侧着身子往包里翻起来——天还是太冷了,连拉链的地方都冻得僵硬。
                            女生小小地叹了口气。
                            其实在这之前都还算是值得回忆的镜头。冬天,有挂满红红绿绿的树木和灯火温暖的街,有可口香脆的蛋糕和热气腾腾的拉面,也有美满盛大的节日和家人一起度过的新年。那些无形折射出的光源,在原本单薄苍白的日子里支撑了自己从失恋,伤心,惆怅,到现在安然恬静的样子真的耗费了千辛万苦,如同磨得没了轮廓的胶片,对着太阳光许久,总算透到一个朦胧的笑脸。
                            的确,好不容易努力起来的笑脸,怎么能那么容易地被抹开呢。美嘉拉着拉链的柄端,隐隐地听到门口的男声传过来。隔得有些远,没办法具体到每字每句,可还是听见了些。
                            “是啊。她这样的女孩,真是让人受不住。”开口是这句。
                            被问及具体怎么回事,“啊啊,不就是那个吗,明明手艺差劲,还一定要坚持给我做便当。其实我更在意的是——那么笨手笨脚的人,该不会忘记洗手吧?每次一想到这个,就感觉脏兮兮的呢。”
                            身旁的女朋友忍不住笑出来,“连胃口都没有了吧。”
                            男生附和着说“那是当然”,随后又提起,“刚刚交往一年的时候就把我带去见家人,这点……同样让我难受。更要命的是她父亲似乎也是抱着‘我女儿就拜托你了’的眼光来看我,很恐怖吧?”
                            “诶?好可怕啊——”
                            似乎对女朋友的讶异很满足,又欣然补充着说,“八岁的亲吻,怎么可能当真呢,又不是江户。况且婚姻和恋爱也是画不上等号的吧?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感觉……似乎就像……”
                            “像什么?”旁边的女孩问。
                            “被拖着脖子耕地?”男生被自己的说法逗笑了,“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沉重……”
                            ——“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快乐。”
                            美嘉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冻得发抖的手,拽着的拉链依旧没能打开。静止的周围,被裹上白色的雾气。要经过良久,良久的抽空才能在脑部边缘留出些思考的空白来。
                            前面,前面的那些。
                            她愣着。没有力气转身。
                            前面的那些。
                            即便都能够吸一吸鼻子攥紧手心听过去。然而好不容易努力起来的笑脸,却因为最后一句话被彻底击溃。印在胶片上的模糊温暖的线条,仿佛被丢进高温的烤炉,只能坐在外面看到自己的心脏越缩越小。
                            然后嘭地一声裂成毫无价值的玻璃碎渣。
                            美嘉渐渐把头低下去。
                            低下去。
                            低下去——
                            贴住自己的臂弯。
                            — 晚安恋人 | 第五夜 —
                            


                            34楼2011-10-10 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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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0 05:4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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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夏目做了梦。
                              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来到某个地方,也没有想过要折回去。穿过参天的森林,是望不到边际的雪原。风声柔和。视野间被日光晒成暖暖的白色,在前方的山丘下留下一排斜斜歪歪的踏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尽头。
                              顺着那排踏印走上去。
                              他抬起手呵气,觉得寒冷。然后又继续向前。不一会的功夫,就开始飘雪。
                              大概是因为风向的关系,雪花并没有往这边来。像是电影里常见的慢镜,大部分的零零点点,聚在通透的空气里正缓慢朝另一个方向蜷曲。再沿着弧形上升,或分散。都是极其安静的景象。直到最后的一瞬里,忽然变得膨胀,仿佛鹅绒堆成的玻璃罩子,同附近的某根树枝一起落下来——碎满了整个世界。
                              夏目一下子醒过来。
                              坐起身子,撑了撑脖颈,又吸了口气。刚刚弥漫的晶莹感还没有完全消退,鼻尖是凉的。睡了很长时间,头发也变得乱。他抬手去揉,之后掌心抵住眼睛顿了一会。
                              温润的某块区域被暗色覆盖。梦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清晰又朦胧的声音,从繁荣的积雪深处传来。而后走出来的人被肆意的风雪掩盖了样貌,难辨真伪。对方似乎十分了解自己,又或者是刻意的模仿。夏目走近一步,他也插着口袋靠过来。
                              “到现在为止,如果你还只是拘泥于单方面去看待事情的话——”那边的人忽然开口说,“如果你一直都——只看得到自己的话——”
                              一片雪花落在夏目的鼻梁上。他注视着对方。
                              “就会渐渐看不清周围哦。”消失不见了。
                              ——诶?
                              “等等,你是从哪里来?”夏目追近两步。
                              “——你怎样来到这个地方,”答复的声音在四周形成了回路,和雪融到一起。在他周围静静落下,“——我就怎样来到这个地方。”
                              之后的景象,雪依然不停。星星点点地附在发丝上,和大半衣袖。夏目摊开掌心接住几片,又很快在手里化开,模样孤寂而无声。一个人的雪原,沉缓和萧条也被它吞没。静谧交织拢成透明的网,干燥的呼吸从缝隙间漏进耳蜗来。
                              一声——一声——。
                              一声——一声——。
                              他渐渐睁开眼睛。
                              虽然不敢肯定这些必然有什么意义,但内心也无法否认它毫无思考的价值。藤蔓在脑海里越缠越紧,生出翠绿的枝叶后又迅速崩裂,并不有趣。冬天的傍晚也已经开始降温。夏目靠着橱门摸索到衬衫后很快换上,站到镜子前扣起扣子。直到第三颗的时候,才慢慢停下手来看着自己的脸。
                              些许头发盖住他的眉毛。三明治咬到一半。
                              领带长长地挂在两边。
                              为什么——会梦见那些呢。
                              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目光下意识地触及墙壁上的钟。六点三十七分。愣了一会,“啊。不行,”稍微穿戴几下就跑出门去,“忘记今天是晚班了。”
                              说起晚班的话,英司这边也是。
                              由于“长久以来”“一直”“不断”“夺取”着朝仓“得之不易”并且“极为短暂的”恋爱妄想,受创多年的平民小王子(本人强烈要求加注)此刻已经拉起他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上蹭起来,“人生的意义终于灰飞烟灭了……(呜呜!)”“未来的某一天会独自一人清冷地死去……(呜呜呜!)”
                              要忍住笑意毕竟还是比较难的。从刚才开始眼前泪痕满满的脸就和挤了芥末条的洋葱有很大的可比性。而想到这点——英司解下衣服,望一眼他,再收回。穿上外衣。再望一眼,停住。
                              “哪里……好笑了!(阿嚏!)”果然换来了质问的爆发,“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是这样呢?难道我真是这么不堪吗?啊啊,即使没有办法做到像macaron一样,起码也应该和土豆沙拉一同闪耀自己的光芒!”
                              “不要擅自给人提些奇怪的名字了,”这边正提着袖子把刚才的眼泪拧出来,“和吉濑一样。”
                              


                              35楼2012-06-10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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